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e light》水墨幽竹

4、（四）记忆

　　死亡，有时候真的离我们很近，近到让人可以触手可及的地步。
　　曾经以为的永恒，却是那么的短暂。
　　生命，是如此的易逝。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亡，自己，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身体，就这么直直的往后倒去。
　　即使，明知后面是万丈深渊，却依然没有能力制止。只是，感觉意识似乎脱离了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冷眼望着那个迅速往后跌去的身体，好像，那不是自己一样。

　　然后，是光的哭泣声，悲哀，绝望……

　　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谁会为我哭泣呢？
　　父母，朋友，还是……

　　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不想要的。
　　因为我知道，即使我想要，也不可能会得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抱有希望呢？那样只会让自己更累吧！

　　父母吗？也许他们不会为我哭泣吧！
　　因为，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女孩，养大了，嫁人了，也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没有关系了。

　　伤心吗？
　　为什么要伤心呢！
　　即使他们不爱我，那又如何！
　　我依然活着，好好的活着，也许，这就是对那个人的报复吧！

　　“滚！”父亲阴冷的眼神，无情的击碎了我渴望关爱的心，倔强的握紧拳头，默默的走出去了。
　　“你这没用的东西，还回来干什么，嫌我们家米多啊！还有，还不快点干活去。”奶奶无情的责骂，手中的拐杖狠狠的往我身上砸来。“你当自己是吃白饭的吗！”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就不应该存在？
　　我很想问母亲，但每次看到她缩在角落里打抖的身影，我放弃了。
　　其实，她比我可怜。
　　因为，她没有为这个家生出一个继承人，一个男孩，一个继承了那个男人血脉的人……
　　她必须忍受婆婆的冷嘲热讽，忍受丈夫的鄙夷的目光，忍受亲戚朋友的嘲笑……

　　而我，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妹而已，也许，连打杂的小妹都不如。
　　每天，只是不停地忙着，忙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奶奶和父亲冰冷的眼神和母亲心疼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
　　这样的情况，直到弟弟出生，奶奶过世，父亲带着一家人搬到城里生活，才开始好转。
　　也许，是因为弟弟对我的依赖，让父亲冰冷的眼神有了些微的温度。

　　但是，我的心，早就麻木了。
　　因为那样的对待，我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在父亲面前，我会尽量将他要求的事情做好，即使，有些事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是难以完成的，我却依然想方设法去完成，即使，那让自己只剰半条命。
　　我从不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即使再愤恨，他，依然是我的父亲。

　　弟弟的出生，让我冰冷的心有了一点温度。
　　但，这样的温度，依然无法改变我已然定形的已经有些扭曲的性格，即使到后来，父亲对我的态度，已经像对弟弟一样温和。
　　是因为环境的因素？
　　我不知道。

　　我依然扮演着一个双面人的角色。
　　在家里，我是个沉默寡言，勤快的小孩；在学校，我是个活泼开朗，热于助人的资优生；在陌生人面前，我便是个淡漠的人，一个让人感觉不到存在意义的人。

　　父亲的改变，难道真的是因为对我的愧疚？
　　应该不是吧！
　　印象中，他的改变，似乎是第一次家长会以后。当学校将那红红的奖状送到父亲手中的时，他笑了，阴冷的轮廓，在那一秒，变得柔和了。
　　当老家的亲戚朋友来城里，看到父亲贴在墙上的一张张奖状时那羡慕的眼神，称赞的语气，让我感觉到，我，不过是他向别人炫耀的东西而已，仅此而已！

　　恨吗？
　　不恨！
　　痛吗？
　　痛！

　　但是，我不恨任何人，真的，不恨！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真的死了，谁会为我哭泣？谁会为我伤悲？谁会记得我……

　　是谁，在为我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