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星河之间》梁三思

3、三

　　“您好！请问想要点些什么？”一声透亮的年轻女声在这时插了过来，完全没看清情况一般，突兀的插了进来。她闪着好奇的眼神，似乎想要刺探出些什么。
　　一瞬间，海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立刻掏出口罩，拿起帽子，将自己捂的密不透风。然后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臂膀间，几绺微卷的发梢从帽檐间钻了出来，正微微地抖动着。
　　那服务员见状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谢谢，我们不用了。”泽用肩膀护着海，把他轻轻地扶起来，摸着帽子让他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上，就这样挡着他护着他，半抱着他逃离那些窥探的视线。
　　当年两个人都还是少不经事的孩子，以为有了爱情就了不起了。遇见蹲点的记者，海就反应迅速地伏在自己的胸口，两人借着身高差互相掩护着，一路狂飙，有时候飙到连鞋子都丢了。又做贼一般到处瞅瞅，四目相对之时又会极有默契地狂笑一番。笑啊笑啊，闹啊闹啊，海那时及腰的长发甩来甩去的就和他的纠结在了一起，他又叹着气帮他理，最后呼吸越来越凌乱身体越靠越近，俩人就又和偷情一样急切相互地拉着扯着，躲到小巷子里，放肆地拥吻。唇舌交缠，呼吸交错间，时间好像早已凝结成霜，永远固定着那只属于他们的永不褪色的九五年。
　　当时海问他，说阿泽如果我以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有人围堵，怎么办啊？
　　他连反应都没反应就说，那你去哪里都带着我不就好了？
　　海就哈哈大笑，说小阿泽你真是我的大宝，去哪都带着你？嘘嘘也带着你哦？
　　泽就说，对，我不仅是你的大宝，还是你的二宝三宝。你去正式场合就带三宝，去玩啊就带着二宝。
　　那大宝呢，大宝用来干什么哦？海说着又跑到巷子的角落扶起了一辆破旧的没人要的二八自行车，推到他跟前。献宝一样给他看：小子，咱们骑车环游阪城吧！
　　泽笑笑没说话，拉过车子想要载海，海却抢先做到车座上，拍了拍前杠说，来大爷今天兴致高小女朋友快过来。
　　想保持艺术家风范的海那时一直坚持留着长发，特别配上他那张美丽到超越性别的脸一起，看起来就像天使一样。可在那炎炎夏日之下，这天使般的人物绑着的头发散了下来乱蓬蓬的，身上正套着白色背心脚上踩着人字拖，还大大咧咧的笑着骑在车上想要驼他。
　　比女子多了份逍遥，比男子多了份英气。
　　好啊，你把我拖回家，我就告诉你大宝能帮你干什么。泽说着搂过海坐在了前杠上，压得车一下子就失去平衡。最后啊，还是泽驮着有些微微不爽暗地里使劲掐他的腰的海，穿过嘈杂的集市，越过杂草丛生的野地，一直一直骑到那无人问津的荒野，然后饿着肚子，光着脚丫漫无目的地相互嬉闹，奔跑，放声大笑，肆意地互啃。两个人毫无准备的在这尤为珍贵假日里，稀里糊涂冒着傻气地，在荒无人烟的郊区荒地里疯闹了一天，然后又赤身裸体地躺在这无穷无尽的黑夜之下。
　　终于精疲力竭的时候，心里只装了爱情的两个傻瓜就在凌晨的冷风中相互抱着取暖。海就使劲地用他的小短手环抱住他，把他护在怀里搂着他。泽呢，看他就穿了条短裤一件背心，连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耍丢了，又怕他冻着，就解开衬衫反把他塞进自己大大的怀抱里。
　　海在他怀抱里抬起头调皮地说：“阿泽，我从小就有个愿望。”
　　他低下头：“恩……又是什么傻傻的愿望哦？”
　　“哼！才不傻呢！我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自己永远爱着的人--”
　　“那你找到了吗？”他明知故问
　　“当然找到了，你别打断我嘛！”海瞪他
　　“好好，那然后呢？”
　　“然后像假面超人那样，永远都能够保护他”海抬起头冲他傻笑
　　“……”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堵上海的嘴，又觉得自己的胸口满满的好像花蜜一样，然后怀着极度珍惜的情感保持着平衡不让它溢出来。
　　日出的时候，披着他的衬衫半抱着他的海，却渐渐沉默下来。那时空气中都好像洒满了金色丝绒，粼粼地闪烁着如丝的光芒，又好像一下子就点亮了那恒久不变的来自那遥远太空的射线，伴随着“嘭”的一声，过去的黑夜如同那悲壮将死的困兽倒在这土地上，一瞬间万物从此都再无隐藏。
　　而他们俩，也在这片土地上无一例外地被这无处不在的光线穿透。他心里感觉到震撼，感觉到强烈的不安情感，又转过头来看着海被阳光肆意抚摸的侧脸，他想在白日下光明正大地亲吻他，抚摸他，而不是做贼一样躲在哪个黑暗的角落，苟且地向自己赤诚的爱人耳语那些苍白的情话。
　　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地抬头，低头，又带着同样急切的心情吻向对方的嘴，用最原始地方式甚至是撕咬着去感受对方的气息，直到口腔里充斥着腥腥咸咸的血味也不肯分开。
　　直到今日，他这么迎着晨曦扶着失魂落魄的海躲回车里，可被又一天初生的日光照耀的那一瞬间。两个人一同脚步一顿，此时天在他们眼里或许是灰色的，可那阳光又如带着极高的温度，使他此时正枯萎跌落的心被灼烧的发出“刺啦刺啦”的嘶叫。
　　或许早在那时候，俩个人就都感受到了，
　　他们早已正不可挽回地失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