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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个故事 ...
孤生第一次遇见她是在最冷的冬天,也是他心里第一次有了热的感觉,不是他饿极了时在山上将猎物开膛破肚溅出鲜红液体的腥热,也不似他将猎物丢进热水里的滚烫。不是他为了活必须的热,而是最最无法割舍藏在心底的热。
孤生离开了荒山,流浪到了京城。应了他的名字,孤身一人。在京城可没有什么猎物,有的只有人。孤生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一双如狼般带着点点戾气的眼正瞧着过路人。
这些人,看上去可比那浑身是毛的畜生好吃多了。垂下眼睫,孤生动了动腿,他的腿上有着伤口如今已化脓,这是他裹腹的“食物”伤的他。他离开的地方正闹饥荒,上面发下的粮食银钱早就不知道被谁贪了去。吃树皮,糯米土,到最后打主意到同类的身上。他将别人当作食物,而他也是别人的食物。
孤生眼里的阴暗深了又深,到最后只是扯出一个惨淡的笑,现在他是真的要死了。没有食物,无法动弹,只能缩在这个角落等待死亡降临。
雪似乎停了,孤生察觉到自己裸露的手臂上再无雪花飘落。将头从双膝间抬起,第一眼见到的却是一双带着毛球边的鹿皮靴,再上就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穿着粉色棉衣,头上还带着有一圈兔毛毛儿的帽子,白色的绒毛衬的小姑娘玉雪可爱。
孤生默默的咽了口口水,多好的食物啊。只是,不是单独一人。晦涩神情一闪而过,小姑娘旁边打着伞的家伙可比伤了他的家伙要难对付多了。
“你饿了吗?”小姑娘眨着水灵灵的眼问他。
孤生点了点头,却见小姑娘将手里的油纸包塞到他怀里,末了还笑的跟糖一样甜,露出两个小酒窝儿。
孤生却愣了好一会儿,从来没人会送他东西,谁会送一个煞星东西呢?待清醒过来,小姑娘已经被人拉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他。
打开油纸包,里面都是暖糯香甜的糕点。孤生伸出舌尖舔了舔,随后眯了眯眼睛,太甜了。
倒是和那个小姑娘笑起来一样,甜的死人。
再见她,她却是一人。穿着毛毛的衣,头上还是那顶帽子。她也不嫌他脏,见到他时眼里放着光,就跟晚上的小星星一样,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扯了她那兔毛毛儿帽子一气儿给孤生带上了。
孤生眼睛的余光能见到那被风吹得飘摇的毛儿,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抿了抿嘴没说话。
小姑娘动作不停,又从兜里掏出一包东西,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些银两,而后一股脑的都塞在他怀里。
“这都是我这几日攒的吃食,娘亲不让我吃甜食,我为了要这些甜的可费了好大劲呢!”小姑娘笑嘻嘻的说着,小手握着他的手塞到自己的衣兜里。
“为何要送我甜食”少年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没有少年人的清越声并不怎么好听,连孤生自己都这般觉得。
“你不喜欢吗?”小姑娘听他开口时便笑了,“这些甜糕点是我最喜欢的,我最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孤生侧脸从脏乱的发丝间看着她,她似乎很喜欢笑。
怕他不信,小姑娘又开口道“我......我爹也这么说呢!”
孤生却笑了,他又没有不信她,着急做什么。小姑娘见他笑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到底也没有深究。
“所以.......你把最好的给我了,是吗。”孤生在心底默默询问,他不会问出口,有些答案你看一个人双眼时便能得出答案。
“我叫苏寻,你叫什么啊?”
“孤生。”
“怎的还有这个姓......”
苏寻小心的瞧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生气,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孤生却将她这一系列的举动收入眼底,眼带笑意。
“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苏寻捂暖了他的一只手,却发现还有另一只,一边换边一边问他。
“和我做朋友要求可多了。”孤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开口道。
“一,不能有其他朋友、二,听我的、三,不准丢下我一个人。”苏寻听到第一条的时候就皱了皱小鼻子,她朋友可多了小玉,暮霭姐姐还有九儿......
