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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佳期相会如有误(一)修 ...

  •   晨光微露时,苏淮年洗漱完毕,结了账出门。

      宿城醒得很早。

      出了客栈门,各式早点摊早早就开了张,她在微冷的晨风中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袍子,沿街一路走一路看。

      刚走近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她视线忽而一飘,咦了一声,快步走到了一口大锅前。

      “大叔,这是什么?”铁架子支起来的大锅里满是黑乎乎的砂状物。

      老板是个中年汉子,在微凉的秋风中露出一双精壮的胳膊,他手中握着一把奇大的铲子,不断翻着锅里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黑砂中不少深棕色的果子时隐时现,一股浓郁的甜香味扑面而来。

      见是个小姑娘,老板憨厚一笑,手里的活计没停,朗声回道:“这是糖炒栗子。”

      苏淮年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里逐渐浓郁起来的甜香,觉得肚子突然无比的饿。

      “老板老板,这个怎么吃啊?”

      胖胖的老板娘从老板身后的铺子里出来,熟练地配合着老板将铁锅里的栗子一一用筷子夹出来,放到一旁的竹匾里,听了她这话,笑着取出一枚,手指用力一挤压,那栗子就开了缝,三下五除二剥了放到苏淮年面前,忽然又咦了一声,“诶,你是昨日在街上给人刻东西的小姑娘吧?”

      苏淮年迫不及待把栗子肉往嘴里塞,一面满足地嚼一面含糊地点头。

      老板娘乐了,“小姑娘,你这手艺可真不错,今天能给我刻一个吗?我送一袋栗子给你。”

      苏淮年已经又从竹匾了拿了一个出来,因为烫,手指捏不住,两个手颠来颠去地冷却,就是不肯放手,两只眼睛几乎要放光。

      老板娘给她剥了十来个栗子,她手里拿着刻刀,一会就顺一个,没多久栗子吃完了,雕像也刻好了。

      刻的是胖胖的老板娘用手剥栗子的场景,小小圆圆的木头上,老板娘的眉眼格外的温柔。

      拿着一袋热气腾腾的栗子,苏淮年一双眼笑成了两弯月牙。

      腰间的牛皮囊随着她一蹦一跳的动作上下起伏,里面有一个小盒子,盒中装着一枚小小木偶,长发高束,面容稚嫩中稍稍透露出些果敢,是个男孩的样貌。多年前她曾有过一场等待,自午时到黄昏,是爷爷拉长了脸才迫得她回去。那日夜里,他们再次搬了家,她扒在马车后窗上望了许久,直到那条路成了记忆里一个模糊的点,那个男孩的样貌却留在了她刻刀之下。昨夜她对着这木偶发了半夜的呆,许是初初下山,那些刻意隐藏的记忆又跃跃欲试要挣脱。

      她没有特定的去处,心里极隐秘的一处日日提醒着她,往南走,去上京。

      天光大亮时,凌小纪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凌煜已经神清气爽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吃完了一笼包子。

      “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凌煜将剩下的一笼推到他面前,眉目淡淡的,“再往北。”

      宿城再往北便是与西野交界之处——旷原镇。鄢国与西野国并无明确的分界线,出了旷原镇再往北数里就是西野国的领土。

      这些年鄢国日渐强大,与西野国虽无大的战乱,边境受到骚扰却是不断。

      自十三岁第一次出门以来,凌煜每年都要去一趟远处,有时游历他国,有时则走访鄢国小村小落。他是凌府的独子,注定要接下鄢国大将凌仲的担子,保家卫国,为鄢国开疆辟土。

      马蹄声停在镇子外面,两人牵着马步行进了镇。

      往来商贩中不少人穿着各色马褂,腰间围着及至膝上布裙,那是西野国的服饰。

      两人找了个茶馆坐下不久,便听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讨论声。

      “听说咱们的公主在鄢国过得并不快活。”

      “我也听说了,当年那公主出嫁时我还远远瞧见过,半月前听说还遭了鞭笞!”

