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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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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安宁四年了,苏妗仍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一声‘安太太’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笑话,也是她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枷锁。
她想要自由,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自由。然而她短暂的一生,能让她随心所欲的只有大学四年。这短短四年,如同一场短暂的美梦,她不想醒,她又不得不醒。
她从来没想过会嫁给安宁。知道这个人,是因为每年她都会被迫参加一些宴会,而他都在。她不喜欢那些场合,也不喜欢那些场合的人们,所以她并没有过多在意这样一个人。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是她被迫参加宴会的目的。
她只想摆脱各种被迫,只想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可没人在意她的意愿,没人在意她是否快乐,只在意她是否有可利用的价值。当大伯告诉她‘我希望你嫁给安宁’,甚至不用考虑怎样说服她。
苏妗不接受这样的被迫,她知道,屈服之后,她再也没有自由可言。
大伯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别忘记你父母的死,别忘记谁把你养大。
如果不是一句‘父母的死’,苏妗会选择与大伯决裂,不会嫁给安宁,过另一种自己有选择的生活。
然而,活了这么多年,她只知道父母因车祸而亡,只知道自己从此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却不知道父母车祸背后的隐情,不知道大伯会以这样的理由强迫她嫁给安宁。
:“因为利益纠纷,你的父母死于安煜一手策划的事故,安煜是安宁的父亲。身为他们的女儿,你不应该做点什么?”
明知这样的理由可笑而牵强,但苏妗最后还是必须嫁给安宁。
直到举办婚礼,苏妗走下婚车,一大堆镜头对着她,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双腿还在颤抖,人还是胆战心惊。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迫面对现实,然而这一刻到来时,她还是恐惧而绝望。
婚礼,她这一生中最为瞩目的时刻是这一刻,最绝望无助的时刻也是这一刻。
安宁站在礼堂门口,众人欢声笑语,衬出他的阴郁。
这样的他不适合结婚,适合送葬。苏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辆黑色的车,车窗半开。她知道安宁的位置能够看清车内的情形,而即使看不见,她也知道谁坐在里面。她想,那个女人最好冲过来,弄砸这场荒唐的婚礼。
:“安宁,小妗交给你了。”
后者视若无睹,目光收不回来。
苏妗感到难堪,却执拗地盯着他,目光讥讽。这男人也是奇怪,一副深情的样子,却还是放弃她,娶别人。
:“安宁。”旁人尴尬的呼喊终于喊醒了失魂的人。
安宁的目光扫过苏妗,让她十分不自然。苏妗若无其事地和他对视一眼,移开目光,率先走进礼堂。
他们就这样前后隔着一步的距离,不尴不尬地走进礼堂。
新郎身形挺拔,神色漠然无笑。新娘目不斜视,双手略微提着裙摆。他们从走进礼堂这一刻开始,便连貌合神离都不屑演给旁人看。
苏妗和他并肩站着,听神父宣读誓言。一句‘我愿意’,让两人都显露异样。他有几秒的沉默,她也是如此。但最终,他们都被迫说了这三个字。
就是这一刻,苏妗错误地认为,能不能和他好好谈谈?也许之后他们真能相安无事?她错误地认为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同病相怜。他想娶他爱的人,她想要自由。
宣誓之后,本该是以亲吻的亲密举动秀给别人看新人的恩爱。然而这对新人,本就连貌合神离都不愿表演。苏妗心里忐忑不安,对于她而言,他只是一个陌生男人,她抗拒他的接近,头上传来一句话:“还没好?”
难堪,整场婚礼只有难堪,甚至连她回忆时都觉得无地自容。这还只是开始。一直身不由己的人生,总让她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当天夜里,苏妗就再也没见过安宁。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这个丈夫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苏妗一度急切地想找机会和他聊聊,最后发现,就这样被抛在一边也好。安宁不出现,意味着她似乎只是换了一个生活环境,多了一个称谓叫‘安太太’。
至于‘安太太’一词背后有多微妙,苏妗也知道。很多人都知道他们联姻的目的,很多人都看出他们的婚礼有多微妙,因此流言四起。苏妗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反正事实的确如此。只不过,她厌恶谁也没在意她的意愿罢了。
安宁娶了苏妗,便忘了她这个人。因为他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工作和另一个女人。
他身边的助理很清楚这一点,但本职工作让他不得不在几个月后提醒他,“先生,您该带您的妻子参加家宴了。”
安宁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扫了他一眼,眼睛微眯,“我结婚了。”颇为玩味。
安宁只会记得有价值的人,所以没有价值的新婚妻子让他觉得面目模糊。但他想了想,低声说,“我以前见过她?”
