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空空》熏风普渡

141、急症

　　廷宜料想他哥的性子再狠也不至于对谁过分执著，哪知道被囚的那人一直在帝王寑殿住了半年也不见放出，不知由来。此时却是蹊跷却不必过分担心，且莫说帝王之事旁人谁敢置喙，但是兄长一贯强势的作风根本不像是迷上了谁的样子。
　　英雄一世，谁没有几个红颜知己？
　　廷宜放下手中的长枪，唇角随着遐思扬起，遂换了一身儒生的裾袍，翩翩然走向唯爱的温柔乡。坊间都传郑国夫人最爱风雅，今儿自己这身说不准会讨了那人欢心。

　　那日长谈终是不欢而散，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无话可谈。玄朗是惯于冷清，空空却是被好似被人抽了魂魄，他终日浑浑噩噩，脑中胡乱想着旧事，寥寥半生，每一帧每一画都是同一人。本以为是此生最亲近的人，可如今哪怕靠近一步，都好似被扼住了脖颈的兽，在牢中失落春秋。空空明显畏惧的疏离玄朗并非没有看见，然而他毫无愧疚，好似唯有那人也受够与他同等的孤寂与折磨才能重头来过。
　　灯花闪了闪，照亮两个未眠的影子。空气沉闷得可怕，幸而玄朗的事务不断，免了许多尴尬的闲暇。
　　“陛下，这是本月各重臣的行迹。”
　　暗卫埋着头奉上手中轻飘飘的一卷绢，从始至终未曾往旁边看上一眼。
　　玄朗伸手接过，当即打开就看，他武功高强不惧刺客宵小，故而寝殿从不让侍从近身伺候，这也g方便了自己可以有空间处理些私密事。
　　空空对政务没有兴趣，若非玄朗今日阅后动了雷霆之怒，他或许还能重温一遍幼时玩笑，琢磨琢磨错过了什么，竟让那样可爱的孩子长成了如今这般。
　　“放肆！”
　　帝王之怒不可小觑，暗卫虽然心下早有准备，也被上位者的威压惊得跪拜下去。
　　玄朗被气得不轻，传信的绢布都被撕成粉碎，他已经许久没有在臣下面前失态，若非事关廷宜，他也不至于这般大惊小怪。
　　暗卫不敢在这时候触人霉头，只能默默跪着等陛下这口气平复了，再领命下去。
　　许久，他终于等到了吩咐，“给我继续去盯着晋王那个混账，再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给违命侯送去！”
　　“遵命！”
　　等人走了，玄朗还是不放心，他又唤了侍从进来，吩咐道：“明日朝后，宣晋王觐见！”
　　言罢，好似累透了心，玄朗摆摆头，再没有精力处理剩下的事务。帝王常宿长生殿，可糟心事儿那么多，龙椅上的人又有几个得幸长生？
　　突然起伏的剧情让旁观者也有些心悸，他小心翼翼看向玄朗，正琢磨着要不要出言安慰几句，谁知还没张口，只见龙椅上的人突然痛苦地揪紧心脏，脸色苍白，嘴唇泛青，像是犯了急症。空空被吓了一跳，此时殿中只他二人，玄朗明显已无呼救能力，而自己也被这该死的黑金链子锁住寸步难行。
　　“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空空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拼命呼救，可是外边的人不知是否得了令，竟完全无视他制造出的声响。要怪就怪玄朗平日太过强势，除了他的命令，外面的侍从根本不敢踏入一步，此时听到空空大叫，也只当是被囚住的人终于受不了与陛下起了冲突，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刚刚还精神奕奕的皇帝陛下会突发急症。
　　空空叫了半天都没人搭理，又急又气，可惜他轻功虽好，武功却不怎么样，哪里挣脱得开手腕粗的黑金锁链。
　　此时的玄朗已经痛得晕了过去，也不知是什么病症，五指指甲都黑了，隐隐渗出血花。空空从未见过他这般吓人的模样，饶是心中再恼人专制，但是一同长大的情份哪里舍得眼睁睁看着那人受罪。
　　他是玄朗宁可千里索命也不愿放手的牵挂，同样的，玄朗也是他走遍山河也放不下的羁绊。
　　“阿朗……阿朗……求你……撑住啊！”
　　惊惶无措的空空此时恨不得砍了自己的双腿爬过去，然而他手中干净得连个利器也无。黑金链子牢牢锁在床榻上，连着一旁的柱子，当时布置的人也不知是多怕他逃跑，只留了十余步的一个活动半圆，一切有可能都用来逃跑的器物被狠狠的隔离在圆弧之外。
　　空空一边拼命想办法逃脱，一边观察着玄朗的状态，手脚在不自觉间已经磨出了血痕，然而仍然无法触碰到咫尺之外的那人。空空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样恐惧无助，他的身体已经拉伸到极限，连床沿的木头都被他啃下来弄成开锁的工具，然而一切都好似徒劳。
　　“拜托……拜托……”
　　泪流满面的人早已忘了那些纠结的恩怨，在生死之前，所有的行为都是下意识，所有的感情都是甘愿。
　　指尖被木头的倒刺划得淋漓，贼小子却浑然无觉，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几根小小的木头刺上，用尽几世的功德只愿换得一人平安。
　　或许是哪路神仙终于听到了他的请求，黑金锁在一阵忙乱中“咯噔”一声被打开。空空连滚带爬地奔到玄朗跟前，颤抖着手去寻他的呼吸，然而时断时续的气息将他提起的心捏的粉碎。
　　一时太过紧张，空空忘了自己身处皇宫，他慌不择路地扛起玄朗，一路喊着阿朗的名字，跌跌撞撞奔向殿门。
　　长极殿的宫人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血泪模糊的罪人背着皇帝陛下发疯了一般往外冲，他大逆不道地呼着陛下的乳名，在长极殿外莽莽撞撞地找大夫。
　　待到宫中侍卫终于将人拿下，那个罪大恶极的贼人竟然还紧抓着陛下的手不肯放开，众人无法，只能将人打晕，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掰开那人的手指。知道内情的宫人虽然不清楚此人于陛下之间的关系，但从陛下平日对这人的关照也不敢妄动，只得人一同带与太医诊治。
　　如此一乱，自然惊醒了皇后娘娘，等到一众人等匆匆赶来，这才打破盛传许久的宫中谣言。
　　“空空，怎么是你？！”
　　宋皇后仅一眼就认出了贼人的身份，一时间心中如乱麻，不知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