      “可不是嘛,鄢国狼心狗肺,竟为难一个女子,实在令人不齿!”

      凌小纪听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站起来跟人打上一架。凌煜按住了他的手,低头吹了吹茶盏中漂浮的茶叶,神情莫辨。

      一声妇人的喊声破空响起,众人抬头,不远处一个西野国人抢了个妇人的钱袋,正逃窜时被几个鄢国人团团围住。

      身后那桌马上站了起来。

      打斗声在片刻之后响起。街头流民抢劫瞬间演变成两国立场的交锋。那几个西野国人似乎有些武艺,仗着人多势众,将刚开始围上来的的那几个鄢国人揍得鼻青脸肿。

      那抢了钱包的男子得意洋洋,抬眼看着四周哈哈大笑,“你们鄢国人向来胆小如鼠,今日我便是抢了这钱包又如何,非但如此,我还要——”妇人惊叫一声,整个人被他牢牢掴在怀里挣脱不得,那人笑得愈加猥琐,“你们鄢国既然敢欺负我国尊贵的公主,我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鄢国的怒火瞬间引爆。

      当街斗殴不断升级,那妇人挣扎的喊声格外刺耳。

      凌小纪急得不行,得了主子一个眼色,身子如同闪电般窜了出去。

      凌煜拈起桌上的花生米,两指并拢一个用力,那轻薄妇人的猥琐男子捂着眼哀嚎起来。

      “谁!”

      凌小纪呀了一声,心领神会一笑,剑还未出鞘,伴随着几个花哨的动作,那几个借武力逞凶的西野国男子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围观者一片叫好声,凌小纪极潇洒地将衣服下摆一掀,拇指从鼻子上一拭而过,摆了个极骚包的动作,慷慨陈词:“你们这几个西野国人,口口声声说我们鄢国竟下作到为难女子,你们适才又是在做什么光明磊落的事?当街为难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是你们西野国的优良传统?”那几个西野国人恨恨地从地上爬起,相互一对视,“走!”

      凌小纪被簇拥起来当做英雄膜拜,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竟像是终于找到了吐苦水的机会,凌煜在一旁听得分明,不觉皱起了眉。

      宫闱之内的事他无从得知,但西野国多年狼子野心,宫中如此隐秘之事却被传得人尽皆知……他转身就走,凌小纪哎哟一声,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急急忙忙才追上来。

      “少爷,又去哪儿啊?”

      “军营。”

      戍边的军营在旷原镇的边缘,凌煜甫一亮出凌府的信物,那守门的小兵就恭恭敬敬将他迎了进去。

      说起来,这一处军营的将军还曾是凌仲的旧部下,名唤方刚。

      凌煜将边境的近况问了一遍,方刚一一答了,眉目之间多有愤懑,西野国近来频频扰民,他已听说了方才旷原镇的事情,连说了三声欺人太甚。

      凌煜只嘱咐了几句,近来恐有变故,要多多防范。

      一旁传来一声轻嗤,方刚面上一僵,转头低喝一声,“不得无礼!”

      凌煜摆摆手,饶有兴致地看向营帐中的一名士兵,那人穿着玄色盔甲,面容黝黑,唯独衣领处露出一块莹白的肌肤。

      凌煜眼中沉黑起伏,多看了他几眼,薄唇微微勾了个弧度。
      有点意思。

      “你为何发笑?”

      方刚还要说什么,凌煜阻止了他,那人嘴角一勾,是个不屑的形容。“你是凌将军之子,我且问你,是否上过战场?”

      凌煜不动声色望过去,“不曾。”

      那小兵唇角嘲讽更甚,“那么你即便有再多交代亦是纸上谈兵,我们镇守在此多年,难道不及你这公子哥有风险意识?”

      方刚听得冷汗都冒了出来,连连赔笑,“公子息怒,萧诺他素来耿直,这些话公子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凌煜丝毫不理会,兴致盎然地回问萧诺,“你认为我是只知锦衣玉食的少爷,没有资格也没有本事对战事指手画脚?”

