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答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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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明，阳光透过了没有拉起帘子的窗，覆在狼藉的床上，刺醒了沉睡的人。寒乞挣扎着睁开还是酸涩的眼，很是难受地扭动脖颈，却碰到了一个柔软温暖的物体。寒乞吓得一看，见是曲相，松一口气，紧接着，更是惊恐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曲相一身整洁的服饰，对坐着的是瑟瑟索索裹着床单的寒乞。曲相压住心内泛起的情绪，镇静问询吓得抖抖地寒乞，以求找出起因。
“当初，你指的漆天，是什么？”
“漆天啊，是极品盛德石。”
曲相一惊，却不露声色：“从何而来？”
“我父亲给的。”
曲相眸色暗了几分，道：“你的父亲，是误入纪诺，对吧？”
“是啊，就是由沙暴。”
曲相那双深如黑渊的眸聚焦在寒乞脸上，开口道：“你的名字，大概不止寒乞两字。”
“你应是渡寒一脉，仅存遗孤。”
上医渡寒，医及国家。其妙手起日月，以一家一姓之力，助联邦开国领袖景释修化瘴疠兽集地为龙兴之所，虽携烈火烹油势，却行锦衣夜行事，暗中扶助千万黎梓，联邦建国一千七百年来，平时疫千万，以古医术入现代学，当是大医。然其子嗣艰难，时有几代单传。及至三十年前，渡寒济诡然消失，渡寒一脉至此竟无人。
如今料来，大抵是误入纪诺，交付性命。幸而有遗孤尚存，其妙手起日月之辉终得闪耀。
上医渡寒。
曲相心下思量万千，却不显露声色，只将渡寒一脉与寒乞讲出，便等待少年的反应。
寒乞如呆头鹅闷在那里，半响才平平道：“所以，我还是我，知道身世又怎样呢，什么也没有得到。假如你不说，我只当我是普普通通的，根本不会想，假如父亲没有消失，假如我在联邦出生，父亲就不会死，只会过得很好。你和我说，只是让我更不甘，更忿恨，一点用也没有。”
“渡寒祖宅还在。”
寒乞咧了咧嘴，苦涩道：“医术，我沾边的只有一枚漆天。我就算是渡寒一脉，却半点医术不会，在纪诺这么多年，父亲也从未提过，只说我爱捣鼓机械，便由着我，渡寒祖宅给我只是浪费，不如给那些医术好的，也算不枉这个姓氏。”
曲相眉微皱，却没有劝：“回联邦再说。”
寒乞嗯了一声，沉默半刻，脚尖摩挲着地板，耳朵尖慢慢鲜红欲滴起来，迟迟才尴尬吞吐地问：“昨天晚上……”
曲相抬眼看他，锋锐如剑芒的睫挑起的一刹有寒刺的光消逝如流星：“无需多想。”
寒乞又嗯了一句，却觉得更加无措，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曲相没有在意此刻僵硬的气氛，他在心里反复思索着接下来将如何离开纪诺，惯性运转能量，却发现体内沉睡的能量竟有了起伏之势。
不过几天，有如此起色？曲相愕然，随即明白应是漆天功效。
曲相指尖微动，便有萦绕的萤火纷纷碎碎扬在其中。坐在对面的寒乞惊讶地瞪圆了黑葡萄般的眼，有不明物体从他张开的口流出，又被他很熟练地擦掉，紧接着，本坐在那里很是心如死灰的家伙在这一瞬间诡异地沸腾起来，激动道：“这是什么？你怎么做到的？好神奇！”他一把跳起，扑在曲相半抬的右手前，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流转晶莹的指尖。
曲相随手压住那家伙的头，他的发质软柔，如同春日细嫩新发的柳芽。这让曲相突然心软了一下，这个家伙，还只不过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在联邦，即便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也应该在保护中活得很好，而不是在这，为了一个微弱的可能，将生命去赌。