“你是我最最好的朋友,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可以吗?”孤生刚想拒绝,却发现苏寻一双大眼里都快冒眼泪了,话到嘴边生生转了个弯儿。
难受死了,孤生想。可看到把眼泪憋回去,又笑的和傻帽一样的苏寻时,那点难受似乎烟消云散了。
“不准丢下我一个人,如果祈求无用吟颂徒劳,如果仍是无法挽回毅然决然,那你会永远“活”在我身边哦。”
在那之后,苏寻经常只身一人来找他。
当初瘦弱的少年如今也已抽高,在苏寻的帮助下早不是原先那副邋遢样了。面容俊秀,眼窝略深,最出色的莫过于那一双眼,黑如曜石,闪着不尽的暗光又好似带着丝丝的暗红,交织融合。
他如今已能养活自己,不用靠苏寻的接济,可到底不富裕。
见着远处的少女没了形象,提着淡藕色裙摆小跑过来,孤生觉着有些好笑,但当苏寻笑弯了一双秋瞳,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儿时他又有些生气。苏寻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如今长大了五官张开了,不笑时都能瞧着失神何况又是她笑的时候呢。
双眼带着阴沉扫向四周,被瞧到的人无一不是背脊发凉,霎时间收回眼光。可孤生却觉着还不够,待苏寻刚过来时便让她带上面纱。尽管某人抗议,但还是被镇压了。
我的宝贝,谁都不能看。若不是行动不便,他真想将苏寻搂在怀里遮的严严实实的才好,他一点也不想被人看见他的小姑娘。
苏寻又是偷跑出来的,借着今天是灯会的由头。
当夜色降临时,各处都点着各式灯,一片通明,人间的万家灯火,天上的灿烂星辰,孤生眼里的温柔缱绻。
苏寻高兴的在街上直转儿,淡藕色下的微粉旋了开来,好像盛开的莲花。孤生瞧着她衣服欢喜的模样,有些庆幸他让她提前带了面纱。
人越来越多,苏寻和孤生被冲散,人海茫茫他找不到苏寻。莫名的无措,袭来的恐慌。当他穿过人海,看到急的团团转,眼里噙着泪却忍着没哭的她,没顾得上凌乱的头发,却一直护着他送她的那盏兔子灯的她。当他喊出她名字,她猛然回首,霎时放松,弯着眼笑开来的模样,孤生觉得自己栽了。之前只是栽了,这次确实载的彻底。
你的记忆里有没有一双满载星辉的双眸,即使眼前灯火无数,耀眼者不计其数,你却只见到她。
孤生一时间无话,只是走了过去拥住她,拥的小心翼翼。苏寻慌了神,手里的灯再也握不住掉落在地上,傻不愣登的被拥着,耳尖还隐隐发红。
“阿寻,我喜欢你。”孤生微微放开她,将额头抵着苏寻的额头,鼻尖抵着鼻尖。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怀里人的反应,彻底放开她时孤生低低的笑了。
原来是害羞了,孤生方才见她也只是耳尖儿红红,如今可是整张脸都红了。孤生去握她的手,却发现手心一片濡湿,他一怔。
孤生见苏寻眼里的眼泪越积越多,到最后没绷住哭了出来。这回轮到孤生手足无措,将她重新搂在怀里,轻声哄她手缓缓的拍着她瘦弱的背脊。
“算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再等她长大些,再等到他是最好的那个他时也可......”孤生心里想着。
“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啦!”一边哭一边笑的苏寻,拖着软糯的声音说道。
“我也喜欢你,最最喜欢!”小姑娘踮起脚尖儿,悄悄附在他耳边说道。孤生捧住她的脸,见她脸上都是泪痕可偏偏咧开嘴笑着,脸颊上仍是那两个不变的酒窝儿。盛着一股清泉搅着一圈圈儿的糖丝儿,然后在他心里划开。
“小疯子。”孤生也笑了,旋即呢喃道。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时,最幸福的是她也喜欢你,而最幸福的是,她说她最最喜欢你。
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苏寻回到府中却发现自己的爹爹的坐在那梨花木雕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可眼里的寒冰却深深的刺进她心头。苏寻察觉到什么,可念头儿一转什么也抓不到。
第二日再见孤生,是在她家府中。
孤生的左手扭曲着,显然已经是废了。苏寻的目光一寸寸的游离,心却一寸寸的崩碎。昨个儿穿着的衣衫,今天却血迹斑驳。苏寻再傻,联合昨日父亲的脸色神情一切都知道了。
脚似乎没了力气,苏寻恍然跌坐。见孤生眼皮掀开,望着她时,她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见她哭了,孤生想爬起来,可每一次膝盖撑着地靠着撑力起来的孤生,总会被人用脚踹向腿弯再落下去,起不来,他就爬。拖着那只扭曲的左手,当皮肉在地上磨过时带出的血,他像感觉不到痛一般,只知道向着她靠近,那么的孤注一掷。
苏老爷一个眼色过去,下人便踩住他的另一只手撵到。
