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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柯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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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偌大的屋子中,皆是看着舒心的物件。偌大柔软的床,柔白的衣柜,同色的梳妆台,另有桌椅和电脑。虽然没有几样东西,却不觉得空旷。柔白的床上,佳人熟睡。软褥中的佳人,身形消瘦,脸庞俏丽,清丽黛眉轻蹙。
梦中——
偌大华丽的屋子中,三面墙壁皆挂着华美的衣裙,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目不暇接。
洁白的大门缓缓敞开,走出一个身材高挑、长发披散的女子,女子脸上不着妆,脸蛋清丽,身上只着了单薄舒适的睡裙,衬得雪肌愈加洁白透明,光着脚走进屋子,身后跟着两个人。
那个女人,正是全瑾。
全瑾缓缓的、优雅的坐入椅上,任由身后一位女子为她梳头、化妆、戴饰,小心翼翼的为她盘上最优雅的头饰,在全瑾的指示下,将晶莹剔透的吊坠系在她的脖颈上,吊坠上的水晶散着耀眼、幽蓝的光。
她站起身,优雅的靠近墙壁上的衣裙,纤细修长的手抚上衣裙,挑了个深蓝色的拖地长裙,,又走进鞋架,拿出一双同色的、极高跟的鞋递给一人。转身进了试衣间,将长裙换上,转而回坐上,任由一人为她穿上鞋子。待一切结束,她缓缓扶着一人站起,刹那,世间鲜花不禁垂首——绝代风华,优雅慵懒,极致魅力。
她端庄的走出,身后两人为她开了门,便见着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那男人回首一瞥,便再移不开。
她冲他优雅一笑,配合的将手伸进他的臂弯里,口中道:“先生,你真英俊。”
那男人低低一笑,慵懒清哑的声音自他口中流泻而出:“亲爱的,你今天真美。”
两人如金童玉女,男人英俊,女人绝色。双双踏出空寂偌大的房子,双双坐入极致内敛的豪车中,车缓缓开走。
软褥中的佳人蓦地眉头一凝,脸上的风流从容不再,手也不禁攥住:
如此美好的情景,却一转——全瑾依旧是一袭深蓝拖地长裙,妆也没变,却伏在床边,头靠着床,眸中雾意蒙蒙——她仍旧是优雅慵懒的,就算是跌坐在床边亦是。
她脸色苍白,却因喝了不少酒,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忽而展颜笑了,笑的依旧是优雅的,险险笑出声,不知什么东西自眼中流出。落在床单上,悄然晕染开来。
她从地下拿起高脚杯,盯着杯中红酒,嘴角笑意未减,她缓缓的摇动杯子,红酒竟是有些浑浊,她盯着,眼神忽而涣散,却仍不移眼,樱唇轻启,喃喃道:“八二年的波尔多,当真是美酒。白单勇,现在送过来,不晚吗?”
她眸中竟是一凝,迸射出狠厉的暗芒,面上却未显,口中道:“白单勇,是你逼我的。”
她抬手,将杯中红酒尽数灌了进去,臂忽而一软,将高脚杯摔了出去。
“啪!”
她听见这时破碎之声时,听见——一声细小的东西碎裂的声音。
“啪!”
物件碎裂的声音猛地传入耳,惊醒了她,眸子猛地一睁,露出幽绿的眼仁,她撑起身子,朝地下一看,竟是床头柜上的杯子碎了,只是杯中的水她在睡前就已喝尽,只余一地玻璃碎片。
她怔怔的看着地上碎片,碎片空空寂寂的躺在地上,在娇柔的月光下闪出柔和的光,却刺痛了她的眼。
半晌,才躺回床上,却已然了无睡意。
竟与梦中分毫不差,都是杯子,都碎了。
全瑾,就是前世的她。
而今世,她成了艾德文娜,一个中英混血儿。
现今她重生在了英国,也不知国内怎样了。
她希望,那个男人——白单勇,可以死。
她恨他。
那个优雅英俊的男人,面上永远是挂着笑的男人,殊不知他背后的狠厉无情!
