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舍利》城东居士

3、噩梦（一）

　　马车前行，舒服而平稳。欧尼和琼斯静静地坐在车厢里，而罗兰德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马夫的角色，至于乌克兰尔则是独自一人骑着马走在了路的前方。说起来是乌克兰尔雇佣了欧尼三人护送他前往帝都，但欧尼感觉像倒像是乌克兰尔在护送着他们三个人。

　　长时间的坐马车是一件十分耗精神而且十分无聊的事情，无事的欧尼便细细地端详起面前低着头默不吭声的琼斯起来。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年轻人，清澈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略显苍白的脸色更增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与罗兰德那张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俊秀的脸不同，这是一张起初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却让人越看越觉得好看的面孔。

　　而这位年轻好看，经验尚浅，还有点腼腆的水系法师，也是整支雇佣兵队伍唯一幸存的魔法师，会半调子的魔法的欧尼当然算不上真正的魔法师。

　　至于为什么欧尼觉得他经验尚浅，原因只有一个，他还活着。身为雇佣兵的魔法师都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成长起来的，实力比起只会在魔法学院研究魔法的魔法师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而雇佣兵队伍中的这八位魔法师中至少有七位都被证明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也正是如此，他们都死了。

　　正如帝都魔法学院的罗尼斯院长所说，“无论是再厉害的魔法师，在未默念完咒语，完成法术之前，本质上都只是一个孱弱的人类，或者称之为废物更合适些。只有完成法术之后，才会变成令敌人忌惮无比的强敌。”施法确实是一门很难把握的技术。

　　以一个需要一百秒引导的法术为例，不可能在战斗中再进行准备与引导，否则足够几百米外的敌人冲上来砍死他几个来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施法杀敌？所以必须将这一百秒中的大半工作在战斗之前准备好，相当于把一个法术分成两段，准备和施法。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作为一个法师，你如何能够判断出开始战斗的时间，从而确定什么时候准备法术，以保证施法时间足够。这需要一个法师对于战斗全局的控制，时机的把握，对于所使用的法术的熟练和所耗魔法力的判断。

　　而死去的这七位魔法师很显然都是精通于施法这门艺术的，在开始战斗之前便准备完自己所学的最强的攻击或者诅咒魔法，战斗一开始便可以迅速地扔出魔法，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一招下来，可以充分消灭敌人尽可能多的有生力量。

　　只是就在法师们扔出魔法之前，魔法力已经成型即将释放的一刹那，发生了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产生了极为不平常的效果。对方两位穿着紫色金边魔法师袍，戴着秘银骷髅面具的法师中驼背的那一位缓缓地咳嗽了一声，没错，就只是咳嗽了一声。

　　然后，令欧尼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情景发生了，七位经验丰富的魔法师面部突然变得扭曲起来，慌乱，难以置信，惊恐，各种负面情绪全部都一下子聚集在这七张脸上，叫人说不出来的奇怪与心惊。之后更叫人奇怪与心惊的事发生了，魔法师们所汇集的大量魔法力突然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狂乱，又如同正要奔腾的激流一泻千里，一阵刺眼的光芒过后只听见七声巨大的爆炸声响，震响了整个狼人村落。七位魔法师被自身积累的魔法力炸成了碎片，飘落在空中。

　　因为法术引导具有连贯性，所以不可能随意中断。施法者在哪一个手势，哪一个咒语音节突然中断，都有可能引起狂乱或哑火之类的意外，万一出现事故，很可能赔上小命。而如欧尼当时所见，七位魔法师随着一声咳嗽，集体出现了意外事故。

　　对面的低着头的琼斯好像注意到了欧尼盯着他的目光，苍白的脸色瞬时树“刷”的红了起来，有点慌张地拉起了挂在车窗上的窗布，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景色。

　　突然从车窗外透过的阳光很亮丽，将琼斯红扑扑的脸颊照的更加亮丽迷人，也将欧尼的思绪重新带回那场充满杀戮的噩梦。

　　同样亮丽的阳光在狼人们的铠甲和武器上反射成尖锐的寒光，从头到脚都包裹在纯精钢打造的铠甲之中的狼人，让所有人都丧失了进攻的欲望。

　　伴随着象征雇佣兵队伍里魔法师凋零的七声巨响，对方开始行动了，六头驾着狼人的双足飞龙腾空而起。地面上的数十只装备着钢铁铠甲的狼人也立刻发出了阵阵惊天动地的咆哮，迅速向雇佣兵们冲来，庞大的身躯和一身的重铠甲，每一个踏步都在令地面微微颤抖，携着将会把前面所有的生命都碾得稀烂的威势，所有的士兵都露出惊惧的神色。

　　而看完这一切，欧尼就想着要如何逃跑了。他很清楚形势，这些年在盆地做雇佣兵的经验让他明白一只全身重装甲，挥舞着精钢武器的狼人意味着什么。一般来说只是一只普通狼人就足够三四个雇佣兵对付了。何况眼前这些装备精良的狼人，足以屠掉数量两倍于他们的雇佣兵，再加上六只连传奇武士都忌惮的双足飞龙，就算快刀手萨克，闪电射手哈拿姆和乌克兰尔联手，其结局也是一样的。

　　而且他更清楚之前出手的那位驼背法师的实力，尽管欧尼魔法学的并不好，但是还是知道不少关于魔法的常识与见闻的，能够通过非物理攻击打断一个魔法师施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有在实力远超于对方的精神系或死灵系法师通过长时间的默念咒语才可以通过类似精神攻击或诅咒的方式打断对方施法，而且这种攻击方式风险是巨大的，一不小心极有可能发生魔法反噬。