      萧诺抬眼与他对望,稍稍上挑的眼角滚动着挑衅的情绪。“是。”

      凌煜起身,将锦袍脱了交给一旁的凌小纪,微微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若我们比试一场,看看我这凌府少爷,是不是有些真本事?”

      萧诺微微一愣,转身脱了厚重的盔甲,只着一身黑色短打,精干利落。

      “比就比。”

      凌小纪抱着凌煜的袍子,愣愣地看着自家公子与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萧诺过了三十余招。

      一阵劲风起,凌煜一个利落的回旋踢堪堪架在萧诺颈间,又向后一个跃身,稳稳落地。

      方刚快急红了眼,凑到萧诺身边教训道:“公子已连续几年在军部举办的试军赛中拔得头筹,你怎可口出狂言!”

      萧诺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垂下眼眸,“我输了。”

      军部举办的试军赛,凡行伍中人皆可报名,仿照真实战场,从排兵布阵及上阵杀敌各方面考验参赛者,能连续多年拔得头筹,那显然不只是纸上谈兵之流。

      凌煜脸上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看着远处西野国的方向,淡淡问,“萧诺,若今日是你来指挥打这一场仗,你当如何守卫旷原镇?”

      萧诺微微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神色莫辩道:“旷原镇地势平坦,无地形可以依靠,兵力不多,与其他城镇相距又远,得不到及时的增援,只能追求速战速决。若是西野大举来犯,我们需要强大的兵力在第一时间阻隔对手。此举若是不通……”他皱着眉,有些不知怎么接话。

      凌煜接口,“此举若是不通,则应及时撤退至宿城,与后方兵力汇合,借助宿城强大的兵防工事集中兵力抵御外敌。但这样显然会削弱士气。那么你可知,现下我们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萧诺看着他,面上神情愈发复杂,思考片刻,道:“加强旷原镇的兵防,没有地势依靠,便人为修筑防御工事?”

      凌煜转身淡淡看向方刚,方刚显然也有些激动,应道:“此事着手就办。”

      凌煜点头,转向凌小纪取了袍子穿上,“近日恐生事端,我们现在就回去。”

      走出几步,又停下看了一眼萧诺,“你可愿跟我回去,加入我凌家军?”他顿了顿,“我凌家只重才干,不论男女。”

      萧诺眼睛骤然亮起来,她取过一旁的盔甲,响亮地应了声是,坚定地行了个军礼。

      凌小纪和方刚对视了一眼,傻眼了。

      *
      苏淮年且走且停,爷爷是大骗子,山下好玩极啦,糖衣包裹的山楂,用竹签串了,化在嘴里,酸酸甜甜回味无穷;面粉摊成薄薄的皮,裹着肉馅下水煮了,滑嫩异常,可口又饱腹;最最美味的是那光滑的板栗,切了口子加糖翻炒,热气腾腾中透着甜蜜的口感,好到不能再好!

      她如同乍入了水的鱼,心花怒放,简直不能更欢喜。

      赶了几天的路,她走到一处村落,暂时停了脚步。

      篱笆围了一圈的房屋,里面种着各种蔬菜,屋子是很简陋的样式,炊烟袅袅而上,她摸着叫了几声的肚子,突然就感到了饿和疲倦。

      隔着篱笆喊了几声,里面是一阵慌乱的器具落地声。过了一会,里面的门边偷偷摸摸探出一个脑袋,立刻又缩了回去,没一会,走出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太太。

      见只有苏淮年一个人,她神色放松了些,上前一边开了篱笆门一边问道:“姑娘,你这是从哪里来呀?”

      苏淮年笑吟吟的,“大娘,我从宿城来,要往上京去,天黑了,能在你这里歇一晚吗?”

      那老大娘露出为难的神色,“姑娘,不是我不肯留你,实在是这里附近有强盗出没,你瞧瞧这村里能搬的都搬了,姑娘不便久留,还是趁早赶路吧。”

      苏淮年四顾,视线所及之处再无一家有人气,蹙了眉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大娘,“大娘,可是我好饿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从军啥的……梗老胜在人新(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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