“我会带你回联邦。”曲相突然开口，历来冷硬的声音竟添了几分软意。
寒乞闻言，撇了撇嘴，嘀咕：“是我带你回联邦啊。”这家伙，走路都要我背，还大言不惭带我回联邦，啧。寒乞心里腹诽着，却没有说出口，继续执着着问：“项歧，你刚才手中是什么？怎么做到的？”
曲相没回答：“你不饿？”
于是被迫着，寒乞跑去买早餐。
曲相目送他离开，深眸在寒乞合上门的一霎那冷峻起来。他左手展开，修长有力，肌肤上闪动着湛金纹路，却不稳定。
必须在能量爆发前，赶到交战区。曲相抿着唇，左手缓缓地，如牵引丝线般，紧紧地握起，蓬勃的金光灿烂地爆炸在拳中，虽微小，却积蓄着可怕的咆哮。
寒乞背着曲相，缓缓沿着山路行走。曲相眺望远方，死亡的味道越来越浓，有遮云盖日的嚣张。“快到战区了。”曲相低低道，“必要小心。”
寒乞一咧嘴，雪白的牙齿印着殷红的唇，那双眼透着骄傲，很是自得道：“你放心吧。”
曲相道：“平日无战事不指不死人，战区陌生人行走，被发现，就是间谍。你需避开热战区，走深林险谷，不能被监视到。”
“要找到和联邦接壤的地方，只有战区了。不走战区，我们怎么找到联邦呢？”
“往西北走，到第四战区去。”最是狭长的第四战区，只要闯进警戒线内三公里，距离便够大将迪尔克利博突围，接应自己。
寒乞点点头，望着远方，正是夕阳，血红如泣。“你说，联邦的太阳，是不是比这好看多了？”寒乞梦呓般问着，一双眸倒映着那轮残阳，却没有焦点。
“都是太阳。”
寒乞扑哧笑了起来，从那朦胧的境地出来，又回到他历来生机勃勃的样子，期待又有几分羞腆道：“哎，你说，联邦，该有多好啊。”
曲相侧头看他，少年尚有点点婴儿肥，此时闭着眼笑想，柔软纤细的睫如扑粉的蝶，又似贵妇的羽扇，投下细碎的阴影，唇是海棠春粉，那笑的弧度有曲相从未见过的希冀。
他还是个少年啊。
曲相心中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轻叹，“我会带你回联邦的。”
寒乞像做了个美梦睁开眼，偏头看他笑：“是啊，我们都会回到联邦的。”少年的眸实在璀璨光华，藏那一幕星海在这刹那燃起千万流海，拓着曲相的影，要融化了他一般。
曲相忍不住要和他一起笑起来，却在唇角扬起的一瞬压下，生硬道：“走吧。”
“好！”少年兴致高昂地答。
三天。
寒乞坐在山洞内，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马上到警戒区了。”他小声说，“怎么穿过去呢？”
曲相暗自运转体内能量，道：“再接近边界线五公里。”
“就是进入警戒线里，还要三公里？”寒乞呢喃了声，本涣散的眼又重新坚定起来，他恶狠狠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警戒线！”他又道：“阿歧！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给那些丘八好果子吃的！”
在休息了一夜，寒乞绘满一身花纹，又给了曲相一枚小果子：“纪诺的丘八坏透了，要是被他们抓了，会被活生生折磨死的，所以那时候，你就吃了这个，干脆干净死了好，省得痛苦。要是被发现，我就会很快很快跑，你一定要抱紧我！”
曲相点了点头，环紧了寒乞。
警戒线后都是暂时休整的军队，并不是交界线上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幸而如此，他们有些松散，容得寒乞借助着一些奇妙的东西瞒过了基本的监视器。可在还差半公里时，越深入越警戒的军队中共振监控仪发现了他们。