他用他对她的情意作饵,俘虏了她、威胁了她、虐待了她!
人前,她依旧是优雅风流的他的夫人,人后,她却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他的仇人!
艾德文娜闭了闭眼,将满眸汹涌强压下去,再睁眼,已是雾蒙蒙一片。
当泪痕开始勾勒成遗憾,回忆也配合着夸饰伤感。
于是我们常常安慰自己,大不了只是回到原点,可是我们心里都明白,没有什么能回到原点。记忆作祟,时光荏苒,看似从孑然一身又回到孑然一身,但我们再也不是原点的那个自己。
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第二次十四岁,在她的记忆中,这样也算是回到原点,回到什么都没有开始的时候,一切安详而舒适,没有纠纷,没有争吵,没有伤心,也没有空寂。只是人变了,心也跟着变了:她从一个正正宗宗的中国人变为中英混血儿,相貌、年龄皆是变了,心也变得更快,她现在看来仍旧是十四岁的少女,天真烂漫,就理应要做出个天真烂漫的样子,只是在无旁人之时,又是如何的惘然。
她是迷惘的——夜深人静时,她总是坐在床上,面朝落地窗,怔怔然的看着窗外车人涌动,心却空寂。
她是谁?
或许连她都不知该如何说。
于是就这样坐着,一直坐着,看满天繁星到雏阳高照,才起身收拾洗漱,却戴上了面具,重新变为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清晨的伦敦是清新的、稚嫩的,叫人不自主的心情愉悦。鸟树纷飞,唧唧卿卿,杂乱却听着悦耳。
艾德文娜和父母、弟弟坐在餐桌上用早餐。没有说话声,只有杯盘刀叉相错时的轻轻的叮当声——这就是艾德文娜家的、也是英国人的礼仪习俗。
用过早餐,艾德文娜与母亲贝池一同洗刷盘碟,母女轻轻说着话,弟弟弗兰德去客厅看电视,父亲本杰明则是西装革履的去上了班。
虽然父亲本杰明是政府官员,俸薪高,母亲也是公司高管,薪水颇高。只是仍然勤俭,雇佣了小时工来家里做工,而小时工来也只是做些简单的家务,至于像洗碗的小活就由家里人承担。毕竟父亲是官员,有些事情不能让小时工做,就只得由艾德文娜和弗兰德做些,贝池有时也是做些的。
“文娜,今早我在垃圾桶里看见了杯子碎片,是你房里的杯子吧?”贝池洗着碟子,开口问旁边的艾德文娜,脸上还是安详一片。
艾德文娜应了一声,“昨晚睡觉不小心打碎的。”
“扫地的时候留心一些,没扎到脚吧?以后就别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了,你一动手碰到杯子又要惊醒你。”
“没扎到脚。”艾德文娜回神洗手,淡笑道。
贝池将盘碟收放进橱柜里,柔声道:“对了,今天是周末,一会叫人把你吉他修一修,昨天是说琴弦断了一个吗?”
