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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自杀始末 ...

  •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男人,第一种男人,把自尊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宁愿穷死、饿死也不愿接受丈母娘家的帮助,生怕别人说他是个吃软饭的;第二种男人,知道“自尊”这两个字怎么写,但从来不明白它的含义,为了少奋斗几十年,能把自尊扔地上任人踩踏,即便有人当面骂他是个吃软饭的,他也能发挥阿Q精神,说那些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第三种男人,介乎上述两者之间,既不肯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又不愿放下那他可怜的自尊心,说得好听点,就是既要实惠,又要面子,说得难听点,就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沈筠林就属于第三种男人,一方面心安理得地享受丈母娘家给予的帮助,一方面心怀怨恨,一恨丈母娘家人脉广,帮他找了一份有编制的教师工作,害得他被大学里的同学讽刺表面上清高,暗地里却开后门走歪门邪道;二恨丈母娘家MONEY多,帮他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商品房,房产证上却不肯写他的名字,害得他父母、哥嫂都不敢长时间久住,生怕丈母娘家有意见;三恨丈母娘家不近情理,唯一的儿子姓俞不姓沈,害得他在老乡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恨不得丈母娘家出点什么事情,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跌落下来,却忘了当初初出校门,举目无亲,在人才招聘市场挤来挤去,不知道投了多少简历,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招聘考试,全都做了无用功。

      随着国家对教育的重视,教师的工资待遇和社会地位得到大幅度提升,不要说一线大城市,就算在偏远城市,教师岗位竞争有多激烈,绝对让人意想不到,残酷的现实泼了沈筠林一身冷水。眼看大半年过去,工作依旧没着落,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沈筠林日夜难寐,俞嘉忻不得不回家求助。她的父母拗不过女儿的苦苦哀求,豁出老脸,到处托人找关系,才帮他找了一份有编制的教师工作。

      当时他大学里的同学不知道有多羡慕他的好运,即便有几句冷言冷语,那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不记得如今拥有的一切有多来之不易,也不记得岳父岳母为了让他得到这份工作赔了多少笑脸、花了多少钱财、欠了多少人情债,只记得同学们说的酸话。

      三年后,他和俞嘉忻感情稳定,开始谈婚论嫁。俞嘉忻的母亲便问沈筠林,打算买房子还是租房子?沈筠林看了看未来岳父淡漠的脸色,猜到了未来岳母的未尽之言,明白自己如果回答“我打算租房子……”这桩婚事肯定会告吹。

      他自以为自己考上名牌大学,是父母心中最疼爱的小儿子,便自信满满地说道:“如果租房子的话,挣的工资一半都要贡献给房东了,还不如买房。按照现在这个趋势,房价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上涨,不买肯定吃亏。我打算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子,首付我家出一半,你家也出一半,剩下的贷款由我偿还,房产证上写我和忻忻的名字,叔叔阿姨你们看怎么样?”

      自家女儿不争气,非要嫁给这个穷小子,俞父俞母还能说什么?他们只有俞嘉忻一个女儿,财产将来全部是她的,与其活着时当守财奴,死后财产留给后辈,还要被他们骂一句“小气抠门”,还不如在活着的时候大方点,毕竟钱财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死抓着不放呢?于是,他们既没有计较女方该不该出房款,也没有计较男方出不出彩礼,很是爽快地答应了沈筠林的提议。

      然而,人是一种会得寸进尺的动物,在婚事没有谈妥前,沈筠林千方百计想讨俞父俞母欢心,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条件,他都能答应下来;等到婚事谈妥,发现俞父俞母什么条件都没提,他的心里反而不开心起来——你们家这么有钱,单独付首付完全没问题,为什么还要让我家也出一半呢?

      只是话已出口,实在没有脸反悔,只能寄希望于俞嘉忻,希望他的灵魂伴侣能够站在他的角度,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结果直到饭局结束,他也没有等到这句话——“爸、妈,沈筠林家条件不好,首付款就全由我们家出吧!”

      沈筠林的心里第一次对俞嘉忻生出了不满!

      周末,他坐火车回到老家,满心以为给大哥买房子掏了三十万块钱的父母亲,会一碗水端平,也给自己掏三十万块钱,哪里知道他一提想在上海买房子,口口声声以他为傲的父母亲,脸色立刻就变了,一个唉声叹气,另一个伤心哭泣。他吓了一大跳,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摇头说没事,他不相信,一迭声追问,母亲抹了把眼泪,从自己身体不好,一年四季需要吃高血压药说起,说到父亲年纪大了,病痛多了,想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却不舍得花钱。

      大哥工作单位不好,大嫂工作单位也不好,两个人要还房贷,还要抚育孩子,平时节衣缩食,过年了连件新衣服也舍不得买。侄子马上就要上幼儿园,进好的幼儿园还要交一笔赞助费,如果不交,就要输在起跑线上。最近米价上涨、菜价上涨,什么都在涨,就是工资不涨……

      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说到后来全都是对俞家的羡慕,羡慕他们一出生就是魔都人,生来有福;羡慕他们家有钱,想买啥就买啥;还羡慕他们有社保医保,老了干不动了还能领退休养老金。

      沈筠林并非蠢人,听出了母亲的言外之意。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家里三十万块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但是拿给他后,家底就要掏空了,母亲将吃不起药,有病只能硬撑;父亲将生不起病,有病只能等死;家里将吃不起饭,只能喝稀粥;侄子将交不起赞助费,只能进蹩脚的幼儿园,将来考不上大学,挣不到高工资,找不到好工作,寻不到好对象……而他,将成为不顾父母死活,不顾沈家下一代成长的罪人!

