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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吃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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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木兰特别不喜欢阮竞之。
方孟韦带回来的这个朋友,她的长相和说话就跟她的姓一样,软软的,像一碗温水,不冷不热地把人泡着。这温水女人讨厌,男人喜欢。
阮竞之是方孟韦在昆明中央党部培训班时教官的女儿,来上海上念书。复旦大学在战时迁往江西、贵州,后又在重庆设立校区,现在抗战胜利了复旦大学慢慢往上海回迁,阮竞之这一趟进入复旦大学先修班,一年之后通过考试就正式进入复旦大学金融学院。
方步亭听到阮竞之一个女生要学金融,也有了些兴趣,跟阮竞之多聊了几句。
一家三个男人都围着阮竞之转,谢木兰倒是被挤在一边,她百无聊赖地打哈欠,环顾一圈发现厨房只有蔡妈在忙,哪儿都不见程小云,她忍不住地问:“小妈去哪里了?”
方步亭和谢培东都停住了,方孟韦刚拿起茶杯又重重的放下,阮竞之看出来这一家人不对劲,也不说话了。
谢培东走到谢木兰跟前,低声说:“孟韦在这里,你别乱说话。”
谢木兰瞅瞅方孟韦,见他脸色不好,赶紧闭上了嘴。
方孟韦带阮竞之进了一楼的客房,谢木兰要跟着进去,被谢培东赶去二楼换衣服,谢木兰撇嘴偷偷躲到方孟韦的房间。
他安排好阮竞之,一推开房间门,就看到谢木兰在他床上跳来跳去,兴奋地说小哥,你看,是不是和你在重庆的房间一模一样。
何止家具的摆放时一模一样,连窗帘的花色都是分毫不差。谢木兰邀功说这些都是她准备的。方孟韦笑了笑,把箱子打开,谢木兰立马扑在他身边一个劲儿的问有礼物吗,有礼物吗。
“有有有!”方孟韦把一个纸袋递给谢木兰,谢木兰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是一条裙子。
谢木兰啊了一声。
方孟韦听到谢木兰并不高兴,有些着急,“怎么了?不喜欢吗 ?”
谢木兰把裙子拿出来,往身上一比,“小哥,都小了。”
可不是吗!
那裙子生生短了一截。他到昆明的第一个月就看到这条裙子,当下就买下来想送给谢木兰,没想到兜兜转转两年之后才到谢木兰手里,她正在发育期,这趟回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你长大了。”方孟韦低下头整理行李,谢木兰坐在他床上,嘟着嘴着问做什么阮竞之一定要住在我们家。
方孟韦跟她解释,复旦大学的校舍还没有安排好,还要一些日子才能入住。都是朋友,阮竞之在上海无亲无故,自然帮忙的。
“什么朋友要住到家里来,住酒店不好吗?”谢木兰才不听他这些解释,她蹲下身来凑近方孟韦的耳朵,神神秘秘地问:“是不是女朋友?”
谢木兰说话时的呼吸吹在方孟韦的脸颊,这么近的距离,谢木兰只穿了一件睡衣,方孟韦都能从她领口看到胸衣。
方孟韦脸色发红,敲了一下谢木兰的小脑袋,说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谢木兰托住腮可怜兮兮地说小哥,我在想你啊。
方孟韦有些得意地抿着嘴,而后又问就没想大哥?
“想啊。”谢木兰说,“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好像听说大哥被分到杭州笕桥航校当□□了。”
“那我过两天看能不能去杭州看他。”
“我也去!”谢木兰拉着方孟韦的手,“小哥,带我一起去。”
“好,我带你去。”方孟韦又问,“快开春了,你选好要读哪所高中了吗?”
“还没呢,大爸还在帮我挑呢。”
“你自己就没有中意的?”
重生之前谢木兰读的是圣玛利亚女校,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她那时成绩不好,数学拖了后腿,读圣玛利亚还是走了后门的。现在她还是讨厌数学,不过有底子了,能挑选的范围也大了,好几所上海名门高中反而让谢木兰不知道怎么选择了。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你也要收收心,别让姑爹担心...”
“哎呀,小哥,你怎么跟爹一样唠叨,像个老头子。”谢木兰不耐烦地说。
老头子!
方孟韦真的侧过身照了照穿衣镜,“像老头子吗?”他转头问谢木兰,可谢木兰早就捂着脑袋跑回房间了。
天快黑的时候,还不见程小云的影子,谢木兰偷偷问蔡妈:小妈到底去哪里了?
