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池水冷》宋长仙

2、第一章。迷走

　　记忆
　　大雪还是下,将整个万叶林都笼罩了起来,十里之内皆是耀目的白,行走其中,仿佛置身于迷宫一般。
　　已是深夜,万物俱寂。
　　“笃笃笃。”是敲门声，室内的烛光摇曳不定。
　　她蹙紧了眉,吩咐让来人进来。
　　她本是一袭白袍,手执书卷,懒散卧于榻上。此时却将书卷搁于桌上,靠与纱帘。
　　“便直接进你们大小姐的闺房么”诧异的疑问引得她一笑。
　　“小姐是这般吩咐的。”那奴儿如实回答,旋即打开了桃木门。
　　接着,是门闭上的沉闷声响。
　　他不敢抬头看她,只看到白袍一角。
　　“在、在下携仆从来这林中捕猎,不料遭遇降雪,便迷了路。所、所幸觅得贵府,因想在此借宿一晚。”
　　“唔。”她侧着头,“你脸红做什么”
　　“没、没有。”
　　“耳朵根都红了。”她看着他,笑了笑,垂下了眼,“东厢都是空房,尔等且憩于此罢。”
　　“谢姑娘。”他拱了拱手。
　　她挑了挑眉,“你唤我作什么”
　　“姑、姑娘。”他迟疑片刻后道。
　　她缓缓地睁眼、闭眼,随即斜卧榻上。
　　“你且唤我白吟便是。”

　　次日清晨。
　　万叶林中积雪足有一尺深,室外皆是湿冷气息。
　　那窦祁立于书桌前,手执毛笔,在那宣纸上,用那行云流水般的笔法书着“白吟”二字。
　　他——竟是,竟是有些庆幸那积雪碍得他回不去侯府了。
　　他放下毛笔。“白吟。”此刻,他觉得,这二字有着说不尽的美意。那名字主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着无尽的欲说还休。仿佛世界上最好的画师都无法描摹出她那动人的神态一般。
　　“白雪化昆山，吟诗与伊共。”
　　他耳边传来琴声，那用弦奏出的乐，似诉说着无尽的缠绵缱绻，余音绵长，不禁使人心弦乱奏。他推开房门，湿冷气息扑面而来，却更增加他去寻找琴声的欲望。他穿过回廊，轻抚朱红色木柱，琴声渐清，漫步来到一间幽静的院子，那琴声仍在缓缓流出，他下意识地屏息，似是怕惊扰了那琴声。
　　——白袍。
　　那一袭白袍，还是伏于她身上，但见她拨弄冰丝，绵绵之音随之传出。忽的，她将素手按住琴弦，一切声音陡然停止，时间仿佛也静止下来。
　　他喃喃道：“《折柳曲》。”
　　“是。”她缓缓张阖长睫。
　　“又不须送别，姑娘为何弹起《折柳曲》？”
　　她挑了挑柳眉，“窦公子不是将离了么？”
　　“啊，是将离了。”他一副十分伤心的模样，“姑娘这是要送客么？”
　　“公子以为？”她唇边，是一抹轻浅的笑，“公子舍得吗？”
　　沉吟片刻，“自是不舍。”
　　那笑意更浓。青丝在不怎么紧密的结构下慢慢滑落，如墨倾泻，更衬凝脂肌肤。窦祁迟疑片刻，上前俯下身，替她将青丝拢了拢。
　　温热的鼻息尽数喷洒于她仰着的面上，长睫微颤，随即将双臂环于他的脖颈。
　　“阿祁。”
　　声虽不大，他却听的真真切切，霎时间脑中空白，只感到胸中翻滚。
　　院中祁花飘落于两人身上。
　　他将唇覆于她温软的唇上。
　　“吟儿。”
　　只是雪又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