      解决的办法就是让俞家掏钱买房,反正他们家有钱,一套房子小意思!反正他们家就俞嘉忻一个女儿,将来财产全都是俞嘉忻的!反正他跟俞嘉忻已经同居,不怕她不嫁!

      的确,俞家有钱,买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绰绰有余,可你们的儿子不是要入赘,而是想娶老婆!作为一名在上海打拼,除了一腔热血什么都没有的外地人,心中非常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俞父俞母心目中的理想女婿。若非俞嘉忻扬言“非沈筠林不嫁”,这桩婚事还有得磨。让本来就对他不满意的俞父俞母倒贴一套房子嫁女儿,呵……你们当俞嘉忻丑到极点嫁不出去,还是当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你儿子一个男人?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为什么大哥要结婚,从父母手里拿了三十万块钱去买房是应该的、应当的、必须的,轮到他结婚就不一样了?说好的一碗水端平呢?说好的所有家产一分为二,先给大哥买房,等到自己结婚,爸妈也会拿这么多钱出来给自己买房呢?

      老爸,你忘了你经常挂在嘴上的话:“两个儿子中小儿子长得最像我,从小就聪明,如果他能考上名牌大学,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毫无二话……”老妈,所有亲戚朋友都能够作证:“我有两个儿子,我一样看待,一碗水端平……”

      他不知道大哥有没有上交工资,反正他的工资除了必要的开销,剩下的全都交给了母亲,美其名曰:“帮你保管,等你以后结婚买房,妈妈一分钱不少,全都还给你……”

      他磨破了嘴皮子,才拿到了这笔钱,又找老乡借了一些,好不容易凑了个整数——十万,然后将母亲那番哭穷的话稍作修改,跟老丈人商量,能不能由俞家付首付,沈家付装修。俞母当场就翻了脸,问他到底还想不想结婚?俞父倒是保持了几分理智,问他准备花多少钱装修?

      沈筠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以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十万块!”俞父“哈”的一声笑了。十万块钱听起来不算少,在偏远地区或许可以装修一套房,可是在魔都,远远不够,翻个五倍还差不多。

      这是把俞家当冤大头,还是觉得俞家的女儿嫁不出去,非得倒贴才行?俞父气极反笑,笑着问沈筠林,房款全部由俞家付的话,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沈筠林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道:“房款都是叔叔阿姨付的,当然写嘉忻一个人的名字……”

      俞父继续问,房款全部由俞家付的话,孩子跟谁姓?沈筠林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威胁,迟疑地半晌,这才言不由衷地说道:“跟妈妈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份外希望他的未来伴侣能够体谅他的难处,给他留一点男人的尊严,可惜直到告辞离去,他也没有等到这句话——“爸、妈,我和沈筠林马上就要结婚了,很快就是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十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如把他的名字也写在房产证上,孩子跟爸爸姓好了……”

      沈筠林的心里第二次对俞嘉忻生出了不满!

      没过多久,俞父俞母拿出多年积蓄,帮他们买房,帮他们装修,还帮他们付酒宴上的所有费用。沈筠林就花了一千块钱买了身西装,结婚钻戒名义上是他买的,实际上是俞嘉忻还的信用卡。然而,这一片心意,换来的却是沈筠林的一肚子不满:有几个臭钱就可以看不起人了吗?等我哪一天发了,我一定要将今天的屈辱还给你们……

      待到房子装修好住进去,某一天想起房产证,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套房子写的不是俞嘉忻的名字,而是俞父俞母的名字,沈筠林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为什么要跟你商量?房款是我爸妈付的,装修款也是我爸妈付的,我们两个一分钱都没有出,房产证写他们的名字有什么问题?”事先也不知情,直到办好房产证才知道这件事的俞嘉忻不明白沈筠林为什么要发火。

      在单纯的俞嘉忻看来,她父母就她一个女儿,名下所有的财产以后全都是她的,这套房子写父母的名字,还是写她的名字没什么区别。然后,在世故的沈筠林看来,世事无绝对,万一将来爱情不在,他跟俞嘉忻离婚,或者发生什么意外,俞嘉忻先他而逝,这套房子是写俞嘉忻的名字,还是她父母的名字,区别可大了。

      相恋这么多年,两个人第一次发生了争吵。事后,冷静下来的沈筠林知道事已至此,怪俞嘉忻也没用,便向她道了歉,只是心里的不满又增加了许多。

      一年后,孩子出世,矛盾再次激发。

      沈筠林的老家,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在孩子没有出生前,沈筠林一直在心里祈祷:生女儿,生女儿,一定要生女儿……可惜事与愿违,偏偏生了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姓俞,不沈姓,这让他的脸往哪搁?

