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淬锋记》檐扉

5、摩梭之请

　　火堆上架着两条鱼，都已经被处理干净。
　　西门吹雪低头碾磨药草，动作熟练仔细，处理完毕后依次装入瓶口。
　　叶孤城则坐在篝火边上，将一些准备好的紫色调料抹好，又翻转了一阵，空气中传出鱼肉的浓香，他递给西门吹雪一条。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又都是冰冷的性子，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一时间山洞中安静异常。
　　身处异地，偶遇故人，那些讶异与欣喜或许很快就会变得微不足道，但是两人以剑相交，闻剑语，识剑声，其中默契，本就无需多言。
　　一夜无话。
　　晨曦已起，西门吹雪从外面洗漱回来的时候，叶孤城并不在，他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肩上伤势已经有了起色，但是还不能练剑。
　　他大概猜到叶孤城在哪，不过不急，只是取出剑，细细擦拭了几遍，直到身后脚步声响起，西门吹雪回头。
　　两人对视一眼，叶孤城道：“我要回摩梭国，一起？”
　　西门吹雪颔首。
　　要准备的东西叶孤城昨日就已经整理好了，西门吹雪更是一人一剑，身无他物，随时就可以离开。

　　摩梭国其实不算遥远，大概三五日的功夫就可以抵达。
　　和长臂国有些类似，摩梭国也是建立在山谷之中，但是相比而言，占据的地盘起码要大上两倍，入口也远远胜过前者，摩梭国人外表上看起来和常人一般，并没有奇异之处。
　　不过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子，大多一脸凶悍，浑身肌肉魁梧，他们身上的衣物则和叶孤城拿给他的类似，虽然风俗奇怪，但是总比长臂国那样的实打实的蛮夷要好的多。
　　走进山谷，两侧都是简单搭建的木屋，大部分都是一层两层，只有最中间也是最大的一座木屋，搭建了三层，上面挂了一块写着奇异文字的木牌。
　　一路行过，西门吹雪注意到许多目光，各色各样，大多是女子，他一概无视，只与叶孤城并肩齐行。
　　叶孤城直接带着他来到中间最大的房屋前，门前站着两个英姿勃发的女子，朝他点点头，直接让两人进去。
　　里面有些空旷，摆设都是崭新的，木椅，木桌，整整齐齐的放在中央，墙上挂着一些上等的皮毛和武器，这样的装饰摆设，在叶西两人看来，依旧属于不堪入目，不过身处这种落后之地，本就无计较这些的必要。
　　“难得见你来找我，不知另一位是？”
　　端正在最上面的女子全身裹着黑布，纯白双目，但是从她的声音来看明显已经上了年纪，不过让西门吹雪有些奇怪的是她使用的语言，虽然发音还是有些古怪艰涩，但是至少他可以听懂。
　　“故交。”叶孤城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然后问道：“我来此地，是想借阅旧籍。”
　　“你还是没有放弃离开这里的念头。”
　　叶孤城不语。
　　“你于我有大恩，那些东西你带走便是，反正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巫医沉默了一下，又道：“我知你从不受人恩惠，我便与你做一个交易。”
　　她唤来一个女子，耳语了几句。
　　两人等了一会，便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抱着一个大箱子从二楼走下来，她的容貌姣好，穿着紧身的皮甲，身材高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上去健美有力。
　　箱子里全是用兽皮撰写的书籍，少女用白布把它们包起来，递给叶孤城。
　　“这是艾雅。”巫医爱怜的看着少女，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古朴陈旧的木盒。
　　“我们虽然被驱逐到了这里，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重新回去，回到那一片广袤壮阔的世界。”巫医抬起手，露出满是皱纹的右手。“我活了两百多年，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但是她不一样，她的生命会和我一样漫长，我不希望她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所以，我请求你们，带她一起离开。”
　　巫医深深的低下了她的头颅。
　　叶孤城沉默，西门吹雪更不会开口。
　　“作为交换，这里记载了荒芜之林的大致地图和我知道的所有荒兽资料。”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写满字迹的布帛。
　　叶孤城道：“只需要带她走出荒芜之林吗？”
　　巫医点点头。
　　叶孤城看了西门吹雪一眼，然后道：“可以。”
　　他们交谈的时候没有使用摩梭国的语言，但是那个少女似乎也能听懂，顿时双眼通红的跪下抱住她的母亲。
　　她大声的哭喊了几句，西门吹雪没有听懂，叶孤城也没有说话。
　　半响，艾雅重重的跪在地上，额头磕出了鲜血。
　　叶孤城道：“我们十日后再来。”
　　西门吹雪跟着叶孤城离开。