“恩,昨天弹琴练曲的时候,手一紧就断了。我这就叫修理师傅过来修。”艾德文娜回了客厅,就坐在上面拨了电话,与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约了时间,就切断了。
“那你就在家等着人过来修琴吧,我先走了。”贝池在门口穿鞋,艾德文娜就过去与她行了贴脸的礼仪,弗兰德凑过来也与贝池行了礼,待门关上才转身嘱咐了弗兰德几句,而后回了自己房里。
说起来自己的父亲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人,可是母亲却是个中国人,否则也不会生出个她来——中英混血。
坐在椅子上,摆好姿势抚了抚吉他,果真像五音不全,音律不齐。
轻轻叹一口气,这把吉他,说起来已经伴了她有十年了,她还记得三岁时父母带自己去酒吧玩,酒吧舞台响起节奏十足的曲子,将她的神窍都迷了去,什么都不顾的怔怔去听,闭着眼和着节奏的摇晃起来,再睁眼,幽绿的眸中不再是雾蒙蒙,而是神采奕奕,耀着摄人的神采。
那时母亲还笑着说她在音乐方面极有天赋,这样小就懂得和着节奏云云。
父亲本杰明见她一直盯着舞台上的吉他,心里一动,第二天就将一把吉他——也就是她手中的,带回来。
而后等她长大一些,又给她找了吉他班、舞蹈班。她前世是全瑾,是富贵的贵妇人,自然是精通舞蹈的,只是她又重新学了另一种舞蹈;
至于吉他,她是极喜欢的,吉他那种带着磁性的声音,纯朴而平凡,不像小提琴那样生来就优雅高贵,它带着慑人的音韵,直扣人心。拨动琴弦,它就会发出带有乡村之风的声音,十分的干净安静。
于是就这样学了十年,不曾断过。她的琴技精进到连她的教师都惊奇的地步。而她却不觉得,她只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平凡人中的佼佼者而已。要是真论谁的琴艺精,还是当属那些著名的人——而她,无人问津。
艾德文娜就这样坐着怔神,只是她纤细消瘦的背脊依旧是挺直的——就好像她依旧是哪个优雅高贵的夫人。直到敲门声乍然响起,她猛地回神,眨眨眼,才起身去开门。
“弗兰德,怎么了?”开了门,露出一张熟悉的。稚嫩的脸——弗兰德,她柔声问。
“姐姐,门外有个修理工,他来了,我已经让他进来了!”弗兰德笑着回答,一双同样幽绿的眼闪着丰富的神采。
她抬头,果不其然的看见了个男人,她拥着弗兰德,对男人点头说:“先生请随我去一楼的琴房,将我的吉他修理一下。”
那男人笑着应允,她转身去了吉他出了屋子,回头对弗兰德说:“弗兰德,回去再看一会电视就写作业,自己记着时间。要是我看见你到时间还没做作业,你的家庭作业就多一张卷子。”
“啊—!千万不要!我一定在规定时间写的!”弗兰德抱头大叫一声,竟是跑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想来应该是要在所剩无价的时间里努力的的看电视。
艾德文娜摇头失笑,转身引男人去了琴房。
她以为修一个吉他不会耗多长时间的,只是她和修理工调琴就调了许久,又试音半天,只是仍然调不到原来的音调,来来回回竟是消磨了她一上午的时间。
吉他修好后她就送了修理工出去,本想休息一会练练琴,电话就响起:
“喂,你好,是费尔法克斯家吗?”电话那头传来清丽活泼的女声,不见其人就能感觉到她在笑的声音。
艾德文娜一听声音就笑了:“当然是,我是艾德文娜,怎么了蕾娜,什么事?”
蕾娜笑说:“你忘啦?今天是周末,约好和杰斯他们练琴的!”
她这才恍然大悟:“啊,看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件事忘了。你叫上他们到我家里来吧,我的吉他刚刚修好,想试试音呢!”
“去你家里?好啊,我这就叫他们去你家。我们都好就没见到小弗兰德了呢!”
艾德文娜刚想再说什么,结果听见电话传来忙音,无奈失笑,抬手挂掉电话。
这个蕾娜,总是风风火火的,想到什么就立即去干。
不过,她是很喜欢她这样的性格的,风风火火,活泼调皮又不失分寸,正是她想要的性格,只可惜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原因,她才会和蕾娜做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吧。
果不其然,不出半个小时,门铃就响了。
“Hello!小弗兰德,这么久不见想我没有?”正是蕾娜,开了门就抱着小弗兰德亲他。
弗兰德见到蕾娜他们又是十分兴奋的,将他们请进来,和他们说话聊天。
“弗兰德。”突然一声轻唤从弗兰德身后传出,弗兰德肩膀一抖,转身看见一道纤细清丽的身影,竟然大叫一声的躲到杰斯身后。
“哈哈!小弗兰德,你是不是又闯祸了?这么怕你姐姐?”在场的另一位男生伊森哈哈大笑的冲弗兰德挤眉弄眼。
弗兰德遭冤枉,站起来反驳他:“我才没闯祸那!我只是…”
话未说完,清丽淡漠的声音明显带笑,将他的话阻截了去:“弗兰德,家庭作业加两张卷子,写完了给我看。”
“啊—!”弗兰德竟又大叫一声,看也不看他们就跑上楼去写了作业。“一定要多练几首啊!不然我写完就听不到啦!”
