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我相思门》一般

11、心思用尽

　　上了车，甘昕手机铃声响起来，是蔡东霖发来了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我去Z市卖软件。
　　甘昕把这条信息读了两遍，回了条过去：去多久？
　　蔡东霖：大概一两个星期。
　　甘昕：注意安全。
　　蔡东霖：嗯。
　　甘昕本来想打个电话，但蔡东霖发短信过来，她怕他那边有什么事不方便，也就回了短信过去。她短信打字慢，向来言简意赅，这就算聊完了。她觉得有点不对，哪有男朋友出远门，两三个信息就解决的？
　　易常冉还在开车，发觉甘昕的情绪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甘昕把手机放回包里。有问题也是他们俩的事，与旁人无关。
　　天气冷了，再过一个月就该过春节了。公司的年终奖发下来，甘昕卡上重重的一笔，崔总说是额外给她的。除了钱，公司还奖励了C市欢乐谷一日游。
　　出发前一天，甘昕给孙晓辉打了电话。自从姨父出事，孙宅气氛紧张，孙晓辉这半大孩子过得很不舒心，所以甘昕把去欢乐谷玩的计划告诉了孙晓辉。
　　孙晓辉隔着电话乐得手舞足蹈：“好啊好啊，什么时候出发？”
　　“早上八点，我们公司门口上专车。”
　　欢乐谷里有模拟的生态园、海洋馆、天文馆，还有各种小吃、五湖四海的餐厅，一到旅游旺季就人山人海。孙晓辉现在是只要出门就额外放松，哪里管这欢乐谷已经去过三四遍了呢？
　　到了欢乐谷，导游已经等在了门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戴着话筒叫他们排好队。
　　孙晓辉站在她旁边，拉了拉她的衣服说：“堂姐，那是易哥么？”
　　易常冉？
　　甘昕顺着孙晓辉指的方向看去，正看见欢乐谷内的玻璃橱窗内，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喝着热咖啡的易常冉。
　　天气寒冷，热咖啡氤氲着热腾腾的白色雾气，将他的眉眼笼罩在一片朦胧里。他眉眼疏淡，略垂下眼睑时收敛了凌厉的目光，整个人犹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孙晓辉拉着甘昕过去，在椅子旁叫了声：“易哥！”
　　易常冉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惊讶：“晓辉、昕儿，你们怎么来了？”
　　“公司安排的年终旅游。”甘昕边说边和孙晓辉坐在易常冉对面，看了眼易常冉手上的书，“看什么？”
　　“一些经济理论报告。”易常冉将书签放好，合上书，“这么巧，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秘书给我安排的这里做为休息点。”
　　“易哥，”孙晓辉满脸兴奋，“上次你给我说的那个双子座，我回去查了资料，真的有很多个……”他说着些甘昕听不懂的数据，易常冉十分耐心地解答。看着孙晓辉越来越投入，仿佛忘记了父母的烦心事，甘昕跟着也乐呵。
　　三个人聊得欢快，转眼间三杯热饮都见了底。易常冉看了看表：“该吃饭了。”
　　这里的餐厅是许多人合资建的，五湖四海的口味都有。三个人点了两个套餐，菜上起来摆满了整个桌子。易常冉犹在问还要不要别的，孙晓辉看着满桌子的美食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摇着头夹了片烤鸭，醮了酱包上菜放进嘴里，享受地闭上眼。
　　易常冉吃饭，吃相斯文好看，不像孙晓辉，跟饿了八辈子似的，嘴巴塞得闭都闭不上了，嘴角还沾着酱汁：“这个好吃、那个好吃。”
　　甘昕乐呵呵地拿了纸巾给孙晓辉擦了擦嘴：“几辈子没吃了啊？”
　　“姐~”孙晓辉想抗议，不过嘴不得闲，就朝甘昕翻了个白眼儿。
　　对面的易常冉瞧着她们姐弟俩，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嘴角一勾，笑得温情又闲适。这时外面的薄阳照进来，浅淡金光洒在他脸上。他睫毛很长，淡淡的阴影覆在颧骨上面，像蒙了层淡淡的纱。
　　甘昕就是那么一侧眼的工夫，瞧见这位的眼睛，硬是愣住了，一秒、两秒、三秒，方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别开眼，看见外面泥地里的杂草，草间的狗尾巴茎杆枯黄，穗儿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她定了定心神，将一碗玉米浓汤一口气喝了一小半。
　　下午三个人一起去了几大游馆。因为孙晓辉对星空的格外热情，他们在天文馆里待了足足两个小时。期间看了银河星系和河外星系，星系里又有狮子星云、人马星云……专业术语多得甘昕两只眼睛冒螺旋纹儿。
　　孙晓辉兴奋得出了一脑门汗，羽绒服都脱了自己抱在手上。馆中央有三台巨型望远镜，孙晓辉交了钱去看，把羽绒服塞给了甘昕。
　　甘昕站得腿脖子疼，靠在柱子上等孙晓辉。旁边的易常冉教孙晓辉认识望远望上的零件，教了一会儿忽然让给了一旁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两句走过来，跟甘昕靠在同一根柱子上：“累了？”
　　甘昕踮着脚尖转了转脚脖子：“腿疼。”
　　“那去那边坐坐。”易常冉指了指靠墙放的一排木椅子，伸手来拿甘昕手上的羽绒服，“让我拿着。”
　　甘昕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被易常冉“抢”过去了。
　　两人走到墙边坐下，易常冉将羽绒服放在椅子靠背上：“你坐着，我去买热饮。”
　　他走到天文馆出口，在小店里买了一杯苦咖啡和一杯热奶昔。走过来将奶昔放在甘昕面前的桌子上，把吸管插好才坐下来：“小孩子就这样，跑起来没完没了。”
　　甘昕瞧着这些个小细节说不感动是假的，但面上不敢流露出来，含着吸管喝了口奶昔，一直能甜到心里。
　　蔡东霖去了Z市就没了消息，整个人跟失踪了没什么两样。她打过两次电话发过四次信息，他接电话也回信息，可都是寥寥数语，跟完成任务一样。他们俩的恋爱从一开始就谈得像老夫老妻，没有热恋中情人的热度，这回隔着两个城市，距离让这个矛盾空间地尖锐起来。甘昕简直不觉得自己有这个男朋友了！
　　她以前觉得两个人不需要太多交流，彼此认定对方就可以，可现在，一天四五天连个电话都没有一通也太不正常了。
