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三十一章 ...
-
不知在疾风中凌乱了多久,耳边的风声才渐渐消停下来。
相廷挽着我的腰翻下云头,我一个不稳,竟直直栽在他的怀中。
我干咳两声急急起身,偷瞄了一眼,嘴角的冷意不增不减,一颗心渐渐沉下来。
朝四周看了看,这想必是一座荒山,高是很高,倒也不是寸草不生的模样,只是一路走来竟连只飞鸟的影子也没能看到,更别提其他生灵了。
此处树也少得可怜,参天之树一概没有,只有后起的矮树。眼前一片萧条之景竟使我不由得悲上心来,原本陌生之感硬生生成了一份归属之感,想起了前些时日在下界雪来的几句俗诗:
万木伐去做新房,
千百生灵何处藏。
暴雨突至黄河现,
晴后唯剩光头山。
虽则此山之木并非叫人拿去做了新房,也无暴雨冲刷之貌,可是沧桑之象尽现,于是我断定,这是座有故事的山。故事还不简单。
相廷紧抿薄唇,一言不发在前头走着,我默默跟在后头,这样的气氛真是压抑得打紧。
我就像一只小肥羊被一只大灰狼带进狼窝那样紧张着,其他小肥羊一定不理解我这只小肥羊,你没事干嘛跟着大灰狼进狼窝啊,这不是瞎闹瞎找麻烦嘛!
“为何带我来此处?”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惑。
走在山上,需要面对的,似乎不是这座山,而是我的心···
而我的心,却不受我控制地往明亮的方向逃去。
相廷止住脚步,转过身,定定地望着我,我被他瞧得毛骨悚然,干笑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良久,相廷叹了口气道:“此山唤作白猿山。”
我点点头。脑子里却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记忆,心中却忍不住知道更多,于是追问着:“我瞧着这座山很有渊源,你可知道什么?”
看着我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他握住我的双肩道:“你···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声音听来有些激动,有些期盼。
我摇了摇头,我的记忆中并无此山,再说从前我在南海呆着,离这里可是十万八千里,远着呢。
肩上的手缓缓垂下,“是啊,终究是无可能的···”,声音悲凉虚无,万分伤情。
我叹了口气,也许,这些上神的心思都是这般难以捉摸的吧。
走了好一会儿,停在了一棵树杆子下,四周一望,不远处竟有一棵枯了的大树,树干粗得恐怕四个我才得以环住。
树干下绑着一个秋千,秋千的木已经裂开,想必过了不少念头了。秋千边上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竟是一身玄色长袍的···明日便要大婚的···温阳。
明日便是他的大婚之日,他如何能脱开身跑到这荒山上来。
他的面色苍白,青丝随风浮动,一身玄色渐渐隐入天色中。
脚边是一把琴,一柄剑,如今我已知晓它们的名字,知道又如何呢?
行走山川,度过江河,大千世界,我与他都已无法走到一起了,没有可能了,明日,他牵着的将是另一个绝代风华的女子。
“南华···”温阳的声音划破夜色,回荡在荒山上空,相廷依旧一动不动,只是藏在身后的手握紧了拳。
南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竟能叫明日便成婚的天族太子念念不忘,叫司乐星君念念不忘。
可是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不会是我,我只是琴瑶,什么都不是的琴瑶。
“走吧。”沉默良久,相廷终于出声了,温阳仍旧站在夜色中,我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半分。
我终究,终究是放不下他,即便他心中无我的一席之地。
只是,我还是想听他亲口告诉我。
说我是个只守死理的人也好,说我冥顽不灵也罢,我只是想死得更彻底一些。我总是觉得,那些话是温阳说给琼光上神听得,面对着我,他才会说出心里话。
见我一步不动,相廷叹了口气:“你去吧。”话音刚落就不见了踪迹。
相廷的话总叫我摸不着头脑,他做的事也叫我无法理解。
我下界轮回三世,琼光、掩云哪个不是等着看我笑话,可是他,他又何必放着司乐之尊,要跑到下界陪我正陪我死,救我于危难呢?
明日温阳就要大婚,他带我来这里看他又是为何?
要我看温阳如何对另一个人撕心裂肺?还是要看到我见到温阳如何撕心裂肺?
还未从思绪中醒来,温阳已到了我的跟前,见我在此地,竟是一脸惊喜。
“你为何在此,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话里,藏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知为何,我竟愣在原地不知言语,只是直直地瞧着他。
他的惊喜或是试探,都不是给我的。我明白,自从知道了剑和琴的名字之后就明白了,即便琼光上神不是他所爱,也不会是我,那一定是那个,唤作南华的女子。
南华南华,她必是绝代风华的一个人吧,不,是神。
“我宁愿你什么都不要记起···”眸子一下子暗下来,在夜色中分不清悲喜。
“你希望我记起什么来?”我冷笑两声。
记起你温热的眼神,还是你无情的话语,亦或是你假惺惺的温柔?
不必记起,我永远不会忘。
“明日,你别来。”
“琼光上神邀我前去抚曲助兴,怎么你嫌我的琴声不够美,不好听?”我不知道我脸上挂着的是怎样灿烂的笑容,只是从温阳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苦笑着的自己,笑无比虚伪,无比牵强。
他忽的拥我入怀,用几近哀求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你别来,你别来···我怎么能叫你眼睁睁···”
“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娶旁的女人吗?”我挣开他的怀抱,眼泪开始不住地落下:“温阳,你以为你是何许人?我琴瑶虽不似琼光那样的人有上神之尊,可我也是有心的人,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我,可为何又装出这副样子来叫我不好过。你可知,为了走出华清宫,我付出了多大努力!凭什么你一句话就如此牵动我的哭笑,你不配···你不配!”几近吼出来的话,我已经涕不成声了。
我明明和自己说过,不要哭,不要哭,至少不要在他面前哭,因为再怎么哭也无法改变些什么,可是他的人、他的声音就在我身边,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紧紧包裹,一丝头发也没有放过。
我挣脱不开,只好哭了。
温阳抱住我,却并未言语。
也许,他已无力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