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影子》枫叶噬

4、黑暗光源

　　是什么在蔓延　　只是他不知道
　　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就要看到黑暗的光源了
　　他的世界没有一丝光线
　　直到她的出现……

　　“阴，有时有小雨。”那台陈旧的收音机里电台DJ正在播报整点气象，伴随着“磁——磁——”的干扰声，听起来有些模糊。吟子伸手将它关掉，躺在病床上展转，反侧。
　　扎在右手的输液管已经有暗红色的血开始往上倒流了，还伴随着一点微微的疼痛，麻痹着神经。吟子并不在意这些，还是在床上不停地大幅度动作。
　　“哎呀，你这个小娘妣，打针的时候不能动的晓得伐啦！”巡房的护士将扎吟子右手的针头拔了出来，换了一根新的又重新扎了进去，调好下滴的速度。吟子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形成了一副副画面在不停地跳动着。记得几天前，自己在学校午休的时候晕倒了，就被送往了市医院。妈妈来过几次，每次都说了一堆同样的话，最后总说一句“妈妈还要谈生意，你自己安心养病。”就匆匆地走了。至于得了什么病，又为什么要那些打针，吟子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这些天的检查特别的多，做“磁共振”的时候，那种烦躁的鸣镝声感觉很痛苦。
　　“哎，小娘妣，我跟你说话呢！”护士加大了分贝。吟子机械性地转过头看她，不语。“算了，你别乱动了啊！”护士说完就直径走出了病房，并带上了门。吟子只呆呆地，等待着天暗下来，护士巡完最后一趟房。
　　……
　　是夜，空荡的病房里静得只能听见吟子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就是窗外的“沙沙”声。吟子“唰”地拉开了窗帘，刺眼的路灯下雨滴落下的白色痕迹，还清晰地可以看见，是下小雨了呢。吟子起身，披上了外套，在黑夜中行径，好象只有在这个时间，才没有人来打扰，没有人会唠叨。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地披着，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单薄。
　　“快，再快点！马上送急救室！”不远处有一堆人快速地向前移动着，他们围着一部担架车，神色凝重。吟子不敢再向前，靠在了墙边看着越来越进的人影。就在一刹那，吟子好象看见了担架车上的人，脸色惨白，全身血肉模糊，低低地呻吟着。他的睫毛有些不自然地颤抖着，嘴唇还不停地抽搐着。一刹那，就这么一刹那，那堆人又一闪而过，向急救室跑去，然后除了医生，其他人一律被挡在了门外。那块紧急抢救的灯牌瞬间亮起，只依稀可以看见急救室外还站着几个警察模样的男人。
　　吟子的记忆还被定格在刚才的那一幕。震惊之余，她决定等着急救室的大门再次打开。掌心里捏着的手表，指针一圈又一圈地转着，每一秒都能听得见“嚓-嚓-嚓”的声音。时间在指间快速流逝……
　　突然，紧急抢救的灯牌灭了。担架车被再次推了出来，所有人都屏着呼吸。“我们已经尽力了。基本上，性命算是无忧了……”吟子能感觉得到那些等候的人，包括警察都轻轻松了口气。
　　吟子没有再看下去，转身离去。
　　走廊尽头的窗台，他出神地望着，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波澜，如死灰般沉寂。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还在他脑海里闪过，像恐怖电影似的抹擦不去。又突然地，被鲜红的血渍大块盖去。那双平静的眼眸，恍惚间有闪过了一丝恐惧和不安。
　　他在轮椅上拼命地挣扎，想要站起来，站不稳，又顺势向地上倒去。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身体的某一部分开始迅速向全身蔓延。
　　他忘了，他的右边裤筒，已是空荡荡的，成为一种摆设。窗口吹进了一阵风，它也随着风微微浮动。他用力地敲打着地板，恨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
　　“你还好吧，需要我的帮助吗？”阳光刺破了冰川，寂静的世界在这一刻被打破，那是一个很友好的声音。他抬头年，一束手电筒的光照到了他的眼睛，又移开，他习惯性地用手去挡。再次定睛看了那个人，是一个很单薄的身影。他选择沉默，用手撑着地板，想要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你别逞强了，我扶你，不许拒绝！”女孩轻笑着伸手扶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撒娇式的命令。待他坐温，才看清她的脸，很清秀，还架着一副边框眼睛。
　　“嗯……我脸上应该没有脏东西吧？所以这样盯着女生看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哦！”她的口气有些俏皮。他还是沉默，别过脸去。
　　“别生气，我说笑的啦。对了，我叫吟子，你呢？你叫什么？”吟子眨巴着眼睛，笑问道。
　　“林羽。”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
　　“不用太难过啦，我也不是每天在医院的吗。以后呢，我们就是朋友了！”说到朋友这个词的时候，林羽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也就只是闪过而已，转而又恢复了漠然。