苏寻慌乱的扯着苏老爷的衣衫,“爹,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她的发鬓散了,扑过去挡住落在孤生身上的拳脚。
“他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他能给你什么,又能给苏家什么?”苏老爷气极反笑,眼神阴厉。
“爹,您不是最疼阿寻了吗,阿寻求您放了他。”苏寻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一边儿的丫鬟对着变得完全不像那个活泼开朗只会笑呵呵的小姐有些不可置信。
“正是疼你,才不能让你这辈子被这个废物毁了!”苏老爷命人拉开苏寻,苏寻挣扎看到越来越虚弱的孤生时,突然安静了。
沙哑的笑声响起,苏老爷一怔。苏寻的笑声从开始到最后只是咧开嘴而无声,她没有看苏老爷,倒是望着那地上的人一字一句说道“苏寻与他不再相见,苏老爷放过他吧。”
挣脱束缚,苏寻离开了。
苏震南坐在椅子上,“苏老爷......苏老爷......”。
安静许久,将那不知死活的孤生丢出府中,一切似乎回到原处。孤生的眼在听到不再相见时,便闭上了。
为何他不是时有权有势,为何他除了一腔对她的好的心思什么都没有。孤生从地上爬起,望着高高在上的牌匾“苏府”,而后决绝转身。
北方动荡,听闻有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三年之久,北方平息战事。常胜将军回京,黑色骏马,银白盔甲,眉飞入鬓面容俊秀,手上一条红丝带随风飘摇,端的是举世无双。
之后金銮殿上求娶,卸下戎装手握军权只为迎娶。
苏寻这三年身子早就被她自己糟蹋的不成样了,连小小的风寒都能要了她的命。积郁成伤,时日不多。大夫和苏老爷说道,他说苏寻根本无意活下去。
“为何不想活?”苏老爷问
“不是不想活,而是三年前您亲手杀了我。”黑如鸦羽的睫毛翻飞,墨色双瞳里如一潭死水。
苏寻到底是见到了他,只是他却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夫君。
往日的笑容似乎又回到了苏寻的身上,苏寻望着铜镜里一身红色喜服的自己,抬手将口脂上抹。可指尖还未触及到毫无血色的唇瓣时,她便剧烈咳嗽起来。用袖子捂住了嘴,而后若无其事的放下。在看铜镜时,唇瓣鲜红连嘴里也透着血腥味儿。
咳血之症越发严重,可只有苏寻一人知道。她好不容易要嫁给他了,怎么能放弃呢。
成亲洞房时,苏寻忍住翻涌的血气等到他挑开红盖头时,轻轻的靠在他怀里。
“怕是无法长相厮守了,我等不到那日......”苏寻轻轻的说道,话儿如羽毛,在风里飘散。
“你怎么能不守约定呢?”孤生学着她,也是轻声说道。
苏寻笑了笑,撑起身子亲了亲他的嘴唇,如蜻蜓点水般。耳尖一如那日,隐隐作红。
苏寻死了,在她成亲洞房时。孤生带着她的尸体消失的无隐无踪。
“将死人之心换你之心?”流白大惊到,逆天而为。
“你不是号称神医,能使白骨生肌吗?”孤生怀里楼着一人,却看不清样貌。
“那到底是不一样,你可确定了?”流白瞧着他怀里一动不动,漏出一只惨白的手的女人。
见他点头,流白只是稍作沉吟便动手了。之前孤生也曾带着他怀里的女子来寻过他,只是时间拖得太久,就算他医术高超也只能让她活过这月。
流白却见那病弱却样貌清丽的女子摇了摇头,心下诧异却看到孤生眼中戾气氤氲到底没问。
如今孤生再来寻他,怕是那女子已经去了,却提出这般荒唐让人想不通的要求。以死人之心换活人之心,怪哉。
当那女人被孤生放开时,流白却见她颈见有刀痕,一刀毙命,在女子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分明。流白一瞬间都知晓了,抬眼望了那躺在竹榻上的男子,缄默。
一月后,一处荒山。
孤生伸出手指磨蹭着冰冷的墓碑,那里葬着他的唯一。而后他笑了笑,摸上心口这里装的是最最喜欢的她。
孤生临死时,闭上眼,他的手又摸上心口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
“小骗子,我们长相厮守。”
某天,你无端想起一个人,她曾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但是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我把最最好的我,给了最最喜欢我的你。
_(:зゝ∠)__(:зゝ∠)__(:зゝ∠)_(??д?)b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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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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