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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建明皇帝 ...

  •   赵胤是一位极富有人格魅力和传奇性的帝王,翻开历史来比照,不论是功绩能力还是为君的气量眼光,没有几位帝王能跟他相比。
      他出生于周朝末年,亲眼目睹了才传了两世的周王朝的崩塌。十一岁就随着伯父上战场,南征北战,从王权忠诚的捍卫者到逐鹿天下的反叛者,历经了整个乱世的起始与终结。
      他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世家的出身让他不乏文韬,半生的征战生涯,也注定他必然是一位铁血的军人。哪怕最憎恨他的仇敌都不得不承认,论当皇帝,他的确是极其出色的。正因为有他,才有了建明之治,才有了这空前的盛世。
      他,是足以自傲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他也有着自己的心病。
      建立大夏王朝的太祖皇帝并不是他父亲,而是他的伯父。当年太宗皇帝承太祖之位登基,虽有证明太祖皇帝曾在先太后临终前亲口承诺过兄终弟及,但到底没有正式册封为皇太弟。人们的观念里,还是父子相承更为正统,终太宗一朝,暗地里的议论从未停止过。
      不管是太宗登基时所依照的兄终弟及,还是传统的父子相承,这皇位本该都没赵胤什么事。就算不说同样为太祖皇帝同母弟弟的梁王爷、太祖皇帝的嫡长子韩王,赵胤还有同母的嫡长兄在前,无论如何也排不到他头上。
      然,功绩赫赫的赵胤远比其他竞争者甚至他的父亲埋藏得更深,更有城府,也更为果断。一场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事变,梁王与太宗嫡长子身死,韩王依附,太宗皇帝不得已黯然退位居太上,建明帝顺利登基……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上皇早已不在世上,连韩王都已经过世,赵胤帝位日益稳固。
      太祖一脉没落,太宗一脉传承大夏王朝已经成为了不可动摇的事实。当年事变之事再没有人敢提起,但逼父弑兄才登基的事实在建明帝的心里埋下了无法消弭的隐患。所以他提防着自己的儿子,严厉抑制太子,提倡孝道,讲究兄友弟恭,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干各有心思的皇子没有一个敢把争斗摆到台面上来。
      如今的大夏,在他的统治下蒸蒸日上,生机勃发。

      去年,建明帝刚过了花甲。不过他一直保养得很好。肩宽背直,眼明神厉,开得强弓,舞得大刀,无女不欢。除了肚子稍微有点发福外,从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年过六十的老人。
      早年的领军生涯让他身上至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杀伐之气,随着帝王威严的越重,近几年来,几乎已经没有人能直视他的眼睛。
      当然,这其中可能不包括他一向宠爱的女儿。

      随着昭华公主半真半假气愤的诉说,建明帝原本还带笑的表情渐渐阴沉了下来。

      “天花”?这不是一件小事,若是真的自然要重视,如果是假的……八成是假的!这就值得推敲了……

      见父皇的脸色都变了,昭华公主也有些暗惊。她知道父皇素来重视安鞅,视之如弟子,宠信有加,却没有想到已经看重到这个程度了。难道真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父皇一心要将安鞅培养成下一代相宰?

      微翘着嘴做出生气的样子。
      赵漱儿知道为什么父皇十八个女儿独对自己最是宠爱,所以她从来不怕在建明帝面前表示出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

      建明帝有个同母的姐姐,那位昭阳长公主据说跟现在的昭华公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在所有见过的人的传说中,昭阳长公主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上得战场握得长枪。
      建明帝小时候多得这位姐姐照顾,连最开始上战场都是被姐姐保护的。
      这位大长公主没等到大夏开国就逝去,一直是建明帝心中的遗憾跟痛楚。看见酷似姐姐的女儿,不自觉一腔弥补的心思全挪到她身上去了。

      因而,从小昭华就知道,自己霸道一点英气一点甚至蛮横一点,她的父皇一点都不会介意,甚至会很欣喜。建明帝曾经发誓要让姐姐过上随心所欲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然而,昭阳长公主没能等到这一天,如今看见跟姐姐一模一样的女儿,莫名的就会心软下来,从不曾例外。

      看着父皇派人去传召安鞅,昭华公主眼波流转,心中冷哼了一声。就冲安兰楚平日里狂妄的那个样子,落下把柄了就别指望她放过他!

