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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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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我二人早起出行,因为顾虑着廖久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一路上快马加鞭,连跑带颠,终于趁日落前赶到了象牙镇的邻镇。
这小镇人口稀落,正是晚饭时候炊烟却不过几缕,青石板路上青苔斑驳,还覆着湿漉漉的潮气。
镇叫做茂山镇,只有一家略显破败的客栈,不见其他客人,连店小二都面色灰白,毫无生气。
“把马喂饱,再上两份晚饭到客房来。”我交代道。
店小二浑浊呆板的眸子一转,点头应了。
“这里怎么死气沉沉的。”楼清虞嘀咕道。我刚要附和,胸口却涌起锐痛,连至丹田,如利刃刀割般生猛,险些岔口气过去。
“怎么了?”
我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摇头示意他没事。
好在身上这怪异的痛楚稍纵即逝,我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晚上搂着楼清虞睡下,清晨继续赶路。
茂山镇的早上弥漫着一股烟灰薄雾,让人神烦意乱。小二沉默地端上来早饭,然后又退到一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凝重地气氛让我和楼清虞也没什么心情,匆匆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招呼小二结账。
“一共二两银子,客官。”小二的声音毫无情绪波澜。
我随手将银锭丢过去,沉甸甸地银锭子砸到他身上,那粗布衣裳底下竟然凹陷下去!
楼清虞与我对视一眼,抽出根银针射在他身上,小二却依旧毫无感知地往柜台走。
“哎,等等。”我招呼他,“过来,我这有碎银子,免得你找钱了。”
闻言小二又转身过来,待他到我身边时,趁他拿碎银之际我手扣住他的脉,果然,已经毫无跳动的迹象。
楼清虞见我神色一变,当即痛下狠手,拿起刀便砍下小二,小二的左臂顿时骨肉分离,直直落地,而他依旧没有反应,脸色僵硬如常,反倒是我们俩险些把刚吃进肚中的早饭吐个干净。
那截掉下来的手臂断面上没有肌理白骨,而是一团拥挤蠕动着的长型肉虫,挣扎钻动,好几只已经爬到地上。
楼清虞退后几步,拂袖捂住鼻子:“这是什么东西?”
我用筷子挑起一条,细细打量,这虫长有半尺,不及小指粗,遍体肉色,如地龙一般,却比之更扁。
“你看像什么?“
楼清虞皱起眉:“拿远点,真恶心。”
将木闽给我的瓶瓶罐罐拿出一个把虫子装进去,我决定等回了山再细细研究。
那店小二被削掉臂膀的断面处争先恐后地往下掉落着长虫,而他却依旧无动于衷,场面着实诡异得很。
我有些于心不忍,索性一刀给他了个痛快。
“轰隆”一声,店小二首级落地,身子还直直地站了半刻才终于倒下,依旧钻出了不少虫子,蠕动着爬行。只怕他身体里已经满是这些恶心的东西了,着实令人恶寒。
楼清虞拽拽我的袖子,道:“赶紧离开这吧,只怕不只是他一人如此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路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毫无生活的气息,偶尔晃荡而过几个人影,也都呆滞如枯木。
“唐簇!”
出镇时楼清虞忽然紧张地喊我,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镇子,不由得寒毛竖起。
只见方才还荒芜的镇子此时已经挤满了老老少少的村民,他们悄无声息且有秩序地站在镇口的石柱牌坊下,穿着朴旧的衣服,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俩,口中一开一合,却并没有发声,只像是在念叨着什么咒语一般。
一阵凉风卷起了黄沙扑面袭去,他们中没有一个人闭眼或遮挡。
“别怕,他们不能出镇。”我安慰着他,换到他的坐骑后边,踢脚马肚加快速度离开。
茂山镇与象牙镇毗邻,我尚不清楚象牙镇目前的状况,想到刚才背后站着一帮人形虫子也不禁浑身发毛,为了避免万一干脆领着楼清虞从山路而上,绕过村子直上师门。
路上我一直从后抱着楼清虞,他从小就怕毛虫蚕蛊之类,连大蝴蝶儿都退避三尺,估计是吓得不轻,要不是教主架子得端着早该叫唤上了。
象牙山山势嶙峋陡峭,只得轻功爬上去,长风他媳妇儿也就是我师娘的暗香游步乃天下三绝之一,她悉数传教给了我,这点小坎儿对我来说实在是分分钟的事儿。
把马系在树上,我随楼清虞笑说:“宝贝儿,来相公抱着你上去。”
“滚。”
楼清虞瞥我一眼,提气翻身一纵,借力矮灌立定于树梢,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女人家学的功夫,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我老脸一红,暗香游步姿势确实是娘了点儿,但是它本质快稳准非常符合优秀轻功基本素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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臊眉耷眼地爬了半座山,已经远远望见竹亭人影,我心中不由得一荡,老子又回来了,还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大哥!”
