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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据观察,患者入院已经一周,至今她仍表示不记得事故发生时乃至事故发生前近三个月内的情况,但她能够记起相对久远一些的事情,这种情况我们称之为逆行性遗忘,属于脑震荡病状体征之一。”
      :“之所以特别提出来,是希望你们一定要理解这一点。”医生特别叮嘱苏寒,“我们接收过不少这类患者,他们的情况相对乐观,最后痊愈出院的患者占大多数,这和当事人保持轻松乐观的心态积极配合治疗以及患者家属一旁协助相关。”
      :“我知道。”苏寒点头。
      :“此外,据患者描述,她产生了记忆混乱的状况,即她记得有人和她一起做过某事,但她不记得这人是谁,而‘这人’不是特定的某个人。”医生陈述,“也许是你,也许是她朋友。”
      :“嗯。”苏寒冷静地附和,“这让她很不舒服。这样的症状会持续多久?”他一直因为这种情况提心吊胆,至今才敢向医生寻求答案。
      :“我不能给你准确的答案。”医生摇头,“患者术后恢复良好,一段时间后,之前说的脑震荡包括逆行性遗忘症状都会消失。具体需要多久,视患者恢复情况而定。至于患者产生的记忆混乱,我们只能开一些安神的药帮助她。目前患者情绪较为低落,作为家属,你要理解她,帮助她保持轻松乐观的心态。”
      :“好。”
      理智如苏寒,勉强接受了目前发生的事,但他心里也有一丝迷惘。阴差阳错,或者说是命运无常,这一切看上去像是考验,但这样的考验未免太多了。
      这段时间,D市的天气阴晴不定,昨天出了太阳,今天又开始下着连绵的阴雨。病房里的窗户总要打开一会儿通风,怕她着凉,一会儿又得关上。即使有专门的护工,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也挂在苏寒心上,他并不是十分信任护工,因为疏忽的后果让他承受不起。
      明知是意外,是偶然,他依旧会想,如果不是他一再询问她什么时候来看他,那天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在哪里?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这种追悔莫及的局面?
      苏寒将手揣进裤兜里,摸到了烟盒,暗自叹气,他答应过她戒烟,然而这种时候,他却不得不借助烟来保持冷静。换做之前,她早骂死他了。然而...很多事,她都不记得了。
      回头看看她,对上她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似乎是不动声色地看他好一会儿了,他感到一丝意料之外的心慌。稳了稳心神,向病床走去,问她,“睡得还好吗?”
      她的神色有些困倦,眨了眨眼睛,“一般...”
      他习惯性地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一直担心感染风寒会让她的病情有变化。
      :“头还会很痛吗?晕不晕?”
      :“比之前好点。”她勉强地回答。
      他的手从额头滑下,轻轻地摸着她的脸颊,注视着她的目光冷静温柔。
      她的目光瞥向一旁,睫毛微颤,“外面在下雨...”
      :“嗯。”他收回手,从一旁搬来一张椅子坐下。
      她看了他一眼,目光又看向别处,抿着嘴,不说话了。
      他又是那种不会找话说,宁可沉默的男人,导致病房开始弥漫着异样的安静。
      :“你不用...一直看着我...”她缓缓开口。
      :“你没有看我。”他以一种略微带笑的语气说着。
      她依旧保持眉头微皱,眼睛宁可盯着虚空,也不看他,也不正面回应他的话,只说,“你请了多长的假?”
      :“一个月。”
      所以至少要一个月她才能出院吗?她没有问出口,他却察觉了她的心思,主动回答她,“医生说,这周之后,你继续保持乐观轻松的心态,不用一个月也能出院。”
      她便想起她的主治医生,漂亮温柔,始终保持微笑对她强调:“你的病情相对乐观,要继续保持轻松乐观的心态。”每个人都在跟她强调心态的重要性,却不知道这有多难。她甚至不敢问如果不能保持会怎样?
      因此,即使面对他,她也没有想说太多话的心情。微微翻动着身子,忍受大脑传来的不适感,闭了闭眼,听见他问,“又想休息一会儿吗?”