      跟在小黄门后面往御书房走去,听小黄门偷偷提醒自己说昭华公主去了后圣上才突然传召自己,并且脸色不太好,安鞅心中并没有半点惊惶。他早有所料,除了跟皇上告状,昭华还能拿他怎样?

      安鞅心中冷笑。这等外表文静内心蛮横的女子,真正让人厌恶。她如此跟自己过不去,不过是因为自己曾拒绝过太后提出的亲事。她也不见得喜欢自己,就是不忿他拒绝了,让她觉得没面子罢了。

      走进御书房跪下行礼请安,建明帝没像往常一样不待他跪下就叫免礼,而是打量着他,很久没有说话。御书房中气氛一时很是严肃,外面的侍卫太监们都连口气都不敢大喘。一腰悬长剑的白衣男子翩翩走来,还差着老远,就被一个小黄门迎上去拦住了。
      遥遥望着御书房这边,云铭若有所思。

      御书房内,只有父女君臣三人,安鞅跪在地上,昭华公主站在父亲身边,也乖乖的垂着头。建明皇帝坐在龙椅上,他不开口,谁也不敢说话。

      看着安鞅年纪小小,举止温文,已然颇有气度的模样,建明帝心中有些复杂。
      他确实挺喜欢这个少年,好学,用功,聪明,知进退,出身贫寒但不亢不卑,教导起来很有成就感。从出身到人才,完全符合他的希望。从十一岁的安鞅第一次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三年精心的教导,这少年简直让他惊喜,偶尔甚至曾闪过一下这样的念头:如果这是他的儿子该有多好……但这想法闪过就很快被自己给苦笑着否决了,安鞅如果是他儿子,恐怕就不会是今日的样子了。他的皇子中不是没有比安鞅资质更好的,相反,比安鞅更聪明的多得是,不过,当皇子的太聪明了并不是件好事。
      他知道安鞅有点自傲,脾气不小,但这也正是他更欣赏他的原因,年轻人没点子锐气怎么行?一个个都成了磕头虫,还怎么办事?
      不过,傲气并不代表狂妄,有脾气不代表可以百无禁忌,哪怕他如此喜爱他,把他当自己的弟子看待,有些界限还是超出一点都不能容忍的……

      安抚的拍了拍女儿晃自己胳膊的手,建明沉声问道:“安鞅,朕问你,天花之事可否属实?”

      安鞅抬头,正好一眼看到建明帝的眼神,心极快的跳动了一下,刚想出口的话不自禁的吞了回去。
      建明帝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但安鞅以弟子之实在他身边三年多,对他这样的眼神并不陌生。或许建明帝自己都没有发现,当他怀疑一个人并且起了杀心的时候,他看那人的眼神通常都是这样陌生得让人心寒的……
      皇帝竟然对他起了杀心?安鞅的脑子极快的转动着。

      傻比聪明好。
      暴露出缺点比完美好。
      不管上位者表现出的是怎样的宽宏大量,当下属的,得到信任永远比拥有才华重要。
      除非攸关生死,否则,不要欺骗。
      永远不要期待侥幸的存在……

      想起姐姐那双同样深沉得不见底的眼睛,安鞅很快的有了决断,一头磕在地上,用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点桀骜,大声道:“臣万死。”

      建明帝眼神很快的闪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深沉的怀疑,沉声道:“说。”

      事情很快的就清楚了。当然没有什么天花,而是少年不忿公主的强横,自己耍的小把戏罢了。问道怎么弄出来的假天花,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说是小时候放牛,曾经感染过牛痘,初期症状跟天花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只要发烧个一晚,立刻就好了,也没有传染性。这次一生气,不知怎麽的就想起来了。

      小小年纪的中书舍人回话的时候一眼也不看公主殿下,表情还自愤愤的。看其模样,气愤程度一点不比公主殿下低,十足一个倍受宠信的桀骜少年勉强忍耐着强权,又掩不住内心清傲的模样。把个高贵优雅的昭华公主气得真跺脚。

      建明帝一边听,一边啼笑皆非,心里那点子怀疑早跑得无影无踪了。手指着宠爱的弟子跟女儿:“你们,你们呀……”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父皇——”昭华公主也知道今日不能怎么样了,扯着父亲的袖子娇赖不依道。

      还跪在的地上的少年斜了公主一眼,一扭头,也是一副形势比人强,仗势欺人,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反正我死活不服气的忿忿的模样。

      “胡闹!”建明帝猛的一拍桌子,大声怒道。

      昭华公主唬了一跳,不自觉的噤声,垂下手。少年也惊了一下,乖乖的低下头。

      “你们都多大了!整天为这种事闹气,还有脸在朕面前说!昭华,你女儿家的,行事如此蛮横,是强盗土匪吗?堂堂一个公主,强借人家的园子,像什么话!”