她摇头失笑,冲他们耸耸肩。随即与他们一同进了琴房。
杰斯说:“文娜,这样不太好吧,多加了两张卷子,小弗兰德还小。”
她笑道:“没有事的,他要是敢不好好写我就不能放他出去玩了。再说他都十岁了,再小也是要学习的,我给他布置的卷子内容少,他一会写完就下来听歌了。”
“哎,有文娜这样的姐姐也是一件幸事不是吗?小弗兰德虽然怕她,但是不影响姐弟之间的感情啊!”戴安娜插口叹道。清丽的脸上挂着笑。
戴安娜没有弟弟或妹妹,她在家中最小,所以哥哥姐姐都是护着她的,她能清晰的明白艾德文娜的感情。
艾德文娜转头,与戴安娜相视一笑。
到琴房里,众人皆是摆好姿势,议论嬉笑着讨论弹唱什么曲子好。议论着议论着,艾德文娜也不出声,笑看着她们谈论得热火朝天。
她的这些朋友啊,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即使是打闹也是开开玩笑,从来都没有真正生气的时候,尤其是她,她认为这就是最好得朋友可以做到的事情。
她很庆幸,她有他们这些朋友,可以给她以心灵慰藉。
她这缕孤魂野鬼,能不孤寂。
房内竟是一静,艾德文娜回神,却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她抚抚脸,眨着带着迷茫的幽绿的眼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怎么都看着我?”
杰斯摇头失笑,“我们正在讨论要选哪首曲子,一般都是你最后定夺的,结果看见你竟然走神了。”
她才恍然大悟,还不等众人再说话,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沓纸,分发给众人,说:“既然没定夺出来,那就这首曲子吧。你们看看。”
她坐回座位,将自己那份夹在谱架上,笑着看众人。
“哎,这首曲子…怎么没听过?”戴安娜惊叫说。
杰斯抬头直视艾德文娜带笑的眼睛,待她点了点头,他才笑说:“果然,这是文娜自己写的曲子。”
屋里又是一惊。
蕾娜惊叫,“什么?文娜,你别骗我们!”
扫了几人一圈,她才笑道:“不错,这的确是我自己写的曲子和歌词。”
“很优美的曲调。我们就试试?”戴安娜拿着纸,问出。
“OK!那就这个了,我们现在就试试吧!”
婉转悠扬的音乐传出,令人心里一舒。
艾德文娜边轻轻唱道:
“The last that ever she saw him
她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因为月夜光影而悸动
He passed on worried and warning
他表现出忧虑和警告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因为月夜光影而悸动
Lost in a riddle that Saturday night
消失在上个星期六晚上
Far away on the other side
就在河远远的另一岸
He was caught in the middle of a desperate fight
他在一次激烈的对决中被抓走
And she couldn't find how to push through
她想不到什么办法解救他
The trees that whisper in the evening
夜晚树林低语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因为月夜光影而悸动
Sing a song of sorrow and grieving
唱着哀伤苦恼之歌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因为月夜光影而悸动
All she saw was a silhouette of a gun
她只目睹那把枪的影子
Far away on the other side
就在河远远的另一岸
…………”
她轻轻的吟唱,没有嘶声力竭,只有安静和温柔。她的声音带着点点沙哑,为这首歌添了些神秘。直到高潮部分,音突然转了,从温柔变为澎湃,有一些激动人心。最后又变为惘惘,她轻轻的声音如同来自天边的吟唤,飘飘忽忽,直至声音不再。
曲已终,不见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