      :“嗯。”声音很低,连她自己都不肯定有没有发出声音来。
      她闭上了眼睛之后,寂静的病房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然后是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的声响。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才静静地吐出胸中的闷气,眨了眨眼皮,眼里又饱含湿意。好累。
      苏寒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小窗静静地看着病房里的情况,心中怅惘,充满无力感。
      不久,护工来到病房替安眠做一些术后护理工作,主治医生也来了解她的情况。
      安眠勉强打起精神回答医生,目光一转,看见他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就在这么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处静静地看着。她的心微微一沉,收回目光,落在医生身上。
      医生问她:“有没有尝试去想一下事故发生时的情况?是不是头依旧会很痛?”
      安眠垂下头,顿了一会儿,摇头,“真的想不起,有点头痛。”
      :“不想的时候,头痛好点吗?”
      :“嗯。”
      :“你之前说的记忆混乱有没有变化?比如某件事,你不记得的那个人,现在有没有模糊的印象?”
      安眠摇头:“我不敢多想...我怕头痛...”事实上,即使有时候,头依旧痛得她直掉眼泪,她并没有放弃去想一些事。
      :“这样很好。”医生安抚她,“不要勉强自己,要给大脑一定的恢复时间。你目前的恢复状况很好。”
      安眠勉强地笑了笑,眉头却无法松展开来。最后目送医生离开,看见他对她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我和医生聊聊。你继续休息一会儿。”
      护工又帮她将病床的高度调好,她继续躺在床上,看着护工关门离开。
      病房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什么都不愿想,又什么都在想。
      明知事故发生的过程并不重要,说不定忘了更好,因为结果已经成了定局。但她仍旧无法释怀。这么重要的事,她真的一点都想不起了,勉强去想只会引来一阵强烈的头晕头痛。她强迫自己保持所谓乐观的心态,但她从来不是一个乐观的人。
      第一次距死亡这么近,第一次和医院有这么深的交道,第一次亲身感受生命有多脆弱...这一切的感受都让她深刻地理解自己有多怕死,也让她知道活着本身是一件幸运的事。但当活着成了一件平常的事,怎么好好生活才是一个重大的问题。
      她闭着眼睛,想起他的脸,想起他的目光,只感觉身心俱疲。
      他在身边,她不敢多看他几眼。他暂时离开,她又在反复地想他。
      怎么不能像忘记事故一样,干脆什么都忘了呢?所谓的‘记忆混乱’成了一种折腾,如这场飞来横祸,将她的生活搅得更加乱七八糟。
      因为只是混乱,不是彻底忘记,只要还有记忆提醒她曾发生过的事,她便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他。
      一切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止他们。这让她心力交瘁。
      他回到病房里,她闭着眼睛,并没有睡着。感知到他的靠近,感知到他身上浓重的气息,她不敢睁开眼,宁愿被当作睡着了。
      他替她掖掖被子,拨弄她的头发,摸着她的脸颊,指尖带着凉意。寂静之中,他低声叫了一声,“眠眠。”
      躲在被子的双手悄无声息地拽紧了被子,她紧闭着眼睛,神情不动,眉头却始终无法舒展。她的心里又在暗自催促着他赶紧离开,即使很不舍得。

      第二日傍晚,夏微来看她,看见安眠疲惫的神情只觉得心疼。
      但安眠看见她,心情稍微好点,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也多了几分真心。
      夏微试探性地问了她一些关于病情方面的问题,看得出安眠的情绪果然比较低落。她安慰她,“你要这样想,病情恢复得越好,你就能越早离开医院。”
      :“我知道...还是很烦。”
      :“担心病情有什么变化?”夏微猜测。
      :“有点...”安眠看她一眼,勉强地笑笑,“毕竟大脑伤不起。”
      :“既然医生说相对乐观,你就没必要太担心了。”夏微试图说服她。
      :“嗯...”安眠应着,又说,“主治医生是美女。”
      :“又不是帅哥,这也值得你特别关注?”夏微好笑。
      :“我无聊呗。”安眠撇撇嘴,“我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
      :“嗯,医生特别叮嘱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给你打电话。”夏微说,“所以不要怪我工作的地方有点远,只能打电话给苏寒问问你的情况,然后尽力找时间来看你。”
      :“我知道,有你在,很好。”安眠说着说着,便微微垂头。
      夏微看着她,犹豫地问,“有什么烦心的事,可以和我说,像以前一样。”
      :“可是,说多了,没用。”
      :“说出来总会好一点吧?”夏微尝试开导她,“藏在心里也没用,不是吗?”
