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伊人如梦》鸩鸢

28、搅乱春水

　　临近年关，办公厅愈发繁忙起来。

　　秘书处的秘书们被明诚驱使的团团转，人际往来，交际应酬，拜帖与礼物并行。明楼的邀约已经排到了除夕的中午，各方请帖还是在往秘书处投递着。

　　“过个年还不得安生。”明楼看着单子，无奈的说道。

　　“谁让你当汉奸。”明诚呛了明楼一声，在明楼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连忙借口送礼离开了办公室。

　　车的后备箱里盛满了各式年礼，有回礼有送礼，明诚办公室里堆满了下属送给明楼的年礼，他依次分拣，重新归置后转手便送给另外的人，作为一个精打细算的秘书长，只需要在送礼的时候不出纰漏便可以了，对那些汉奸走狗，能省则省向来是他的原则。

　　明诚这几天很是忙碌，有些年礼需要他亲自去方能彰显明楼的诚意。

　　第一份年礼是送给汪芙蕖的，是一套梅兰竹菊的鼻烟壶。

　　汪芙蕖附逆为奸，如何配得上四君子。偏他附庸风雅，一见到便摩挲不止，爱不释手。

　　给老师送礼是没有回礼的，注定是一个赔本买卖。不过想到还有三天便是除夕，明诚又觉得这个买卖很是合适。临走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事实如此，偌大一个汪公馆的上空笼罩着一层阴云，仿佛暴风骤雨在即。

　　又去送了几趟礼，已经快要中午了。明诚开着车，绕路去了一趟法租界。

　　照相馆门上挂着暂时歇业的牌子，门窗皆关的严实。明诚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便又发动起车子，向政府办公厅开去。

　　路过一家书店时，明诚留心看了一眼。那是中统经营的一家情报站，关于汪芙蕖写给日本战争指导课青木健次的信便是由他们转交而来。

　　这一眼望去，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车号0800的黑色轿车停在了书店门口。几个呼吸间，明诚已经下车三步并作两步站在了书店门口。

　　莫漓对这个车号并不陌生，看着从车上下来面沉若水的明诚，她恨不能立刻消失在街上。与莫漓相谈甚欢的梁子旭自然注意到莫漓几乎凝固了的表情，他的目光刚落在大步走来的明诚身上，下一刻，明诚便挡在了莫漓身前。

　　“阿漓有危险！”在书店对面的巷子里守着的明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话一出口，于曼丽忙上前两步，看见三人如此情景，却是松了口气，拉了明台一把。

　　“咱们回去吧，阿漓不会有事。”

　　“她和阿诚哥认识？！”明台一直被蒙在鼓里，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惊愕。

　　“旧识罢了。”

　　“阿诚哥的表现可不像是旧识。”明台扁嘴道：“你有事瞒着我。”停在原地不肯走了。

　　“那是阿漓的私事，我如何能讲给你听。”于曼丽失笑道，又退回几步拉着明台，“不会影响任务的。”

　　“我又不是担心任务，我是怕她身份暴露了，还是说，阿诚哥也是我们的人。”明台看着于曼丽。

　　于曼丽不动声色：“咱们回去问问郭副官，他在军统呆的时间最长，没准儿他知道呢？”

　　“也是，我们先回去吧。”明台走了两步，又问道：“她确定没事？”

　　于曼丽掩嘴轻笑：“你当她‘乌鸦’的名号是白来的？”

　　莫漓眼睁睁的看着于曼丽对她一挥手消失在巷子深处，明诚挺拔宽阔的脊背将她挡的严实，他背在身后的手握着她的手，因惦记着莫漓的伤，他没有用力，她轻轻一挣便挣开了。莫漓看着他的手掌攥紧成拳，慢慢的捶在身侧，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又一次的见面竟是这样的情景，仿佛两人每次的见面都不合时宜。她该感叹造化弄人还是命该如此？

　　刺杀汪芙蕖在即，按照莫漓的计划，是要连汪曼春一并算计了，故而她来中统情报站拿更详尽的资料，一份清楚明了的家产单子，上面列明了哪些是原本属于汪曼春家的，哪些是汪芙蕖自己的。