蔡妈见四下无人才敢跟谢木兰说,程小云知道方孟韦要回来,早就租了另外一套公寓,眼下已经搬出去住了。
“何苦要这样”谢木兰低呼一声,蔡妈赶紧捂住谢木兰的嘴,说我的小祖宗,别叫这么大声,行长已经很不开心了。
谢木兰从厨房探出头望向客厅,方步亭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妻子,叫人怎么做选择。
谢木兰本来在帮忙敲鸡蛋,一个没注意半个蛋壳都掉进碗里,她以为没人看见,还用手去碗里扣。
谢培东满脸黑线地把谢木兰推出去,不许她再踏进厨房半步。这时阮竞之挽起袖子,笑吟吟地走过来,说要帮忙。谢木兰暗地里白了她一眼,自己拉着方孟韦跑到院子里玩羽毛球去了。
没过多久,谢培东叫兄妹两吃饭。方孟韦去洗手,谢木兰先跑到桌前打眼一看,多了两个新的菜色,闻起来特别的香。四下无人,谢木兰动筷子先尝了一口。
嗯!
好吃!
谢木兰又夹了一筷子,不知何时阮竞之端着一锅汤走都背后,问谢木兰好吃吗?
谢木兰被吓一跳,像个松鼠一样满嘴是吃的,鼓鼓囊囊地指了指菜又指了指阮竞之。
只见阮竞之点点头,把汤放下,拍拍手说:“没错,是我做的。”
这顿饭,谢木兰吃得很不开心。
最不开心的是方步亭和谢培东都夸阮竞之能干,方孟韦频频点头赞成还不说,还和阮竞之颇有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把谢木兰气得够呛。
她当下就想摔碗离座,但又舍不得好吃的,如坐针毡地吃了三碗饭,着实把方孟韦吓着了。
三碗饭下肚,撑得谢木兰躺在床上直哼哼,回想到方孟韦和阮竞之的小表情。谢木兰翻身从抽屉里找出那一大叠高中的入学介绍。
她仔细翻看每一个学校的简介,终于看到中西女中的课程里有烹饪课程。
谢木兰当机立断,就读中西女中了。
从南京回来了之后,方孟韦没有被立即安排职位,但却要去市政府办理各种手续。阮竞之复旦大学那边也准备复课,组织学生打扫教室整理校舍。两个人是一天到晚同进同出,都要吃晚饭了也不见两人回来。
方步亭给谢木兰报了中西女中,但还没开学,家里人都有事要忙,就她和蔡妈在家。谢木兰无聊地把方孟韦以前篮球翻出来玩。
重生之前在燕大,谢木兰是院系篮球队的,女生打篮球的不多,她勉强也算是个主力了。
谢木兰跟蔡妈说了一声,骑上自行车穿过两条街,来到一个室外篮球场。
上面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投篮,打得一般动静却不小,呼天抢地的,叫的最凶的那个谢木兰刚好认识。
是马晓东。
抗战胜利之后马汉山被调到北平当民政局副局长,马晓东倒真如他之前所说,独自一人来到上海念书。从重庆来上海的路上,马晓东还和谢木兰一趟火车,可把她烦死了。
“木兰!”马晓东朝她跑过来,背后几个男生“哇哦哇哦”的怪叫。
谢木兰蹬上车准备离开,马晓东握住她的车头,笑着说干嘛要走,你就不是来找我的吗?!
“谁说我来找你的?”谢木兰说。
马晓东把谢木兰的篮球拿在手里,歪着头说:“不来找我,带什么篮球。嗯?”
抢球又抢不到,推推嚷嚷地反而让别人看笑话,谢木兰也不扭捏,把自行车锁好,冷着脸对马晓东说:“我不跟那群小痞子玩,你叫他们走开。”
“这还不简单!”马晓东走过去跟打头的男生低语了几句。那男生瞅了瞅谢木兰红红的脸,笑着拍了马晓东一下,意味深长地抛下一句“行啊,小子”
谢木兰本来以为自己有点实力,可和马晓东玩了不到一个钟点,她就累了。
“你也不知道让着我点。”谢木兰泄气地坐在地上。
马晓东把一瓶水递给谢木兰,坐在她身边,说你技术太烂,谁跟你打都能赢。
谢木兰翻白眼,说我跟小哥打球,永远都是赢的。
“那行啊,我以后也都让你赢。”马晓东往后一靠,双手撑着地偏过头看着谢木兰。
上海的春天还是有凉,马晓东只穿了一件篮球衫,刚打了一场球身上还有薄薄的汗水,谢木兰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篮球场外,马路边传来一阵喇叭声,谢木兰和马晓东齐齐抬头望去,方孟韦和阮竞之一起从车上下来。
“木兰!”方孟韦冲她喊道,“回家了!”