　　至于仅仅通过咳嗽瞬发出的魔法同时打断七位魔法师的施法，如果让那些精神系和死灵系的高级魔法师们看到，恐怕其中的绝大多数要自动隐姓埋名重新从魔法学徒做起。这绝对已经是与传奇武士相媲美的传奇法师才能够拥有的力量，至于这位传奇法师身旁的那位未出手的紫袍法师，欧尼已经没有必要再揣测他的力量了，现在唯一必要做的，就是逃命。

　　显然，有这种见识的雇佣兵显然不在少数。队伍最前面的两个人转身开始朝来路跑，然后像是传染一样，再有四五个人也跟着朝来路跑去，甚至连名震帝国佣兵界的快刀手也开始朝后跑去。

　　欧尼也正要掉头就跑，发现身边的一个身影突然闪出。是乌克兰尔提剑自己一个人朝前方的狼人迎面冲去。乌克兰尔想必知道此战胜算很小，但他更知道如果现在带头逃跑，军z心一沮，其结果只会更糟，下场只会更惨。他要用一己之力对付敌人以重振士气。

　　人影交错，乌克兰尔和狼人的接触快得让雇佣兵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得砰砰的两声，狼人的精钢长zz枪足足有三分之一插入了地面，紧接其后的是狼人的倒地，它的腹部连带着精钢铠甲完全被剑给割裂开了。

　　伴随着乌克兰尔的这一斩，不少雇佣兵从惊恐中苏醒过来，齐声发出一阵兴奋的叫喊，震耳欲聋。但欧尼没有欢呼，只是加快了往回头跑的步伐，连一只狼人都对付不了，那这个帝都骑士团队长的名头欧尼就该怀疑是不是乌克兰尔通过关系买来的了。最要命的是站在狼人后面的那两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类魔法师，还有天上的那六个大家伙，只有将他们解决掉了，他们才有活命的可能。

　　但欧尼还是停住了脚步，原因是最先逃跑的四个雇佣兵被站在双足飞龙上的狼人所投掷的精钢长d枪弄了个透心凉，能够在十几米的高空准确的命中目标，欧尼对这些狼人的视力当真是佩服万分，当然，对于它们接受过专门的训练这一点，欧尼也是深信不疑。

　　正因为如此，欧尼自视没有什么把握能够躲过这些长d枪。至于期待狼人们把手中的精钢枪投掷光了再逃，终归也是个天真的想法，一头双足飞龙的背上放上个十来支精钢枪还是不成问题的，等它们投掷完，地面上的狼人有足够的时间把欧尼他们撕成碎片。

　　和欧尼一样，还有几位逃跑的伙计也停下了脚步。只有快刀手萨克仍然在逃，而且加快了逃跑速度，快刀手不光是手快，出刀快，闪躲也很快，一连躲过了三支急速射下来的精钢长d枪。眼看着快刀手就将逃离狼人村庄所在的高地，进入茂密的森林之中，一头双足飞龙长嘶一声，快速地俯冲下来，随着这空中霸主的俯冲，还有数嗖尖锐的破空声。

　　在这头双足飞龙上面的的狼人比其他狼人个头明显大了一号，身上却没有穿上统一配备的精钢铠甲，裸z露在外面的骨骼肌肉与银光色泽的皮毛结合得非常完美，即使是再高明的雕塑家也无法将那种流线和质感的结合表现出来，它是这群狼人的首领，尽管没有任何依据，但是所有看见它的人都认同了这个想法。而之前的尖锐破空声则是由狼人首领瞬间所投出的四支长d枪所发出的，迅捷如电威猛如雷的长d枪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袭向了萨克。

　　站在地面上的萨克一声低喝，周围一瞬间就充满了单手刀刃撕裂空气的尖啸，而自己则变作了一片舞动着的黑影，在帝国西北佣兵界呆过的人都知道，这就是据说能够砍伤比蒙巨兽的血影之舞，沉重的单手刀通过急速挥舞，其杀伤力并不小于一台绞碎石头的碎石机。单手刀刃化作的亮丽光团与四束白色闪电瞬间交织在一起，紧接着四支长d枪便以飞快的速度弹射向了四方。

　　而狼人首领就在这时跳下了双足飞龙，手持着精钢长d枪，直冲向了地面上的这台碎石机，狼人首领只是保持着刺这一个动作，和地面上飞速起落移动的刀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刀刃发出的呼啸已经开始刺耳，身形步伐已经到了极限，萨克通过挥舞所带的推动力朝着狼人首领发出了雷霆一击。

　　刀光枪影只是一闪，整个空间中弥漫的刀影和呼啸的枪声消失了。没有金铁交鸣的碰撞，只有枪干净利落的插入肌肉削段骨头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宣告着快刀手就此彻底从佣兵界消失。

　　从双足飞龙俯冲下来直至萨克倒地，全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雇佣兵们包括乌克兰尔目睹了这一幕全部愣在了那里。

　　只有闪电射手哈拿姆的瞳孔猛地收缩，作为成名已久的弓箭手，身处一百米外想射小鸟的左眼，就绝对不会射到右眼，在这么远的距离，只有他清楚地看到了狼人首领手握的枪在空中发出的灰色光芒，而之所以两个人如此激烈的碰撞没有金铁交鸣的碰撞声响，那是因为萨克的单刃刀触碰到那灰色光芒的瞬间，纯精钢刀刃在融化。

　　尽管只存在了短暂的瞬间，但哈拿姆可以确定，那灰色光芒不是什么腐蚀魔法，而是斗气，无数武士向往的目标，能够拥有这种力量不只是战斗力的代表，更是经验，意志，精神高到了一个地步的体现，而拥有了这种力量的武士，人们往往在称呼他们武士时在前面加上传奇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