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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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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躺在床上听见阿云说我已有一月身孕的时候,我笑着流着泪。
碧茗已不知去向,阿云是刘御谴来的丫头。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抹掉眼泪。
我不配做这孩子的母亲,不配为他掉眼泪。
“少夫人,少爷来信说明日就能回来。”
我咬了咬牙:“我不会叫他知道。”
“奴婢去为你准备。”
从前在村子里看见那些顽皮的孩子捉着牛的尾巴玩的时候觉得那些孩子怎么这般不天真,总是爱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如今再想却觉得初生牛犊不怕虎,孩子竟也不怕被牛蹄子踹掉了门牙。
我抚着小腹在院子里坐了良久,眼下正是金菊开得灿烂的时候,日头落下来,晃得我的眼睛生疼,而眼睛的疼竟蔓延到了心口。
我起身走到书桌旁,执起笔画下一朵金菊。
我想,若这是个男孩便叫做韩雎吧,若是个女儿家,便唤作韩苴。我识的字不多,这些字还是进府一个月来碧茗教我的,她总觉得我该是知书达理的模样,可我总是闹出笑话。
“少夫人。”
阿云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都要冷,我抬头看着她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她哪里是阿云,分明是死神带着枷锁来索我孩子的命。
擦掉流下的泪,我接过药来。
孩儿,不是娘亲不要你,是娘亲顾不上你,你若出世也必是痛苦万分。
阿云很体贴地说道:“少夫人,这药中加了一味散痛的药,喝下之后不会有什么痛苦。”
我笑了笑,不会有什么痛苦,我孩儿死在我的肚子里,是我亲手送走的,我能做到没有什么痛苦?
我将药递回阿云的手中轻轻说道:“阿云,去掉那味药,换一碗。”
阿云有些迟疑,我笑着告诉她:“我孩儿就要走了,做娘亲的没能为他做什么,能做的也只有为他痛了。”
阿云听了点了点头,端着药出去了。
莘扬啊莘扬,你孩儿的命留不住,你却要留住命保护他爹的性命,多么荒唐,多么可笑,而这一切却是你心甘情愿。
是的。心甘情愿。
阿云的脚步很快,药很快就端来。
我接过药轻轻吹着,这药的味道很浓,汁很黑,大约因为它的作用很强吧。
我仰头喝下,忍住汹涌而来的苦意,一滴没剩。
果然这药的效果很好,刚喝完我就开始腹痛不止。
我躺在床上没有挣扎,默默流着泪,感受着孩子一点一点流逝,还有那种刻了骨,铭了心的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停止了疼痛,也许是忘记了疼痛,我再也睁不住眼睛,耳边却传来阿云焦急的声音:“快去请大夫,少夫人血崩了…”
我不知道血崩会怎么样,我只是觉得好累好累,于是我就闭上了眼睛。
我仿佛看见一个孩童把小手递给我,在我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随之而来,是一个很长很长的黑夜。
没有月亮,没有繁星,就连微风也没有。
我一个坐在一棵矮松旁,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