　　“我不需要朋友！”他的语气坚决，双手推着轮子，往病房去。
　　“诶，你怎么这样，别老板着副脸，我又不欠你！”然后吟子也直径回去。那天是午夜。
　　这是个很大的医院，不过同每一个医院一样，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闻起来有些刺鼻。医院使用了统一的白色格调，吟子不喜欢，因为感觉太冷。
　　“我就知道你在这！”午夜的医院走廊，响起女孩清脆的声音。林羽回头，看见了昨天的那个叫做吟子的女生。“你怎么……我不是说了嘛，我不需要朋友，你走！” “你不需要朋友，可是我需要啊！还有，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甚至是绝望，但是你要学会接受事实，并且战胜它啊！”吟子走近他，靠在窗台边，直视他。
　　“你并没有像我这样，你怎么会明白？！你怎么会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别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林羽的声线其实是属于轻柔型的，但是吟子可以感受到他语气中愤怒。
　　“好，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至少我知道每个人就算再怎么不幸，也总有人会真心的关心他。在这里，有很多这样身体残缺的人，有的人甚至比你还严重，但他们还是坚强并且快乐的活着。”吟子蹲下身，使自己与轮椅持平。
　　“关心？有谁会关心我？妈妈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又天天在外赌博，喝醉酒了还要回家打我。我每天都不想面对他，不想回家，所以，我就在外面混日子。结果，那天爸爸出来找我，把那些道上朋友给狠狠揍了一顿，但是他们有刀啊！他到是跑的快，可是……可是那刀却劈向了我，你说，你说我还有什么人可以信赖呢？”林羽的声音有些哏咽，眼眶里泛着银光。
　　“我关心你啊！”吟子静静地听他叙述完，很坚定地告诉他，她关心他。吟子用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大男生还哭鼻子，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张得很好看？哭鼻子会很丑的。”薄薄的刘海在眼睛上微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脸显得很安静。他笑笑，柔声说：“谢谢你。”
　　午夜的月光，带着一丝寒气。窗边的轮椅和站立着的女生，形成了一副恬静的梦幻图画。
　　“猜猜我是谁呢？”
　　林羽握住挡在他眼前的手，声音轻柔地响起。“是吟子吧。别闹了，快过来。” 身后传来女孩爽朗的笑声。
　　“吟子，你有很多天没有来了，怎么看起来瘦了一圈呢？”林羽轻轻点了女生的额头。
　　“那是因为这几天我妈妈都陪着我，我不好溜出来啊！再说了，瘦了正好，省得还要拼命地减肥。”吟子笑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件事，其实你刚进医院到急救室那次，我看见你了，还在急救室外等了好几小时。”
　　“你为什么要等呢？那个时候你并不认识我啊。”林羽疑惑地看着她。
　　“那是因为，因为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帅啊，嘿嘿！”吟子吐吐舌头，答道。
　　“鬼丫头，甜言蜜语到是很会说。”林羽宠溺地看着她。
　　“……我喜欢你。”毫无一点预兆地，吟子脱口而出。
　　“你……可是你知道吗，我曾经一直在外面混，如今又是个废人，你，你没有理由喜欢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啊！”
　　“我不管你是谁，喜欢就是喜欢。还有，你一定要记住，你不是一个废人，你会有很美好的未来，所以，你一定要幸福，要替我幸福！”
　　“吟子……”林羽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她额头轻轻地吻着。
　　他的世界不再黑暗，因为有了她的出现，带给他希望的光线。只是他不知道，她就要看到黑暗的光源了。
　　“你是林羽吗？”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有着较好的皮肤，只是神色显得异常憔悴。
　　“我是，请问阿姨您是……？”
　　“我是吟子的妈妈，吟子托付我照顾你今后的学习生活，喏，这是她给你的信。”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飘渺的感觉。
　　“那么吟子她人呢？”很多天都没有看到过吟子了，自从那次之后。林羽一直以为，是吟子的妈妈阻止吟子来看自己。
　　“吟子……吟子她已经病逝了，得的是白血病。没有办法医治了，所以，已经走了。不过她走的时候，是微笑着的呢……”女人说完，转身离去。背影显得孤单苍老。
　　林羽捂着胸口，尽力不要让自己哭出来，可是信封上早已沾满了泪痕。
　　信的内容只有几行：林羽，我去找光源了，你别哭。
　　要替我幸福。
　　记得，黑暗不会永远蔓延。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吧？
　　只是她不愿意让他难受，她想为他找寻光源。
　　因为。
　　黑暗不会永远蔓延。
　　黑暗的尽头有一个无限的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