　　汪曼春年幼无知时便被汪芙蕖收养了，这些生意上的弯弯绕她也不懂。莫漓看着单子，设身处地的为汪曼春想了一次，若她是汪曼春，只怕能拿枪杀了汪芙蕖都不解恨。

　　父母死在他手上，为的是谋夺家产。算计她和明楼的感情，为的是牢牢掌控她。她汪曼春过往的人生路中，汪芙蕖如阴影一般，影响着她。然而这份材料要在汪芙蕖死后，汪曼春为此痛苦万分的时候送给她。

　　汪曼春若是崩溃，那便是毒蛇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

　　资料交接完成，莫漓将资料放进了大衣的内层里，离开时却在门口遇上了梁子旭。

　　梁子旭没有想到竟会在上海再见到莫漓，自然惊喜万分。见到认识的人，莫漓总不好冷脸相对，于是两人笑着寒暄的一幕，恰好被路过的明诚看个正着。

　　明诚上下打量着梁子旭，感觉胸腔里有把火在烧着。于他而言，这种情境下见面徒增尴尬，偏偏是这样的尴尬，明诚曾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全线崩盘，他此刻只想把他面前站着的在他看来乳臭未干的愣头青撵走。

　　“这位先生，不知有何指教？”梁子旭并没有被明诚一身凌厉的气势吓到，后退了半步与他隔了点距离，侧身向他身后望去，明诚便侧身挡住，几次交互，梁子旭方沉声问道，很是不悦。

　　“没什么指教。”明诚冷硬的说道。垂在身侧的手中尚有未散尽的余温，

　　“那麻烦你让开，看你的样子也是受过教育的人，难道不知道打断别人聊天很不礼貌吗？”

　　哟呵，还恶人先告状了？明诚眯着眼。明明是这个愣头青在挖墙脚，还来怪他不礼貌？明诚嘴一抿，一连串要脱口而出的话被憋了回去。

　　明诚心头腾起一阵悲哀来。

　　若是向从前一样，他可理直气壮的说：“她是我的人。”这话如今却哽在喉头如刺，他不甘心的咽下去。

　　莫漓忽然叹了一声气，明诚后背一僵，莫漓把手轻轻的贴了上去，片刻便拿走了。她从明诚背后绕了出来，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目光却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明秘书长好大的官威，难不成我连与人说话都不行？”莫漓眉头皱起，目光转向梁子旭，“梁同学，让你见笑了。”声音略压低了一些：“有些事发生了，便会有所改变。我也不是过去的我了，感谢你还记得我，以后还请忘了我。”

　　明诚心头大恸，莫漓转身便走，他脱口喊道：“阿漓！”

　　莫漓站住，半侧着脸回头，又转了回去，头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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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梁子旭是梁仲春的侄子？！”莫漓差点打翻了杯子，瞪着眼睛看着郭骑云。

　　“中统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中统什么时候也开始多管闲事了？”莫漓没好气的说道。

　　明台在台子上擦着枪，头也不抬的说道：“那还不好，获取情报又多了一条途径。”后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眨着眼问道：“你和阿诚哥是什么关系呀？”

　　莫漓面无表情，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你猜。”

　　“……阿诚哥是军统的人吗？”从郭骑云那里没有得到答案，明台却起了疑心。他不信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你自己直接问他不就是了。”

　　“你当阿诚哥是傻子吗？我怎么问他？我问他：‘阿诚哥，你是军统的人吗？’”明台气鼓鼓道。

　　明台演得活灵活现，大家都没忍住笑了出来，莫漓翘着嘴角道：“你可以这么问啊。”

　　明台翻了个白眼。

　　王天风列给明台的清除名单里有比明楼官职高的，也有比他官职低的，像明楼身兼数职也居于关键位置的伪政府官员没有列入王天风的清除名单，明台正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疑心起明楼的身份。除去这个原因，还有一个是他对明楼的了解，他不相信他大哥是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