寒乞像一阵风狂奔着，他这一辈子从没有这样放肆地，像要燃尽了所有生机般奔跑，他眼中只有前方，穿过那些聚拢过来的士兵，像终点奔去。前方就是联邦，前方就是梦想，前方就是幸福。
“三点钟方向物资库，躲进去！”曲相突然出声，寒乞脚一顿，便依着曲相一鼓作气冲进了正在装卸物资的物资库。普进入，曲相右手猛抬，鲜红丝线从他指尖如盘蛇缠进了四周，紧接着，那物资库的能量光门竟急速合拢，瞬间关闭。同时，如白昼的物资库灯火全灭，竟是断电了。
寒乞才要说话，曲相却先道：“放我下来。”
寒乞将人倚在墙壁，就见曲相合上眼，薄薄的眼睑有金芒聚集，成奇异纹样，紧接着，那金芒向四周蔓延过去，每划过一处肌肤，便勾出纹样，不过须臾，曲相便如浑身浴火，漂浮起来，雷霆般电簇猛地从他额顶迸裂出来，磅礴的能量形成风旋。
远方的大将迪尔克利博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站起，颤抖着喊：“曲帅！”他眼有泪光，急速向机甲室去，几道命令下去，联邦第六集团军中精英队便集结而出。
“你是联邦的屠部修罗曲相。”寒乞万分肯定地盯着曲相，“不是项歧。”
曲相从悬浮中落地，轻轻点点头：“迫不得已，隐瞒了你。”
寒乞瞬间裂开笑：“真的是你！”寒乞简直要膜拜这个被纪诺成为屠部修罗的男人，是这个人，让被纪诺压制千年的联邦，终于占据了战争部分主动优势，被诩为最可能带领联邦打败纪诺的军事天才。
“五分钟，有人接我们。”曲相淡定引开了话题。
寒乞果断中招，将脑子里闪过的无数曲相简历抛开，激动地问：“真的吗！联邦的人么！”
“对。”曲相看着少年欢喜到极点的面容，嘴角有了微微弧度。
寒乞开心得无法，又忍不住问：“救我们的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嗯。”
寒乞欢呼了一下，正要继续，突然，大地颤抖起来，一声轰天巨响，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整个人埋在废墟下，被曲相紧紧抱在怀里，一抹颤巍的能量环抵出一方几乎不能动弹的空间，支撑着万钧巨力重压。
“不要出声。”曲相覆在寒乞耳边，低喃道。
寒乞四顾，却第一次违逆了曲相的话：“阿歧，我们肯定撑不过五分钟就要被发现。”
曲相沉默了半秒，才道：“别怕。”
寒乞直勾勾盯着曲相，突然道：“我想去联邦。”
“我知道。”
“我真的很想去联邦，很想很想。”
“我会带你回去。”曲相似乎察觉到什么，再次重复了一句，“一定会。”
寒乞大大圆圆的眼睛倒映着曲相坚定的面容，本面无表情的他吸了吸鼻子，笑起来，有几分腼腆，那眼中却有水泽泛起：“你这么厉害，要是死掉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吗？”他猛地抬头，光洁的额头重重磕在曲相额上，有靛光萤火般闪烁：“这是好东西，你可以在之后的十分钟都不再被观测到。”
“你要好好地替我在联邦活下去，替我带领联邦灭掉纪诺，纪诺里有很多很多人，都很想很想去联邦。”
“哎，真想知道联邦是什么样子啊。”还有婴儿肥的少年轻轻叹气，与他抵额的曲相看着那清透的眼睛里滚出一串泪珠子，缠着绵长的不甘。
“你可以不这么做。”曲相开口，声音冷硬而干涩。
寒乞笑起来，柔软的唇呼出温温的气息：“可是我就这样做啦。再见啦，曲将军，你一定要，不辜负我的期望啊。”
少年笑得温柔而认真，甜甜软软，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紧攥在手里的，有那颗销骨无迹的药。
“自然不辜负。”曲相低声道，眼帘敛着，内里是混沌的光。在他话音才落，一寸金芒刺进少年净白脖颈，“你的所有期望。”
我答应过，必要带你回联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