助理回答他:“是的,之前你出席的宴会上,她都会出现。”
:“时刻提醒我父亲犯错由我承担后果?”安宁便想起苏柏,苏妗的大伯,一个精明冷酷的商人。眼里没有情谊,只有利益。
苏妗想和安宁好好谈谈,是她的一厢情愿。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始至终,安宁没把她放在心上,她连妨碍他的价值都没有。只是她想摆脱这段无意义的婚姻,是她想要属于她的自由。然而她却自以为有底气地试图和他谈条件。
家宴上,苏妗一直注意安宁的举动,看见他寻了一个机会往外走,她便跟着他。
幽静的庭院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苏妗看见他在接电话。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隐约能听见几句应答声,诸如‘嗯’、‘好’。不是应付的语气,明显透露几分温柔。
她在心里隐隐叹气,不安地等在原地,还在斟酌之后要说的话。
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她抬头,看见他已经挂掉电话,往回走。神情略显阴郁,扫了她一眼,冷淡地移开眼。
苏妗的心猛然一跳,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她又该怎么反驳,他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她转身喊了一声:“安...宁。”
他回头看她,眼神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我想和你谈谈...”他并没有要回复她的意思,苏妗也不愿纠缠,直说,“我不会妨碍你。我知道你不想和我结婚,所以这段婚姻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束缚...我们,能不能...想点办法,摆脱这样的关系...”她更想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婚’。
这种天真的女人只能被利用。安宁看了她几秒,本来不打算说什么,最后说,“想离婚,别求我。”
他真狠。从来不给她任何余地。
苏妗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她却再也没有留下他继续说话的勇气。因为不了解安宁,不知道怎么和他谈判,初次交涉,她没有气势,没有筹码,只能以失败告终。
家宴之后,苏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每每回想起那句‘想离婚,别求我’,她只觉又愤怒又委屈。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对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是他们没给她选择的权利。她不想嫁给他,大伯逼迫她;她想离婚,安宁说‘别求他’。她永远是那个没有主动权的人。
但是自怨自艾,没有任何意义。
三个月后,她终于意识到,要谈判,首先要充分认识对手,手里要有筹码。所以不管她愿不愿意,她要尝试去了解安宁这个人。因此她的婚后生活,只有一个目标,叫做‘怎么和安宁离婚’。
之后她用了三个月,想方设法地收集整理安宁的背景资料,试图去了解分析安宁这个人,努力为谈判增加自己的筹码。至于大伯方面,她发现结婚之后,她等于摆脱了那边的压力。无论大伯当初说什么,希望她做什么,然而她不做,他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
安宁这边得到的消息:苏柏和她两次会面,她在查您。
:“随她去。”她不值得他在意。
婚后,苏妗与安宁见面的次数依旧屈指可数,只有一起出席必要的宴会才会见面。安宁不在意她的存在,苏妗也视他如陌生人。两人既对彼此没有交谈的欲望,又没有单独待在一起交谈的时间,安宁泰然自若,苏妗也做若无其事状。只是总归要出席宴会,配合演出给别人看,谁也没想给别人看笑话。何况是家宴。
家宴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安宁的母亲白凝的存在。安宁孝顺唯一的母亲,是众所周知的事。苏妗手上的资料告诉她,安宁会答应和她结婚,多半是因为他母亲的劝说。加上苏妗父母的关系,苏妗一直对这位贵妇人怀着微妙的感情,即使算不上恨,也绝不想多看她几眼,更不愿意喊她一声‘妈’。她有几乎无法克服的心理障碍。
和白凝本人无关,只是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造成了苏妗人生的悲剧,却还要勉强苏妗喊她一声‘妈’,这让苏妗不能接受。
婚礼上有一个向长辈敬茶的环节,苏妗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贵妇人,迟迟喊不出一声‘妈’,气氛一度尴尬,最后她也只是说了一句‘请喝茶’。
白凝抿了抿茶,伸手扶她起来,对她微笑,说,“好,别累着了。”
苏妗垂着眼,什么都不看,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与表情。
又听身旁男人冷静的声音:“妈,喝茶。”
回应他的是:“好,成家立业了,要好好对待你的妻子。”
深知别有隐情的苏妗,听到这样的对话,只觉得生活有多狗血,不过如此。
她的丈夫害她失去双亲,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又让她的儿子娶她,却说‘要好好待她’。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想好好活下去,需要不一般的承受能力。
苏妗深知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要劝说安宁,而不是求着他离婚,那就要善于利用他的弱点。而安宁显而易见的两个弱点就是他爱的那个女人和他的母亲,他甚至没有隐藏这一点。苏妗意识到,这是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
苏妗暂时避开那个女人,思考着如何针对他的母亲着手。
安宁从来没有缺席家宴,可见他对此有一定的重视。而且,他会回到这个从不轻易回来的‘家’接苏妗,据说是老太太的强制要求。
:“我不管你平时做什么,我只希望每次家宴,你把她好好地带过来。”
老太太很在意必要场合的表面功夫,虽然...没什么意义。
苏妗和安宁站在一起,别人只看出‘外形挺搭,气场不合’,替他们尴尬。
所以苏妗认识到每次家宴都是一个机会。第一次家宴她没有好好把握,第二次家宴,坐上去家宴的车,她还什么都没说,安宁却对她说了一句,“做好你的本分。”
苏妗的心猛然一跳。她不愿意主动说话是因为拿不准他的心思,但既然他自己开口她就得好好回应,“本分是什么?”
车内静默了几秒,“等我教你?”
他的语气冷冷的,人也一直盛气凌人,而苏妗骨子里是不轻易服软的人,她也不认为自己应该怕他...所以针尖对麦芒,“教得会是你的本事。”
安宁没有回复她。车子静默地往前开。
苏妗没有因为他的默然感觉庆幸,她更想趁机和他好好谈谈,至少现在她有点底气了。
车子行了一段路,安宁不开口,苏妗沉不住气,只能主动开口,“你母亲这么介意我的存在,为什么...还让你娶我?”
苏妗不懂这对母子到底想做什么。深究起来,是他们对不起她,她本人也没做什么妨碍他们的事,甚至结婚之前,她连隐情都不知道,然而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莫名的深渊。
:“自己去问苏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