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影子》枫叶噬

2、黑夜的祈祷

　　“我在祈祷，在祈祷上帝给我们一家带来好运。”女人笑着说道，她在祈祷，苍老的脸上露出久久无法抹去的忧伤。还是个孩子的我仰着头望着她，“上帝能给我们带来好运吗？“能！”她的目光坚定，“你知道，有一个地方叫做天堂吗？我们死后都会去那个地方！”我并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我也不想明白什么是天堂，我只知道，只要我能吃饱，我能不用这么冷，就很好了。
　　弟弟比我小，他总是跟着我叫“宁姐姐！”稚气的脸上流露不出一点担忧，我总抚着他的小脸说乖。他不知道，也许不久我们就会没有饭吃，也许不久我们就会到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了。我不喜欢叫她妈妈，我只用女人来称呼她，事实上，我只是一个被她从垃圾箱里检来的弃婴，从懂事那天起我就跟着她流浪，有了上顿就没了下顿，身体变得麻木，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暖。
　　小衣和我一样，也是个检来的孩子，当时是我发现了他，不知道什么叫做苦难的他还在笑，属于幸福的笑，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女人相信上帝，她每天都祷告，在夜深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的哭起来，我不喜欢她那样，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哭。
　　“拉拉，你出去讨点东西吧，小衣快不行了。”女人很急促地对我说道。我走出了这个不能称为是家的地方——一间破草棚。外面比我想象当中还要冷的多，寒风在我耳边呼啸，像一把把刀子刺进了我的身体。我咬着早已干裂的唇，我在地上倒下，我一步一步向前爬着，我对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爱意，我想女人当初就不应该把我检回来，她早就知道，她养不活我的。几乎绝望，我倒在路旁。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了，很热，现在我早已麻木不堪的身体终于体会到了，这就叫做温暖。一个身着很华丽，至少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华丽的少女走了过来，她把一套很清淡的衣服拿到我身边，对我说道：“拿着衣服去洗浴，洗完换上。”我愕然，甚至恐惧，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她说：“我没有恶意，我想我能帮你。”我不明白，但是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吗？我照她的意思做了。她带我来到一个很大的客厅，餐桌上摆着丰富的食物，她说，她知道，这些都是我想要的。我默然，是的，这些是我想要的。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我不管她是否会嘲笑，我只知道，我饿。
　　吃完饭，少女把我带到了房子后面的花园，便离开了。我很怕，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在这里过得还好吗？”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的主人就是站在我前面的男人，他的脸白皙，戴着一副眼镜，他在微笑，那种笑让我似乎明白什么是温暖。“还…还……好。”我不知道是否太多时间没有讲话了，说话已经结巴了。“别怕，男人抚摩我的头说，从此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不会让我受到伤害？我愕然。我不记得流浪了多少年，我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多的关心。“可是……女人，不，是我的妈妈和弟弟，他们还在受苦。”我明白，我不会是个见利忘义的人。“别担心，孩子，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明天开始，和你的弟弟一起，去学校吧。”男人不容抗拒地声音。学校吗？我也能去呢个地方，这是我简直连做梦都不感想的。“好了，孩子，让她们带你去房间吧，你们听着，从明天开始，她变是小姐了！”我被少女带到了房间。我一直在那呆着，我还在想，我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房间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男孩走了进来，我简直不相信天下会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只是一张成熟，一张稚气。“你就是拉拉？你好，我叫曦，刚刚你见过的男人是我的父亲。”他和他父亲很像，也是温柔的，微笑的。“你好，曦。”曦告诉我，明天我会和他一起去学校，小衣也被接过来了。“我比你大哦，你要叫哥哥的。”他在笑，这么好看的笑容。如梦幻般的一切，真的是现实吗？
　　曦带着我和小衣到学校,小衣的脸上带着笑容,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样,孩子般天真属于幸福的笑。我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这是我想要的，让女人不必漂泊，让小衣也能幸福。学校里有许多和我们同龄的学生，他们都在望着我，望着曦。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因为以前，我在乞讨的时候，别人的眼光总是不会在我身上停留，他们会嫌我脏，怕我脏了他们的手。可是现在，所有的目光似乎都在我身上。“拉拉，你怎么了？”曦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我害怕，为什么他们都在往这里看？”我的声音在颤抖。“拉拉，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很漂亮。”“漂亮？”我不明白，这个词也能够用在我身上吗？曦的目光，和他们的目光让我相信，这是真的。“宁姐姐！你真的很漂亮呢！”小衣仰着他的脑袋望着我。我不语，似乎一时间，所有的幸福都在我的身上。
　　以后的每一天，曦总陪在我的身旁，她会温柔地拉着我，对我说：“拉拉，我会守在你的身旁，让你以后不再受任何伤害……”然后我会轻轻靠在他身边，哼起那首熟悉的旋律：

