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窦怜阳

3、第二章

　　昏暗的楼道里脚步声渐近，阳光挤过窄小的窗子照在季然季珥的脸上。
　　两姐妹停在“301”门前。季然掏出钥匙，开门。
　　家中没有父母等着她们。自三年以前就没有了。
　　——不是父母双亡这样的桥段,只是他们离婚了，又各自再婚，两个女儿成了累赘罢了 。
　　季然瘫在柔软的沙发里，满足地笑“珥珥，还是家里好~”
　　“嗯。”季珥回应。
　　“你听我讲。”季然用力一拽季珥。季珥也顺势窝在了沙发里。
　　“你讲。”
　　于是季然开始讲她们童年的轶事。
　　讲到无话可讲，季然又开始赘述交通规则的重要性，不断在季珥耳边念叨着“红灯停绿灯行”
　　忍无可忍的季珥将盛满水的杯子摔在茶几上，怒道：“姐，喝水，吃药。”
　　“我没病。”
　　“没病抽什么风。”
　　“姐姐我只是本着人道主义为你普及一下安全知识…”
　　“……”姐姐还有的治吗？

　　于是在季然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个下午后，两人吃了两桶泡面作为晚饭。觉得自己耳朵要起茧的季珥表示自己要睡觉。
　　然而季然说道：“陪我一起睡吧。”
　　“……你到底是谁，在我姐姐的身体里作什么…”季珥顺手拿起杯子比划着，“你对我姐做了什么？”
　　“……季珥，别中二成么？”
　　“姐，我们都好多年没一起睡了啊。”
　　“所以才要一起,增进感情啊~”
　　“……”季珥竟无力反驳。
　　季然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个赞。这回，妹妹一定不会出意外的。

　　凌晨。
　　斑驳的血迹。冰冷的身体。
　　警笛声和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嘈杂混乱。
　　季然想要走上前去，耳朵却嗡嗡作响，身体不听使唤的向后倒去。
　　地上的尸体，是季珥。
　　一时间，眼泪夺眶而出。
　　——季然陡得睁眼，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是梦啊。季然无不庆幸地想。明明已经重复地见证了妹妹的死亡，可每一次永别，她却都无法抑制的泪流满面。
　　季然在被泪水浸湿的枕头下摸索着拿出手机。现在是凌晨十二点。
　　不对！季然望向空空的枕边，明明她和妹妹是一起睡得！季珥呢？
　　“季珥？季珥！”没人回答。
　　季然翻身下床，开灯。明亮的光晃的她有些眩晕。
　　季然慌忙出了房间，在屋子里找季珥。“季珥！季珥！”
　　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拨了季珥的电话，得到的却是冰冷的忙音。季然披上外衣，匆匆下楼。
　　问了楼下小卖店的老板，季然才知道季珥早已向北出发。她追了过去。

　　此时正值四月暮春，晚风温柔地拂过，嫩绿的枝条在夜色中划出细小的弧度。路灯发出耀眼的光芒，燃烧了夜空，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
　　季然的影子在路灯下拉长，正如她的失落，一点点拉长，放大。她给季珥所有熟识的人都打了电话，无一例外地回答是“不知道”。
　　季然终是鼓起勇气给近一年未联系的母亲打了个电话。
　　“喂，妈…季珥，在你那儿吗？她不见了”
　　“不在。季珥她失踪了吗？” 母亲的语气中有悲伤，有担心，但独独没有了惊奇———一向乖巧的季珥竟半夜离家。
　　“嗯”
　　“不用找她。”平静的近乎冷漠的语气。随即，季然只听见电话那头“嘟嘟”的忙音。
　　这就是妈妈…一点也不关心我们的妈妈。季然想着，不自觉地苦笑着。
　　她又拨了父亲的电话，无人接听。他一定又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季然在心中暗道。
　　现在，怎么办？
　　“季珥！”她嘶喊着，期盼着听到妹妹的回答。可是，天不遂人愿。
　　季然拖沓着脚步朝家走去，渐渐埋没在夜色之中。
　　回家。然后，熬到天亮。

　　凌晨四点。
　　东方堪堪升起一抹红霞，天色灰白而黯淡。“呤呤呤！”尖锐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似乎划破了整个世界的静谧。
　　朦胧中，季然接起电话。——“季珥她…出车祸了？当场死亡？！”
　　季然坐不住了。是无聊的玩笑还是实情？对方报出了医院的地址，季然无暇顾及其他，匆匆打车赶去。煎熬着赶到医院，她看见了安静的，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季珥。
　　眼前的世界似乎成了灰白色。季然握着颤抖的手腕，将白色腕表的指针顺时针拨了半圈。
　　随即，季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