　　长臂国与摩梭国之间隔着两座山，叶孤城的住处就在其中，只是简单的两座木屋。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来到的时候发现门口居然坐着一个小女孩。
　　西门吹雪记得她便是那时为自己指路的长臂国人，叶孤城就更不用说。
　　两个人一起走过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子立刻高兴的大叫。
　　叶孤城蹲下身，拿给她一些新鲜的野果。
　　西门吹雪直接走进木屋，随意的打量了两眼，里面很整洁，东西也不多，桌子上放着白布和笔，他将那些兽皮书放下后便往外走。
　　刚好看见叶孤城走进来，那个女孩也跟着一起，有些怯生生的看着西门吹雪。
　　“她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西门吹雪没有接过，他看着女孩脏兮兮的脸庞淡淡道：“不必。”
　　叶孤城指尖拂过万梅山庄四个字，突然道：“我死之后，白云城如何？”
　　西门吹雪道：“受到朝廷打压，不过远在南海，影响不大，倒是你死的消息传出后，整个白云城险些分崩离析。”
　　叶孤城沉默了一会道：“如今你来了此地，万梅山庄会怎样？”
　　西门吹雪垂下眼，冷冷道：“万梅山庄如果没有西门吹雪，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叶孤城不再多问。

　　余下的时间里，西门吹雪一边养伤，一边制作一些比较常用的药品，这个世界，他和叶孤城都算不得绝对的强者，要去的地方又是凶兽遍布，说不得便要用到。
　　那些从摩梭国得来的书籍，叶孤城都另外抄写了一遍，他在这里两年，语言文字自然已经清楚，但是这里的语言发音方式极为奇怪，不管是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都无法学会。
　　不管有这些翻译过的书籍在，西门吹雪对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根据书上所述，这片大陆有各种各样的国家，有些与人相似，但大部分都是异类，据记载，最强的一个国度拥有数十万国民，国民越多，国家的实力就会越强。
　　在流放之域，巫医是比首领地位更高，但是在外面却根本不算什么，国与国之间，真正足以决定胜负的关键在于萨满的强弱，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层次，黑衣萨满，白衣萨满，以及巫王。
　　巫医则是后勤治疗师，本身实力并不强。
　　但是因为是在流放之域，没有一个萨满，所以可以绘制图腾的他们才变得如此重要。
　　通过图腾可以让普通人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是越强大的图腾，越难绘制，可以承受图腾力量的人也越少。
　　这片土地极其广袤，尽管大部分的疆域都已经被凶兽占据，但是剩下来的地方也足够这些国家生活。
　　待在流放之域的三个国度，只有摩梭国才是真正被驱赶的一个，长臂国本来就是此地居民，讙头国并不受到限制，它们只是喜食鱼类，故而常年隐居在此。
　　叶孤城花了三天的时间撰写书籍，其余时候则用来研究摩梭国巫医赠与的那副地图，时不时去一趟荒芜之林对照一二。
　　这副地图是摩梭国人当初用性命填出来的，但是如今并没有太大用处，摩梭国的强者早就死光了，剩下的那些人如果再想穿过荒芜之林，那么这个国家好不容易剩下的那点元气也就耗尽了。
　　叶孤城心里清楚，所以对于那位巫医的交易并没有拒绝，他和西门吹雪对这个世界终究太过陌生。
　　看了看已经偏西的日头，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去。
　　路程不算遥远，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便可以赶回。
　　把一些采到的草药交给西门吹雪处理，然后再弄些简单的食物，这里的人并不会耕种，大多是通过捕鱼打猎来获取食物，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并非不可忍受。
　　两人生活的格外平静，偶尔长臂国的那个女孩会过来看看，不过她呆的时间都不长，很快就会离开。

　　在距离约定的期限到达的前一天，西门吹雪药品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他的伤口也已经完全恢复，本来时间不可能这么快的，但是这里的药草效用极佳，类似的恢复效果他在密林时就已经感受过了，倒也不吃惊。
　　西门吹雪正坐在桌边翻看书籍时，忽然门被推开。
　　来人脚步沉重，呼吸急促，他远远就知道是谁。
　　不过，西门吹雪瞧见小女孩一瘸一拐的样子，眉眼变得冷肃。
　　他站起来，检查了一下她身上大片的乌青和擦伤，用布沾水简单清理了一下，然后拿过一个药瓶，倒出一些抹在伤口上。
　　伸手抬起女孩一直低着的头，西门吹雪的目光里有询问的意思，这里的语言，他现在大概可以听懂一些。
　　“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西门吹雪不说话。
　　女孩瑟缩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哇的哭了出来。
　　西门吹雪听她断断续续的说完经过，沉默了一下，然后拿来笔写下一句话。
　　“在这里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