马晓东眯着眼睛,问:那是你表嫂?
谢木兰脑袋里嗡地一声,她吼了一句,“什么表嫂!你别乱说!”
马晓东愣住了,他说:“我只是问问。”
谢木兰没理他想要站起来,但坐的太久脚有些麻了,马晓东见状跳起来伸出手把谢木兰拽起来,谢木兰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去朝方孟韦跑去。
谢木兰的自行车在后备箱放不下,她只好自己骑车跟在吉普车的后面。方孟韦开的很慢,在等谢木兰。
可谢木兰看阮竞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心里一阵酸,她跟方孟韦说小哥,你先开回家吧,我这就骑回来。
方孟韦点点头,一脚油门就开到了方公馆门口。阮竞之下车之后要进去,方孟韦说要在门口等谢木兰。
阮竞之知道方孟韦宠爱谢木兰,便边说话边陪方孟韦一起等。
谢木兰脑袋空空,一脚一脚地踩着自行车,她转过一个弯道看到方孟韦在等她,十分开心。可看到阮竞之也在旁边,她心里又不是滋味。
谢木兰真的很厌烦自己这样喜怒无常,摸不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阮竞之住进方公馆,谢木兰觉得自己和方孟韦之间就多了一个人,好像不想之前这么亲密了。
谢木兰原本认为,自己对方孟韦永远是无可替代的。从没想象过,方孟韦如果真的谈了恋爱,真的结了婚,她该怎么办。
脑子里在想事情,谢木兰也没有认真看路,她歪歪斜斜的骑车,路上有半块砖头都没看到,车轱辘压上去忽然打偏。
方孟韦正跟阮竞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个没留意,再看谢木兰时,她人已经从车上飞出去,摔在路边。
方孟韦心都被揪起来,阮竞之还没反应过来,方孟韦的人已经冲到谢木兰身边,抱起那小小的身子。
实际上谢木兰也不是十六岁的小女孩了,心里早就过了动不动就哭的年纪,可看到那满脸焦急的表情,她搂着方孟韦的脖子,还是靠在他怀里哇地一声哭出来。
方孟韦把谢木兰抱回家,方步亭和谢培东已经下班了。两人看到方孟韦怀里的谢木兰,裤子已经磨破了一大块,手肘也在流血,都赶紧叫蔡妈给谢木兰烧点热水擦伤口,一大家子围着谢木兰转起来。
阮竞之拿了一些急救药到谢木兰房间想要帮忙,谢木兰看到她走进来,哭得更厉害,抱着方孟韦不肯松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我不要别人,我就要小哥给我擦药。
“行了,别哭了。我给你擦药。”方孟韦也没顾得上阮竞之,接过药说了声匆匆谢谢,就蹲在谢木兰脚边,阮竞之也没在意,转身下楼去了。
阮竞之一走,谢木兰便不哭了,安安静静地让方孟韦给她清洗伤口。
“鬼精灵。”方孟韦低声说。
谢木兰低着头看着方孟韦,“小哥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为什么这么说,你还不知道?”方孟韦拍了拍谢木兰的膝盖。
那儿摔肿了就算动作很轻,拍起来也挺疼,谢木兰别开方孟韦的手,捂住膝盖,“我就看不惯她。”
“竞之到底怎么你了。”方孟韦说。
还竞之!叫的这么亲热,还说不是女朋友!
“没怎么我。”谢木兰往床里面一缩,冷着脸不许方孟韦再给上药了。
方孟韦柔声劝了几句没有用,他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把药放在桌上,背对着谢木兰,一双鹿眼水光莹莹望着被风撩动的窗帘,他轻轻开口,“你,你不是也和马晓东在一块吗?”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谢木兰哪根神经,她突然大叫,“你天天跟阮小姐在一起,我就不能跟马晓东玩!?”
方孟韦手上的动作停止了,仍旧背对着谢木兰,但他能感觉到谢木兰的目光。
房间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他们都隐隐感觉到了,刚刚的对话充满了爱侣之间才有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