      可有些事,不能说。安眠在心里反驳,抬头对上夏微一如既往真诚温和的目光,想起这些年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和她相处时,安眠感到很轻松。但轻松也不能带走心底的罪恶。
      有些秘密,到了如今,藏不住了。
      :“微微...”
      :“嗯?”
      :“你知道了,对不对...”安眠的话带着不安的颤抖,也不敢抬头看她。
      她的言语模糊,但夏微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她的秘密,让她,也让知道秘密的夏微感到沉重。夏微曾对安眠说过,他就是你心底最大的秘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秘密,真的太大了。
      :“嗯,我理解...为什么你一直活得...不是很快乐了。”怕伤害到她,夏微措词很艰难。
      果然如此。安眠再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她。
      记忆再怎么混乱,也改变不了曾经发生的事,也提醒她内心深处的隐秘心情。
      :“只是,小眠,我认为,这个秘密并不妨碍我们的友情。”夏微怕拖延会让安眠想太多,没有过多考虑,及时解释,“你一直都以最真诚的心情和我交朋友。这么多年了,至少这一点我能肯定。”
      :“而这个秘密,怎么说,知道与不知道,都和我无关...我想,这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会妨碍我们的关系。何况,至少我知道了原因,也更了解你一点了。”
      夏微艰难的措词,让安眠不安的心感到一定的安慰。秘密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秘密会带走什么。安眠始终想把这个秘密藏下去,藏不住了,只能以最大的勇气,几近于自己在伤口上撒盐,强迫自己面对残酷的事实。她太看重感情,太容易放不下,既不能失去他,也怕失去夏微。即使如此,这一切也难两全,也像一种强求。
      安眠不回应,夏微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一阵僵持之后,安眠鼓起勇气,“他告诉你的...还是他说了什么...”
      :“不是。”夏微说,“应该这样说,我后来才知道,你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医生问他你们什么关系,他回答‘亲姐弟’。”
      这是他们默认的处理方法。诸如此类特殊情况,他们都不会隐瞒他们真实的关系。
      夏微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还算平静。至少她的说法让她还能接受,这让夏微稍微松一口气。
      知道这件事之后,夏微找了一个机会,当面问苏寒,苏寒平静地看着她,毫不慌乱地坦诚,“对。”
      他的坦诚反倒让夏微不知所措。
      :“但我认为这不妨碍你和她的友情。”她不说话,苏寒主动开口,“如果你不能接受,也别伤害她。她应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微的思绪也因这个沉重的事实变得混乱,但她心里也很清楚,震惊之外,是心疼安眠,所以才替她为难。
      :“我理解你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这么复杂...”夏微没有纠结,只是委婉地问,“但你们,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
      苏寒回答:“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结束,只要...她还愿意。”
      :“我希望你不要因这件事给她压力。”他提醒她,“也许我们都是受害者。”
      夏微将苏寒的原话说给安眠听,并问她,“他的话似乎内有隐情。你没和他聊过?”
      安眠只能沉默。这一周以来,他们只保持基本的日常对话。她甚至不愿和他多说话。
      :“小眠,你真的不要自己给自己压力。”夏微认为有些话必须要说出来,“我能看出来,你一直在强迫自己放下,但结果并不如意,反而让你活得很不快乐。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一定要放下?”
      安眠听出了她委婉表达的意思,甚至怀疑她被请来当说客,但看夏微的神情,并非如此。
      :“你知道...你可能在游说我犯罪吗?”玩笑的语气也掩不住她强烈的不安。
      :“不,我说什么都没用。只是建议,你和他好好聊聊。”夏微无奈地看着她,“真的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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