      昭华公主跪了下来,贝齿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女儿知错了。”

      “还有你!”建明帝又拍了一下桌子,指着低着头的弟子怒斥道:“身为五品大员,当自己还是个孩童?!正事不干,尽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真当朕真不会打你板子?!”

      安鞅也乖乖的磕下头:“臣知罪。”

      见两个小家伙都被训得胆战心惊乖乖巧巧了,建明帝努力板着脸,“怒气未消”的喝道:“你扣两个月的用度。你罚两个月俸禄。都给朕下去!”一人五十大板,建明帝这碗水端得甚平。这要传了出去,对安大人在圣驾面前的受宠程度恐怕又要上一个台阶了。

      跪在地上的昭华公主抬头急道:“那女儿的诗宴……”

      正磕头告退的安鞅闻言僵了一下,建明帝一瞪眼:“还诗宴,你……”

      昭华公主抬手拉着父亲的袖子轻轻晃了两下,一脸委屈的哀求道:“女儿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

      看女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建明帝叹了口气,转头对安鞅慈爱的道:“兰楚,你就把园子借她一日,不用费心管她,由着她自个儿玩去。”

      “臣遵旨。”

      “谢父皇。”昭华公主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

      建明帝瞪了女儿一眼,不那么有力度的训斥道:“下不为例。自个儿准备酒席带上仆从去,别惊扰主人家。”

      “女儿知道了~~~”昭华公主站了起来,拉着父亲的袖子娇道。

      御书房外,出来的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同时转头,视线正正撞上。

      僵持了一下,昭华公主先露出优雅的微笑,柔声道:“本宫抱歉,贪桃林风光,却不知道安大人会如此为难。”

      安鞅亦温文的行礼:“区区小事,是安鞅小气了,多谢公主殿下不怪罪。”

      又僵持了一下,昭华公主先转身上轿离去,安鞅目送着她走远。站立着的和靠在轿子里的两人同时露出冷笑,这事没完!

      安鞅跟昭华两个闹事的家伙都告退了,建明帝摇摇头,继续埋头于奏折当中。不一会儿,一老太监走进来,轻声对建明帝说了些什么,建明帝点点头,对安鞅的怀疑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又批了两本奏折,建明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叫了一个太监进来,吩咐道:“让太医院找安鞅,去仔细问问那个牛痘是怎么回事,跟天花有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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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鞅走进东苑书房,青瓷走出来对他微笑,轻声道:“小姐在里面。”

      书房内侧门拉开,屋檐下的木廊上铺着一大片色泽说不来的皮垫子,身着白色长袍的长生正背对着书房盘腿坐在上面打坐。安鞅脱了鞋走进去,轻轻走到长生身边,像小时候一样躺下来,头靠在长生腿上,静静闭上眼睛。

      一个时辰后,长生慢慢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少年沉静的脸。

      生死门前走了一趟,这少年可有些长大了?她从未在意过他的努力,只当是个男子,如爱绣花弹琴般突发奇想跑到官场上玩耍,不必放在心上。却忽略了他不过是个孩子,而政治那是多少诡诈阴险的东西。她甚至不曾用心教导过他,能到今天这程度,这孩子费了多少心思……要想成才,挫折是一种财富,只有不怕失败,能一次次站起来的人,才会懂得什么是生存。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为人当有凌云志,或许此方男儿的心气并不比她大民的女儿逊色呢……

      屋檐下,面对而坐的两个人,白袍的女子慢慢说,绿袍的少年用心听,偶尔发问。两人中间的棋台,除了黑白棋子,还有一些各种形状的立起来的棋子,经过女子一枚枚的按下、移动,竟渐渐摆出了无比玄奥的气势。
      指点江山。

      门口一个身着黑色长衣的男子静静的站着,紫砂欢叫一声:“先生,你回……”却被男子一指点了哑穴,小姑娘气得鼓起一张圆圆的脸,南离却眼神都没有移动一下。

      庭前两株桃花开得正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妖艳绚烂的美态,无言语可诉。

  • 作者有话要说: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唐.李贺.《南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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