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宠爱》刘家胖子

3、回忆

　　不变的依旧是向前的方向，变化的是四周，但仅仅这变化，足以使得她两日来的努力伪装近乎奔溃。
　　年仅十二的王小小此前不过是平山村众多留守儿童中的一员，即使比之别的小孩有着亲爷爷奶奶的呵护长大，她显得凄惨，但邻家阿婆的细心照顾让她减少了些亲人的思念。更何况每近年关，妈妈就会回来，带着大包小包她所惊奇的东西。
　　那几天，她扬眉吐气着。因为人家的父母虽然也买着各样东西，但就是看着没有妈妈带回的好看，没有妈妈带回的好。
　　所以即便依旧贫穷，即便亲友无几，她依旧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地活着。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三个月前。
　　三月前的那一天，天也灰蒙蒙的。她如平常一般，早早地就起来了。天气逐渐转凉，菜园里的蔬菜怕是要冻坏了。所以她先去菜地里好好查看了一番，将塑胶棚撑起，这可是个大工程，对于她来说。
　　所以回到家里洗了洗手，将锅里的粥开始煮着后，一如往常地来到阿婆的房间时，她是疑惑的。老人家一贯地睡眠少，怎地今天阿婆如此贪睡。
　　饶是她多懂事聪明，毕竟年幼，哪懂得生离死别。
　　是那日下午，村尾的田婆婆过来，她才晓得，原来阿婆去了另一个世界。
　　起初她自是不懂，阿婆去了总有回来的时候，那些人为何进进出出，将阿婆抬走埋在了以往阿婆总是吓她的地方。
　　后来她想着想着突然明了，阿婆不会再回来了。
　　刚开始几天，村里家家户户不是这位就是那位担心这年幼小孩，总是过来照看着。可是哪家不是有着自己的事，何况已近年尾，自是更加忙的。
　　所以最后只剩得下她一个人。
　　那段日子里，本该哭得最多，奇怪却没有什么泪。

　　她一个人，孤孤独独地、捉襟见肘地过了两个多月，撑到了年关。
　　她攒的零花钱已经花完，穿着旧年的衣服一日望一日。地里的菜长得不错，村里人也三五天送些柴米油盐过来，也并不知会她，放下便走了。
　　也许别人那时就看出来了，这丫头小小年纪，却是极要自尊的，旁人给多的同情，实际上仿佛成了伤害。
　　村里的小学，她也照常上着。独有的两个老师对她照顾有加，平常要交的一些资料费也并未催着她。
　　阿婆走得突然，并未来得及交代妈妈给的那些生活费都是放在了哪里。
　　她欠着那一点点钱，直到寒假开始，直到春节来临。

　　注定是寒冬。
　　直至初三过完，妈妈依旧没有回来。她的内心惶惶不安。
　　初四清晨，天下着大雨，她撑着伞，来到了平山村村口。
　　她想着，必定是妈妈的工作耽搁了，所以才晚回来的。但是今天肯定会回来了，因为每年的正月初四，是她的生辰。
　　以往每一年，妈妈从未缺席过。
　　大雨倾盆，还带着点点冰渣。她向着村口走着，伞撑着极低。
　　迎面有两个人，穿着雨衣推着辆摩托缓慢地走过来。她认得，那是同学田鹏的爸爸和叔叔。擦身而过，却偏偏似注定，她听见了两人的谈话，或称之为闲言碎语，心受大惊。
　　“你上回说，你在顺江看见王家的王明娟了，怎么她这次没回？陈婆没了，她家那小丫头，一个人，看着怪可怜的。”
　　“哪个晓得！说不定是在外面又嫁了，不要这姑娘了。反正我上回在顺江看见她，人家挽着个老头有说有笑地，还是在大商场里头呢。她要真找个人，肯定不要这拖油瓶了呗。”
　　“不像啊王明娟，我看她对这姑娘可是疼爱的很！”
　　“啧啧，要真找了个有钱的，肯定就不回来了呗。当年。。。。。。”

　　她是想停下脚步，追着他们问一句，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我的妈妈。
　　妈妈，是不会不要我的。不会的！不会的？

　　十二岁生辰，王小小在村口淋了一天的雨，并没有等到她的妈妈。
　　傍晚时分，她选择回去，带着些心灰意冷。
　　夜间开始，她迷迷糊糊发起了烧，病情来势汹汹。她甚至起不来床。
　　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却神奇地好了起来。
　　初八，她将地里的菜都整理了出来，无谓是些萝卜白菜的，她提过去给了偷偷送米的王大叔家。
　　初九，她将自己的家与阿婆的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打扫地亮亮堂堂，还在阿婆的衣柜最里处发现了两个存折及两根红头绳。
　　初十，她将家里的黑白电视机给折卖了，换来的钱还给了在三里外的老师家。
　　十一，她穿上了平素还舍不得穿的棉袄棉裤，洗了头发，待干了后扎着麻花辫，用阿婆留下的红头绳缠起。随便收拾了些衣袜，将存折贴身放着，她等到了晚上，出发了。

　　转眼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车外路旁的人家门口挂着明亮的红灯笼。
　　被暖气烘得晕晕沉沉的王小小，看着旁边呼呼大睡的应子钦，觉得不可思议。阴暗空间里，她偏偏将此人轮廓看得分明。
　　他说要带她去找妈妈。
　　他说不要担心，叫我哥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