　　云还是风的记忆，天空一片沉静
　　你还是我的过去，我无力去触及
　　如果你说的永远还是永远，也许我会相信
　　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我相信
　　记忆是不是只会被时间代替
　　幸福会不会只是瞬间
　　只要你在身旁我不会哭泣
　　……
　　曦说，拉拉你为什么总是唱些悲伤的东西，我说因为我只知道悲伤的味道。他问我是什么，我说是一片透明的玻璃，你去碰它总会破的。曦说拉拉有我在你身旁，你会幸福的。我只是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瞬间，我抱着曦说不要抛弃我，像我小时候被抛弃那样，他说不会。
　　很多年以后，曦的父亲，就是那个男人对我说“拉拉，我决定让你和曦订婚，把一半的家产分给你。”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多年照顾我。男人说，他是我死去父母的一位友人，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我还有父母，第一次知道眼前的男人是我父母的友人。我的养母，也就是那个女人很高兴，她说当年没有白检我，她说上帝真的听见了她的祷告。小衣也已经长大了，只是依旧天真，他说宁姐姐，曦哥哥
　　真好。也许吧，世上真的有上帝。
　　男人把一份文件交到我手上，他说签字吧，一半的家产就是我的了。我不想，我不想要那笔家产，金钱对于我来说没有一点诱惑，很多年的性格，我还是当初那个我，不会见利忘义。他说还是签了吧，当作他在帮我死去的父母。我犹豫了一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也许我真的只是注定被人抛弃，当我签完那份文件交到男人手里的时候，他笑了，似乎和他很不相配的笑，很疯狂很疯狂。我说伯伯，有什么问题吗？男人停住了他的笑，他说：“伯伯？也是你这个贱货叫的？！”我顿时傻了，空气也似乎在这一刻凝结，那么多年了，这个温文而雅的男人竟然说出了如此恶毒的话，难道这才是真的他？“你不知道为什么是吗？好！就让我告诉你为什么！你的父亲，是他，是他带走了我的女人，他打败了我，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的公司我的产业，也包括我的女人！那个女人，你的母亲就是这么一个虚伪的女人，她只爱钱，她只爱名利和地位，她抛下了我们的家，抛下了这个儿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父亲！”男人几乎绝望的喊着，他又开始笑，疯狂的笑，他把手指向曦，他和我母亲的儿子。 “哈哈，我当然不会这么放过他们，我决定东山再起，我四处打听，到处去
　　和别人说好话，终于我打倒了你父亲，我终于可以带走我的女人，可是她却告诉我，她爱着他，爱着你的父亲，真可笑，什么是爱，她只爱钱啊，好啊，现在我有钱了，可她却告诉我她不再爱钱了，他们还有了你这么个贱货！你父亲终于忍受不了而自杀了，我的目的达到了啊，可她居然也跟着徇情了，多么伟大的爱情啊？啊！哈哈哈。”
　　男人说着，说着我的父亲和母亲，我绝望了，这么多年的相处，我原本以为，上帝听到了女人的祈祷，会带给我幸福，可惜我错了，我从来没有幸福。我终于哽咽了，“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干脆连我也杀了？”“我想啊，当然想，可是后来我发现，你父亲有一比巨款，受益人是你，而且要到你满18岁才有效，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忍了这么多年，今天，我也可以将你们一并了结了！”男人向身旁的杀手使了个眼色，他拿着刀子走向了我的养母和小衣，他们的眼神中充满恐慌，“不要杀我，宁姐姐，小衣不要死啊！”小衣在叫我，我拼命想去阻止，可是我被他们拉住了，我拼命撕喊，泪水顺着脸颊划落，这一刻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哭。
　　我无能为力，刀子叉进了小衣和女人的身体了，充满了血腥味，他们的眼睛里充满着恐惧，女人曾经告诉过我，人死了是要到天堂去的，我的养母和小衣是要到那个地方去了么？我瘫痪地倒在了地上，小衣，我的弟弟，曾经一脸的天真与幸福。我的心里有的恨，终于明白什么叫恨！
　　杀手的刀很快向我逼近，我没有恐惧，我木然了。“爸爸，放了拉拉吧，你要的都已经有了。”曦挡在了我前面。“儿子，我还没有告诉你，你做得很好！”原来曦知道这件事，一切都是阴谋，什么是爱？什么是温暖？什么是幸福？我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诶，好吧，看在她还算你妹妹的份上。”
　　男人转身走了。空荡荡的大厅里，只留下我和曦，我看着他，我的眼睛里全是泪，是他，是他告诉我他会给我幸福，他会守护我，可是到最后什么都是假，我只是一枚棋子，被玩弄了这么多年。“拉拉…”“不要叫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既然你没有爱过我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我恨你…”我的语气很淡，几乎虚脱。“拉拉，曦走过来，抱住了我。对不起，拉拉，我是想一直守护你，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你是我的妹妹啊…”“拉拉，听我说，他是我的父亲，我只能听他的，拉拉记住，我爱你。”
　　曦走了，他走得很干脆，没有一丝留恋，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我注定得不到幸福，我只能被抛弃，也只能默默接受。

　　天渐渐暗下来，我闭上眼睛最后一次祈祷，祈祷上帝将我带走，带到所谓天堂的地方。空气里传来了那首悲伤的旋律：
　　云还是风的记忆，天空一片沉静
　　你还是我的过去，我无力去触及
　　如果你说的永远还是永远，也许我会相信
　　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我相信
　　记忆是不是只会被时间代替
　　幸福会不会只是瞬间
　　只要你在我身旁我不会哭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