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奇遇记》无心之愚

7、情仇

　　朱馥思认为自己很命苦。原本还以为离了赵任远会好过些，没想到这个向十七更讨厌。整天不离她左右，虽然不说话，却更令人心烦。
　　她当然对向十七相当不满，但是她更好奇为何向十七每天一起床，便得轻轻摇晃发稍上的风铃？兴致来了，他甚至会偶尔吟两首晏几道的词，沉醉其中。
　　比如现在。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
　　馨公主毕竟正值双十年华，好奇心重，口里却依旧冷淡道：“想不到，你还懂点诗学。”
　　没有反应。
　　半晌。“我说我的，与你何干？”
　　朱馥思在宫中一呼百诺惯了，岂能叫这向十七如此消遣她。立时便随手打出了手中刚烤好的鱼。岂料对手是成名三十载的暗器高手，只见他似乎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那串飞鱼便改了方向，砸到了女子的脸上。
　　一时，自宫中入江湖种种心酸涌入心头爬上眼眶，两行清泪竟似梨花带雨滑了下来。
　　向十七心头大震，一忆想起四十年前往事，小桃岂非也是如此情伤？
　　一念及此，竟伸手轻抚朱馥思发稍，柔声道：“小桃……小桃……，你不要伤心。你看，我不是把你送给我的风铃保存的很好？”
　　朱馥思本是百感交杂，忽闻向十七这一段话，不觉抬眉望去。
　　眼前，向十七竟如同换了一个人。
　　只听向十七依旧恍然未觉的道：“四十年，四十年了，我何时忘了你？小桃……别哭！别哭！”向十七伸手，便要拭去朱馥思颊上泪痕。
　　朱馥思本想躲开，但震于向十七这般情痴，竟任向十七轻柔地拭去自己脸上泪行。　　向十七一笑、一叹、一摇头，又缓声道：“你看，你笑起来，不哭的时候多美。小桃笑一个给我看。”
　　一瞬间，朱馥思竟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向十七茫然注视着，忽轻嘘一口气道：“小桃，你笑起来好美，你看，你看我把你送给我的风铃结在发梢上。你看，已经绑了四十年，你高兴吗？”
　　朱馥思也不知道自己搞什么，竟然忍不住泪水夺眶，上唇轻咬，点了点头。
　　向十七安慰极的一笑，喃喃道：“不公平啊，小桃。他们为什么叫这风铃是‘阴山断魂铃’呢？不公平啊，小桃。这是相思情人铃啊……。”
　　相思情人铃？多美、多哀伤的名字！
　　既是情人，又何须两地相思？
　　既是相思，最难堪是天人永隔！
　　便此一瞬间，朱馥思只觉眼前的向十七竟是如许伟大，四十年，生死相思，她朱馥思做的到吗？天下间多少天下人，又有几个能做到？
　　向十七头缓缓垂下去，低声道：“这公平吗？小桃你为了明志，不惜跳洞庭湖自杀，那张家大户却逍遥得很。”
　　向十七忽的长叹，声音越来越低：“二十年前，我终于替你复了仇将那张家二少爷击杀于洞庭湖上替你陪葬。可是……京十八一战……我却落得天下人取笑。我不甘心啊，有谁能明白我的心境？那江苏张家权大势大，又有谁能治得了他们……？不公平啊！小桃。为什么相思情人却叫阴山断魂？”
　　朱馥思早已泪垂如雨，只见眼前向十七头越来越底，声音也越来越低，几不可闻，勉强中，只知他不断轻念着：“小桃……小桃……”
　　明宪宗成化七年，五月三十日，晨，向十七坐化于熊耳山上！

　　她望着墓碑，心里一阵凄凉，不觉长叹。叹天上之云美若是，叹水中之月美若是，只是世间之情爱却无法如云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