      要是生了个女儿,跟妈妈姓,虽然也丢脸,总比儿子好一点。沈筠林多么希望他的亲密爱人能够识大体、顾大局,让儿子跟他姓。可惜没得商量,俞嘉忻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来:“行啊,你把房款和装修款一次性还给我爸妈,儿子就跟你姓!”

      两人再次发生了争吵,然而吵也没用,儿子依旧姓了俞。

      沈筠林的心里第三次对俞嘉忻生出了不满,甚至想到了离婚,可是离婚以后他一没钱、二没房、三没人脉,到哪里再去找比俞嘉忻还要漂亮、还要有钱的老婆呢?而且儿子还小,就算打离婚官司,也不一定会判给自己,想想还是忍了……

      表面上,他接受了儿子姓俞这个事实,实际上,从来就没熄灭过给儿子改姓的心思。当俞嘉忻不听闺蜜的劝告,将她被人轮/奸的事情和盘托出时,沈筠林的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愤怒,而是机会来了!

      他邀了几个同事聚餐,故意喝高,故意在“酒后”吐真言:老婆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地被某些小流氓轮/奸……

      这则惊人的消息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俞嘉忻的学校里,全校皆知……她在讲台上讲课,似懂非懂的孩子们在下面交头接耳;她在小区里走路,可恶的长舌妇指着她的背影肆意嘲笑;她去菜市场买菜,肮脏的肉贩借口找零钱给她,对她动手动脚……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来自枕边人的伤害。

      无论俞嘉忻穿多么旧、多么过时的衣服,沈筠林都会往死里打击她:“穿这么骚想勾引谁?被轮/奸一次不够,还想被轮/奸第二次是不是?”

      俞嘉忻哭着去换衣服,然而不管她换哪件衣服,都会受到沈筠林的冷嘲热讽。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提出离婚,沈筠林死活不肯,用双手卡着她的脖子,逼问她是不是被小流氓轮着干很爽,因此对老公不满意,想要离婚?

      俞嘉忻哭得晕了过去。沈筠林稍微收敛了几日,又故态复发,不停地刺激她、打击她,她的精神终于出了问题,大白天在家,一件衣服也不穿,不知道冷,也不知道饿……

      看到老婆变成这个样子,沈筠林又后悔了,连忙送医院……待到她的精神稍微好一点,他又忍不住心中的怨气,往她心里插刀……

      不知内情的魏梓颀看到俞嘉忻的精神状态一会好,一会差,一直反复,便邀她去听TJ大学心理系主任、心理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兼华夏催眠师协会副理事长刘教授的讲座,结果在课堂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严姿开始还以为这个电话是沈筠林打的,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个电话竟然是俞嘉忻的宝贝儿子打的。这名年仅十岁的男孩,受不了班上同学及邻居们的指指点点,在电话里大吼大叫:“你这个不要脸的坏女人,为什么还不去死?”

      俞嘉忻顿时就泪流满面,身心俱疲、心碎不已的她放下手机,毅然从十五层高的楼上跳了下去,当场死亡……

      害死俞嘉忻的真正凶手不是刘教授,而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可恨的是沈筠林明知道刘教授是无辜的,依旧把这个罪名怪到他头上。谢臻和魏梓颀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严姿学过心理学,倒是能够猜到他的心理。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爱!

      尽管沈筠林对俞嘉忻这不满、那不满,可是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深爱着自己的老婆。他无法接受自己间接害死了老婆这个事实,于是在强烈的心理暗示下,出现了人格分裂。他将自己想象成一个疼老婆、爱老婆,舍不得老婆吃一点苦的模范丈夫,将老婆的跳楼自杀归咎于事发当天在现场讲课的刘教授身上,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为老婆讨回公道……

      回到现实世界,严姿没有问魏梓颀打算怎么收拾沈筠林父子,像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开。

      短暂的寒假很快结束,新学期再次来临。开学第一周,大家全都无心学习,只要一有空就聚在一起讨论俞嘉忻的自杀始末,然后讨论着讨论着就歪了楼。严姿不止一次听到这帮还在象牙塔里、满心风花雪月的年轻男女讨论爱情是什么?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一位学姐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反正不是沈筠林那样的……”

      俞家的报复来得是那么快、那么猛,房子没了,工作丢了,除了儿子一无所有的沈筠林带着几件替换衣服回了老家。若干年后,这个偏远小镇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家庭惨案:一名二十八岁的青年男子,在某天半夜,对亲生父亲连砍十八刀后自杀身亡。
      遗书后来被人发现,上面写着:我这辈子都毁在我父亲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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