我拽着楼清虞踏进茅屋,长风正在院中杀鸡,早已听见脚步声。
长风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从我对他的称呼中就已明白我记起了前事。
“四弟,四弟啊。”他走上前,用力地拍了我两下,眼眶泛红,“十年了。”
“是啊,十年了……”我感慨道。
“你都不知道,”长风抹抹不存在的眼泪,“这些年你每回抱着我媳妇儿要喝奶的时候我多想一剑捅死你……”
“……”
楼清虞从我身后站出来,道:“剑圣,多年不见了。”
长风抱拳,坦诚道:“其实也不是很多年,我之前每个月都会去圣火教关心一下你的私人作风问题,免得你给我四弟戴绿帽子。”
“……”
晚上,众人其乐融融地围在一块儿吃饭,师娘跟三师婶暗搓搓地挤在一处,用审视儿媳妇的眼光注视着楼清虞的一举一动。
“师娘。”我给她夹了块鸡肉,师娘忙摆手,咬唇道:“别…别这么叫了,你是长风的义弟,再这么喊可乱了辈分了。”
我把在集市上买的手钏给她,郑重道:“师娘,你待我视如己出这么些年,青筝永远是你徒儿。”
红苕在旁边搭腔:“没错,我也永远是你师姐!”
我:“想多了,没你什么事儿,赶紧塞饭,塞完把你那屋腾出来给我媳妇儿住。”
待女眷回屋休息之后,我把众人重新聚到院中,开始说正事。
“如你所说,二哥家这就危险了。”木闽道,“等焦言回来我们得赶紧下山去廖家一趟。”
长风说:“这玉阳斋行事毒辣雷厉风行,怕是等不了了,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与老二先去,你们留下与焦言汇合,然后再一并去支援。”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我将盛着怪虫的瓶子递给木闽,“三哥你瞧,我们路过茂山镇的时候那里的住户身体里都生着这种玩意儿,明明没气儿了却还能说话做事,诡异得很。”
涉及到专业木闽立即换了张脸,面色凝重地接过去,用钳子小心地将其挑出来,借着月光端详。
怪虫已经蔫了不少,打着卷儿奄奄一息。
“这是……”木闽忽然神色大变,抓住我的手问道:“你们可还遇见了别的什么人?”
“只匆匆住了一宿,没什么印象。”
木闽用茶杯砸上怪虫,顿时汁液四溅,把众人恶心得呲牙咧嘴。
廖久骂道:“你要砸也先找块石头,那杯子是我喝水用的!”
木闽无心理他,忽地“哇”一声坐地哀嚎。
其余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我只能先把他搀起来,掐他人中叫他冷静。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木闽终于镇定下来,抽噎着朝西边磕了两个头,然后肿着眼皮与我们解释:“这虫名为喰,幼卵不及人汗毛孔大小,若寄生于人体,等成熟后便以人血肉为食,在人体中繁殖衍息,随着它们的数量增多宿主也会日渐麻木,最后只留一层薄薄的驱壳,却不知自己已经死了,依旧保留着生前的习惯。而且喰虫传播速度很快,一旦村镇中有一人感染上,用不了多长时间全村人都会受害。”
楼清虞不动声色地扣住我的手指,喃喃道:“真是恐怖。”
“不仅如此,最恐怖的是喰虫是有意识的,它们会把宿主的活动范围控制在固定一处,等全镇在没人可吃了再换到下一个地方,喰虫一旦离开人体,宿主的身体便只剩下一张薄如蝉翼的皮,早年前那些‘人皮镇’的传言就是由此而来。”
“我祖母好像拿这鬼故事吓唬过我。”长风道,“不过近来就没怎么听说过了。”
闻言,木闽再次崩溃,涕泪横流:“那是因为…因为我师傅宁江月她…她每年都会到喰虫多发的地方洒药治虫,救济百姓啊。”
“这些年来,师傅年年如此,喰虫在她的治理下已经多少年未曾出现过。虽世人说她泼辣妄大,但师傅她却从未懈怠过,不知救了多少性命。这次虫灾泛滥,只能说明一件事儿,师傅她——”木闽嚎道:“遇见不测了!”
“胡扯。”楼清虞变了脸色,“宁江月她是坛天门的左护法,身边高手如云,怎可能会……”他忽然顿住,然后不可置信地向我看来,我点点头估计大家想到了一处。
“那玉阳斋本就是坛天门分化出去的,恐怕…蛊婆她身边也被安插了眼线或者落了什么埋伏。”
“欺人太甚!”木闽“嗖”地窜起来,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指天骂道:“要是我师傅没事儿便罢了,有个好歹的我非叫那帮贼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按住他,“你先冷静,蛊婆神通广大,量那帮人不敢怎么样。”
长风也同意,沉吟道:“总而言之,他们实力恐怕是不容小觑的,邪门歪道一大推,我们还是做好万全准备,切不可轻敌。木闽不会武功,老二你现在功力也不过恢复了五六成,还是要等焦言回来助我们一臂之力才好。”
正说着,楼清虞忽然屏住呼吸,沉声道:“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