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与小狐妖》青耕君

1、第一章

　　阿落是一只红狐。
　　住在离人类集市不远的山上，山上有许多和她一样修炼成精的小妖怪，但是大家因为种族不同，不经常来往。比如小兔妖四四，就曾经发誓绝对不和小狼妖小虎妖一起玩耍。
　　阿落容易害羞，话很少，因此朋友不多。
　　四四是她的好朋友之一，住在离人类很近的地方。
　　她穿过小溪流，越过岩石，敲响了四四家的门。
　　“四四开门，是我。”
　　门没开，四四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不开不开！我最近听乌龟说，狐也吃兔子！”
　　阿落急了，忙解释：“那是别的狐，我不吃兔子。”
　　“不开就不开！”
　　阿落从清晨等到露珠散尽，没等来四四开门，却等来了猫妖五五。
　　五五说：“集市里新开了家食肆，老板娘做肉食的手艺香得很，去吗？”
　　阿落说：“去！”

　　阿落身为狐，爱吃肉，却不杀生，只好餐餐和四四去吃胡萝卜大白菜，吃得她一身红毛有发绿的趋势。
　　这次听说有肉吃，跑得比四四看见大白菜还快。她几百年间只去过几次人类集市，知道去之前还要变人形，以及买东西要“银钱”，不能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尾巴，人类的东西很好吃。但除此之外，再不知道别的了。
　　她修炼几百年，变人形不在话下，只是一直以来都是一身毛皮无拘无束，猛然穿着人类的衣服，走路总别别扭扭地。
　　五五翻了个白眼：“你别把我衣服弄坏了，我以后还要穿的！”
　　身为妖，长在山野间，饮着溪流水，自由洒脱，不需要穿衣服，只要有一身皮，春夏秋冬四季皆可从容过。人类的衣服就相当于他们的皮，没有皮，妖会死，没有衣服，人类会惊诧。
　　五五当然没有人类银钱去买衣服，但是他总能找到合身的衣服，伪装成人。这点让阿落很是佩服。
　　五五和阿落打扮成人类小子，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五五昂首挺胸阔步，阿落跟在后面，紧张得狐尾巴差点露出来。
　　天！那么多人类！
　　阿落正走着，猛然一头撞上五五，幸好她一直低着头，只撞到额头，没撞到鼻子。
　　五五叉腰站在一家店前，目不斜视。
　　“到了！”
　　阿落闻到店里飘出的肉香味，眼睛发亮，偷偷咽了口口水。
　　这是一家食肆，但是里面没有人，木凳子倒放在桌子上，青石砖块地板上有水荫印，看上去很幽静。
　　“嘁，没开门吗。”说着，五五走了进去。
　　阿落跟在后面，这时才敢抬头看。
　　站在柜台前拨着算盘算账的老板娘微笑说：“两位小客人，真不凑巧，小店今日歇业。”
　　五五从怀里掏出几小块碎银子，走到柜台前，手掌一放，啪啪啪的几下银子碰柜台，如同赌馆里的大爷一样，气势十足。
　　只是阿落看见，五五在柜台前偷偷踮了脚，好让自己和细挑身段的老板娘差距不那么大。
　　老板娘一挑眉毛，正欲开口。
　　“咕——”
　　“谁的肚子响了？”五五奇怪的说。
　　老板娘和五五同时看向阿落，阿落低着头，攥着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呐呐：“不，不好意思。”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想吃什么。”
　　五五用手肘碰了碰阿落，得意的让她先说。
　　阿落攥着衣角，声音大了些：“肉！”
　　“好吧，两位小客官请稍等。”
　　老板娘一掀布帘，袅袅身姿进了后厨，不一会，端出来两大盘切好的牛肉片，流着油，冒着白气，香喷喷。如小山般的牛肉边上有一碟白萝卜泥糕，用来解腻味的。
　　“咕噜噜——”阿落的肚子又响了，只是这次，她可以放开了吃。