　　“怎么了？”易常冉看出甘昕有心事，“对了，很久没听你提过你男朋友了，他还好吗？”
　　真是一语刺中小心肝，甘昕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啊。”
　　“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是他女朋友。”
　　“人去了Z市，快一个月了就打过两次电话，还是我主动的。哎！”甘昕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可她又实在找不到人说。她妈一听这个还不得立马让她分手？左右没有主意，不自觉地就想找个人问问。
　　“跑Z市干嘛？”
　　“说是卖那个软件吧。本来在这边卖的，没卖出去，说是那边有个老板有兴趣，就过去争取。”
　　“这样啊。”易常冉脸上波澜不惊地，“不对，这都快过年了，那个老板不过年吗？”
　　“我怎么知道。”
　　“其实像蔡东霖这样的开发软件的也不容易，我当初做第一笔单子时还不是被人各种挑剔，也是必经的过程。你体谅体谅吧，他也是忙。”易常冉故意“劝和”着说话，引得甘昕不由自主地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我不是不体谅啊，可他也该多关心关心我吧，打个电话发个信息能占多长时间，这样你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的，谁看着像谈恋爱啊？”
　　易常冉循序渐进：“要不你就多打点儿？”
　　“我才不！”甘昕捏着杯子，“他心里有我自然会打给我，没我……。”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蔡东霖这么久没打给她，可不就是心里没她么？
　　终于让甘昕说到了重点的易常冉心里舒了口长气，喜气儿就快压抑不住地浮上嘴角，被他生生压了下去，喝了口咖啡，苦味儿在嘴里弥漫开：“兴许他就是这样的人。”
　　“哼！”甘昕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回去时甘昕带着孙晓辉坐了易常冉的车。李艳丽瞅着甘昕笑得狐狸一样，悄悄说：“你有了这个，别忘了给姐们介绍个好的。”
　　甘昕心里正烦着，听见这个，胡乱点点头就跟着孙晓辉上了车。
　　孙晓辉在车上不断地说着星云的事儿，他对这个很感兴趣，偏偏易常冉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能聊上，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卯着劲儿地问着各种问题，对易常冉的感情迅速从不感激变成了崇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那你会做我姐夫么？”
　　坐在副驾驶上想问题的甘昕听见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孙晓辉几天不打你又皮痒了吧？”
　　“什么啊，我就问问嘛，你紧张个什么劲？”
　　“我紧张？我紧张什么呀，我是怕你满嘴跑火车把你的易哥给吓住了，没见过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我是你姐、亲姐！”
　　“嘁，连狮子座在哪个系都不知道的家伙也好意思说是我姐？”
　　甘昕恨不得扑上去咬这小兔崽子一口。
　　“好了、好了，”易常冉笑着，“晓辉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呢？狮子座位银河系北极这种事情还是有很多人不知道的。”
　　甘昕听着点点头：“听到没有？”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方面的常识。”
　　“哈哈哈……”孙晓辉在后座上笑得前俯后仰。
　　甘昕得意的表情还没来得及从脸上垮下来，用种很诡异的方式转变成了难堪：“有意思么有意思么？我是不懂星系怎么了？有本事你们来跟我比中华五千年文明史及语言理论，我学这个的！”
　　易常冉一只手捂着嘴，憋得笑得很欠揍的样子：“不敢、不敢。”
　　“哈哈哈……”孙晓辉躺在后座上，拿脚指着甘昕，“姐、姐，早说了你笨，没想到这么笨！”
　　甘昕咬牙霍霍的，索性扭头不理这两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生气了？”易常冉伸手过来碰了碰她的手，碰了两个果断抓住，“开玩笑的么。”
　　他掌心的温暖传过来，比车里的暖气还叫人舒服熨帖。甘昕心里一跳，连忙抽出了手，这么一激而来心里开朗了，拿出电话给蔡东霖打过去：“东霖？”
　　“嗯。”
　　“还在Z市？”
　　“嗯。”
　　“要不我过来看看你吧，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这话一出，易常冉刚才还盈满了笑意的脸立刻垮了下去。
　　“过来？不、不，我这边忙，你过来也没时间招待你。”
　　甘昕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咱们多久没联系了吧？你有那么忙，忙得连见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真没有。我昨天四点才睡觉，这不刚起来，还要去公司继续谈合同。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出门了，拜拜！还有，别过来。”他说完就挂了，丝毫不理这边的甘昕气到脸色发青，恨不得把手机给砸了。
　　甘昕把手机摔进包里：“这到底是忙什么，电话没有一个，连我过去看他也不允许。”
　　易常冉的车开得很平稳，平稳到他已经足够冷静去想更加彻底的破坏两人关系的话：“一般这个时候，你得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这话他说来，语气平顺、语调无波无浪，可甘昕生生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戾气，令她心肝为之一颤。
　　有人了？
　　甘昕觉得眼前晕了一晕：是啊，这种情况，真该怀疑他是外面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