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醉》天涯溶溶月

3、第二章 流水依旧只东去

　　秦淮河边绣楼无数，有七座最为著名，他们分别是琴绝朱砂的聆音阁，棋绝百晓的妙弈园，书绝欧阳岚的素手楼，画绝雁初的丹青馆，诗绝木兰的墨白居，酒绝柳笙笙的醉梦轩以及花绝风姿的舜华院。这七人以朱砂为首，是秦淮河边的七大清倌。

　　正月十五这一日，秦淮河畔比以往更加热闹，大街小巷都挂起了花灯，各个绣楼抛出了灯谜，除了聆音阁和舜华院，其他绣楼皆是人声鼎沸。

　　朱砂喜静，很少出面，她的常客只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公子。

　　风姿却是这秦淮河畔的另一个传奇。风姿其人，真如其名一般风姿绰约。传闻金陵谢家四公子谢言曾因风姿对花一笑而痴笑数日，清醒后就执意要娶她为妻，可惜当他的聘礼上门时，风姿早已离去数日。传闻风姿爱花，常常为异域奇花而四处游历。风姿有多美，还有一个传闻可以说明。传闻七绝之首朱砂未成名前并未佩戴白纱，只因见过风姿后自惭形秽，所以以纱遮面。若不是她常年难见，或许这秦淮花魁便是风姿了。这所有的一切虽然都只是传闻，但能跻身秦淮七绝的又岂是普通人。

　　冷清的舜华院中，誉竹抱着一坛竹叶青，坐在亭子中独酌，墙内的清风明月和墙外的灯火辉煌形成了鲜明对比。

　　“风临江呀风临江，我都做得这么高调了，给我个面子出现行不行？”本以为来到秦淮便能抓到他，没想到他至今没有出现。誉竹靠着柱子，喝口酒又叹口气。

　　“原来姑娘是为了追情郎来此，白日那出怕是你那情郎与花魁娘子有什么关系吧。”亭子上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誉竹的酒顿时就醒了七分，她很快就收敛了表情，信步走出了亭子。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亭子顶上有一个男子，穿着灰色衣袍，一只手搭在腿上，一手拿着酒壶。

　　誉竹笑道：“朋友，你我相逢也是个缘，何不下来对饮一二？”

　　亭子上的男子也不推辞，望着这个戴着面具的女子，只说：“上头风景独好，姑娘不如上来与我对饮。”

　　誉竹也不说话，直接拎着两个坛子酒跳上去了。

　　“小丫头个性直，不似那些个大家闺秀，扭扭捏捏，败坏兴致。”对方说不上俊俏，倒有些潦倒之意，嘴角有着青黑色的胡渣，头发也披散着略过肩膀，身上这件衣服有些陈旧，腰间还挂着个藏青色葫芦，这看起来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誉竹有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直接靠近他坐下：“家乡民风如此，你也来一坛？”

　　男子接过酒坛，拔下红筹，但见酒色黄中带绿，透明清澈，一尝，柔和爽口，略带点点苦味，但却不刺激，尤为甘醇。

　　“竹叶青也是好酒，就是不够烈。”他呷了一口。

　　誉竹笑道：“孤男寡女，你若喝上头了我岂不是很危险。”

　　他“哈哈”一笑，心情甚是愉快：“有趣有趣，小丫头算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女子了。在下姓杜名仲宁，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誉竹听见“杜仲宁”三字，心里有些疑惑却没有表露：“萍水相逢，何必拘泥姓名，且饮得尽兴便罢。”话落，单手提起坛子仰天而饮。

　　杜仲宁也不强求，随她饮罢。

　　两人在亭上坐到快二更时，誉竹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若有所思地望向不远处的聆音阁。

　　终于等到了。

　　“杜兄，我有急事，先行一步。”她放下酒坛，起身飞向外面。

　　“这么急难道是要去捉奸？”杜仲宁慌忙补了一句，却没听到誉竹回答，“下次见面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誉竹没有回头，她以为这不过是一次萍水相逢，这种相遇每天每刻都在发生，但真正有缘再见的却少，而再见面还记得对方的更是少之又少，今夜种种，不过一场江湖梦。

　　带着疑惑，誉竹潜入了聆音阁。没聆音阁里的下人今日都被准假外出了，只剩得朱砂一人在。
　　没想到除了朱砂竟无一人，誉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计了。

　　进入楼中，刚转过屏风，见墙上挂着一幅画，不是别人，正是潮音的模样。只是那画中人竟是红衣一袭，没见一颗殷红朱砂夺目，这是朱砂无疑了。誉竹靠近去看，落款之人是林江。这更加笃定了她林江就是风临江的想法，简直不能再明显了。

　　“你可认得这画中女子？”屏风后传来一个女人的清脆婉转的声音。

　　誉竹被这画吸引了全部注意竟没有发现有人已经到了身后。

　　此时她回头看去，面前这个人红衣朱砂，与画中人无异。像，确实是像，但毕竟不是，潮音不是凡人，花魁朱砂只是神秘，而潮音却让人觉得可望不可即。这个女子脸上带着愁容，而潮音淡泊平静，素来也不喜什么繁复的衣物，一身白穿了近万年。

　　“这画中女子不正是姑娘？”誉竹笑着说道，明知她所指却装作不明白。

　　“呵呵，我本不是这般样子。”她凄然一笑，这容貌使得她看起来楚楚动人，“是他替我改变了容貌，他说我的骨骼最为合适。后来我发现自己竟与风姿相像，于是戴上了面纱。我从未告诉他这件事，他只当我羞于风姿之貌，还开玩笑说这天上地下，谁会胜过我这张脸。有呀，怎么没有？他心底的那个人，难道不胜我千百倍吗？”

　　听到此处，誉竹算是明白了：朱砂见过化名“风姿”的潮音大人，风临江又与潮音大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总而言之就是，一切都是潮音的错。

　　唉！她在心中默默叹气。

　　誉竹拿下身侧的鞭子，紧紧握在手中，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林江在哪里？”

　　朱砂像是没发现她的动作一样，自顾自地坐下道：“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我永远是被动的那个。”

　　誉竹见她的样子不像说话，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追问下去。突然，刚才那股灵力波动又出现了，她推开窗户，一跃追了出去。

　　那黑影上蹿下跳，身形像个小孩子。小孩子？誉竹有些疑惑：“白虎臭小子，给我站住！”

　　没想到这一喊，那黑影真的停了下来，慢慢朝誉竹扭动过来：“竹姐姐，我是来帮你的。”

　　誉竹一看，还真是虎妖族送去灵溪的小公子白虎：“你怎么偷跑到这里了！”

　　“不是偷跑，是潮音大人让我来帮你的。”说完，他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你能帮我什么？”誉竹表示很疑惑。

　　他捂着脸眨巴眨巴眼睛，道：“潮音大人让我帮你……挡桃花。”

　　“……”她果然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