　　心满意足的吃完，阿落和五五迈出门槛，听见身后老板娘略带诧异的说：“这银子变成石头了？”
　　阿落眨眨眼，懵懂间五五拉着她的手变回了原型，借助身体小而灵活，飞快冲出集市，风掠起裙子边角，惊起娇呼声一片，降回到森林。
　　阿落知道发生了什么，甩开五五的手。
　　“你买东西不给钱。”
　　见回到了熟悉的森林，五五嬉笑着说：“别介意嘛，我们又不是人类，不用守他们的规矩。”
　　“可是，可是......”阿落也想不出个道理，她知道人类买东西要给钱，但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人类。没说两句话，五五哼着小曲儿就走了，肚子饱食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很满足。

　　阿落站在森林边缘，夜幕降临，凉风吹起树叶哗哗作响，天上星星闪烁，她想起那个老板娘温和的语气与笑意，搓了搓衣角。
　　“明天去和她道歉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阿落就将新鲜从地里拔出来，在溪水里洗干净的大白萝卜放在竹框里，背上，萝卜茵子翠绿巨大，漫过了她头顶，远远地看，背着一筐大萝卜的她像一只展开尾羽的绿孔雀。还是穿着五五给的那套衣服，走到人类集市。昨天来的时候她低着头，没大看路，现在只好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站在岔路口努力回想。
　　阿落的一缕头发被吹动，轻触到脸颊上，风中传来一阵浓郁肉香味。阿落眼神亮晶晶的发光，咽着口水找到了昨天来的食肆。
　　食肆没开门，阿落透过木板缝隙看见里面有烛光，礼貌的敲了敲门。
　　阿落盯着脚尖，想着等会该怎么说。
　　‘你好，昨天真不好意思，五五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做的肉太香了，这框白萝卜是赔给你的，新鲜得很，甜津津脆脆的，很好吃的。’
　　门开了，老板娘移开门板，看见阿落，愣了愣。
　　阿落紧张的说：“你好！你做的肉太香了！”
　　阿落：“......我。”
　　阿落皱着眉头重新组织语言，老板娘让开身子，说：“外面冷，进来再说吧。”

　　阿落将竹筐放在地上，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依旧组织语言，这一次，她准备语言精简一点。一抬眼，看见厅堂与后厨的那道布帘用布绑上了，一眼就可以看到锅里炖着的肉，香味浓郁的让人直吸气。
　　“对不起......”阿落的口水流了下来。
　　老板娘看的哭笑不得：“谢谢你的夸奖，道歉就不用了。”
　　阿落羞愧无比，直接变回原形，用蓬松的大红尾巴遮住脸。
　　老板娘倒吸一口凉气，动作小到阿落无法发现。
　　“你真是狐妖呀！”
　　老板娘看见蓬松的尾巴下，阿落点了点头。然后伸出爪子，指了指那框大白萝卜，又指了指老板娘，害羞得不想说话。
　　老板娘猜度着问：“萝卜是给我的？”
　　蓬松的尾巴动了动，是阿落又点头了。
　　老板娘尽量让声音不露出笑意，和缓道：
　　“你是想赔偿我的损失？”
　　尾巴下传来轻声的“嗯”。
　　一时无话了，阿落等了一会，悄悄移开尾巴偷看老板娘，一不小心看呆了。
　　老板娘长的可真好看啊......
　　老板娘蹙着眉头说：“怎么办呢，你要想赔偿的话，萝卜可不值肉的价钱。”然后移开目光，幽幽叹一口气。
　　阿落急了：“那怎么办呢！我只有萝卜了！”
　　阿落急得双手抓住尾巴，蓬松的红狐毛被抓成了三截，阿落没意识到她的尾巴此时很像糖葫芦，连肉香都忽视了。
　　“这样吧，我这食肆新开业，一个人忙不过来，原本想再雇一个人帮忙的，既然你有心，就在我这当个帮忙的，抵债吧。嗯，包宿，肉食管够。”
　　“好！”干脆的答应了，阿落又犹豫道：“我吃肉很多的。”
　　“不打紧，我养得起。”
　　老板娘走上楼，拿出笔墨纸砚红泥下来，写了一纸书契。
　　阿落问：“这是什么？”
　　“你知道什么是卖身契吗？”
　　阿落老实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卖身契。”老板娘正色道：“有了这个，你才能在我这里帮工抵债。喏，在这里按手印，就可以了。”
　　阿落用爪子在红泥上按了一下，又在卖身契上按下一个梅花状爪印，舌头舔干净爪子上的红泥。
　　“好了。”
　　老板娘把卖身契叠好，放在怀里，对阿落说：“跟我上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