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物》夏沉

7、07

　　有了沈琛这尊大佛庇佑，剩下三个牌照也顺利申领了下来。
　　彼时已近年关。
　　比起他人来说，我当然省却了春运的烦恼。
　　那个家，是别人的家。
　　不是熊亦的家。

　　大年二十九，我百无聊赖的趴在沙发上，看着沈琛桌上成堆成摞的文件。
　　沈琛自从那次断断续续的发烧开始，身体就一直没见好。
　　最厉害一次，差点从银监会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下去。
　　虽然事后他极力说不过是前日没睡好一时眼花，可从他可爱的小秘书眼里，我早知道哪有如此简单。
　　一如此时。
　　沈琛用左手抵住胸口，右手仍旧不停的写写划划。
　　光线从他身后透过，洒着一地碎光。
　　我心有不忍，唯有出言打断他这一场自虐，“沈琛——”
　　他一怔，有些歉然地对我笑，“抱歉，有点入神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叫了你一声。”我苦笑不得，“沈大爷，公司里都没几个人了，您怎么还在这做苦力？你这又不像我，你不用回去过年么……”
　　沈琛手上动作忽而一停，半响，“没什么好回去的。”
　　“哎，你大少爷怎么还没什么好回去的？”既是不解，又是好奇，我追问道。
　　沈琛起身，许是坐了太久，他身形晃了一晃，我眼中只映得出他瘦削的背影。
　　“熊亦。我的妈妈，并不是我爸爸的妻子。”他轻声说，间或夹着些嗤笑，“我就是……最惹人厌的私生子。”
　　“我在这做苦力，也算赎罪吧？所以，没什么好回去的。做到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有些怔愣。我想安慰沈琛，却又不知道从何安慰——
　　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多年之前，残存的，母亲的影像。
　　“亦亦，别哭啊……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母亲的手自身后揽住了我。
　　鬼使神差地，我模仿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过去揽住了沈琛。
　　沈琛身体一僵，却又发出了安然的叹息。
　　“对不起。”他在说对不起，“我又说了一堆漂亮话。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啊……”
　　“我知道。”我轻声回应。

　　我知道。
　　那些话语，背后藏着怎样的痛苦。
　　到底想说的，不过是——
　　我才不是没事。
　　快来关心我。
　　求求你珍惜我。

　　沈琛，沈琛，我也不是个好人啊。
　　可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