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ntlemen》杰克与狼

7、昏

　　杨川头都大了。
　　年关将至，手头上的工作少了，在做的项目要么马上就要收尾，要么就等年后再开了，生日刚过，周末请罗飞凡和文诚一起吃顿饭，穆谦也要从南京过来给他庆祝，只是因为韩兵突然去世韩东楠请假回湖南老家了不能参加，虽然少了最会调动气氛的他有点可惜但也不至于太烦恼，再过一周律所年会，之后基本没有工作了，朱律师就直接回家，自己便是每天来盯一盯晃一晃然后就放假过春节了。
　　偏偏这时候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米叔，一个是小E。
　　米叔是杨川大四的时候偶然在YY上认识的，网名叫做大米，是当时的频道主且又年长几岁，所以大家都叫他米叔。米叔因为嗓音非常好听，似乎还是个业余CV，所以在YY的世界非常受欢迎，还有着不小的粉丝群体，穆谦也是冲着米叔而来的频道，才有了后面与杨川的相识，因而算起来米叔倒算是他俩的媒人。
　　不过在两年前，米叔突然宣布退圈结婚了，尽管大家非常惋惜不舍，却也终究是无法挽留，而后米叔的YY、□□、微博等等再没了消息。若不是当初穆谦来北京的时候想见见米叔，为了方便联系互相留了电话，可能到今天米叔也不会出现。
　　可是由于杨川的职业，许久未联系的人突然打来电话，十有八九是有了麻烦事，这次也没有例外。

　　米叔要离婚了。
　　原来米叔结婚退圈之后真的定了心，没再与圈子里的人有任何瓜葛，踏踏实实过日子，生了个女儿也快一岁了，问题却出在妻子身上，妻子出轨了。米叔发现后去质问妻子，妻子反而主动提出离婚，并且要求抚养女儿，原来她已经得知了米叔是同性恋，并且暗中搜集了证据，扬言如果不协议离婚就要告上法院，把这事全都抖搂出去。米叔无奈，想来想去想起杨川是律师，便打来电话求助。
　　杨川听完米叔的事，半是同情半是烦恼，自己名义上虽然已是正式律师，实际上还从未独自代理过一件案子，都是给朱律师做辅助工作，而且朱律师整个团队基本上都做公司上市并购一类的业务，诉讼案件都很少，更别提民事、离婚这些。杨川只得先应承下来，说问一问朱律师的意思再回复，又宽慰了他几句，才挂了电话。
　　正在发愁要怎么跟朱律师说，紧接着又接到了小E的电话。

　　小E是杨川在豆瓣上认识的文艺青年，网名叫Esperando，因为太长懒得念，杨川都称他小E。认识小E时他和男友已经在一起几年了，而他的男友一直在寻找形婚对象，一年前的时候找到了一个les，商定好了之后领了证，给双方父母见了面看了结婚证算是有了交代。
　　然而双方父母并不满意，都要求要办婚礼酒席，而且都要求在老家办，最后二人不得不在北京和吉林各办了一次酒席，小E也跟着当了两次伴郎。结果婚礼结束后女方家长嫌男方父母准备的新房小，提出卖掉小房子然后两边家长一起出钱给二人再买一套大房子，男方父母也附议。二人执拗不过，一番折腾终于换了房子。然后双方家长果然又开始催孩子。
　　“夫妻”两个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搞得身心俱疲，整日愁眉苦脸，有时还不得不临时同居，压力越来越大，互相也越来越看不顺眼，争执也越来越多，甚至跟自己真正的男女友也因此而起了矛盾，最终决定还是离婚为上。
　　结果这新买的房子就成了大问题，女方本来想拿回父母出的钱就罢了，她父母却非要房子，把钱退给男方，男方则更是觉得已经卖了自己原来的房子绝对不能再失去这套新的。两家整日掰扯争执闹得鸡犬不宁，最后男方父母决定起诉，小E这才想起了杨川，便打了电话过来向他咨询。
　　“好好好，我跟我老板说说这个事，然后明晚之前回复你好吧？嗯，好，拜拜。”
　　杨川只好又这样说着挂了电话。
　　一个还罢了，居然一下来了两个。
　　杨川捏了捏太阳穴，拿出纸笔，把两个案子的情况，有利不利的证据，涉及的法条，该写写该查查，大致整理了一下，敲开了朱律师的门。

　　“离婚的案子啊？标的多少？”朱律师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拿着杨川整理的资料看着问道。
　　“一个是争抚养权的，一个是房产，房子价格没具体说，估计不会超过两百万。”
　　“嗯……”朱律师抿了抿嘴唇。“你可以问问尹律师，他们团队打民事打得多。如果你自己有兴趣的话你也可以自己做。”
　　“我？”杨川非常惊惶，“我还没自己做过案子呢……”
　　朱律师笑笑：“总得有第一次啊，不可能一直做legal research这些吧？离婚案子也不难，就是麻烦点，从这个开始做也可以，慢慢适应适应法庭。咱们的案子标的那么高，我也不敢就让你直接做啊，要不你就试试这个。”
　　杨川脑子要炸了。自己要代理第一个案子了吗？而且一下代理两个？这俩人自己还认识，万一第一次搞没经验败诉了怎么办？不如还是给尹律师做？可是自己一下介绍两个同性恋的案子是不是太夸张了？虽然自己也是玻璃柜了但是毕竟还是只跟自己团队的律师们出柜了而已啊……要不还是自己做？难道真的要自己做吗？米叔婚后没有过错婚前的行为也不能算是过错方吧？小E那个婚前协议约定了假结婚算不算无效合同？这些心里好像真没底啊……
　　“你自己决定吧。”朱律师打断了杨川的思绪，“给尹律师的话她一般不会拒接的，你要自己做我们几个肯定也支持你。”
　　“哦……行……我考虑考虑……”杨川心事重重的离开了朱律师办公室。

　　“做啊，干嘛不做！”穆谦听杨川说完，神采飞扬，“要是打赢了，就出名啦！回头就可以做全国各种同性恋离婚的案子啦！”幻想着自己勾画的未来，穆谦简直手舞足蹈了起来。“你终于要变成瑶瑶啦！”
　　“谁？”
　　“瑶瑶啊，奋斗里的那个律师，打赢了一场官司挣两百万，然后就衣食无忧了，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打官司才回来打官司。”
　　“……你怎么不说赵青楚呢。”
　　“不管不管，反正你就做吧。”
　　“没那么简单。米叔那个虽然婚内没有过错，但是他确实是基佬啊，他老婆如果以这个为理由说不适宜抚养孩子那可真的很难反驳啊。小E那个也是，房子肯定要分一个人，另一个人拿钱，但是他男朋友家在北京还有父母的房子住，那个拉拉在北京是没房子的，也很占优势啊。”杨川忍不住对着视频里的穆谦分析起了案情。
　　当然穆谦不会买账的：“你说那些我又不懂，他们有优势你就想办法打嘛，电视里不是有很多吗，律师开着录音笔去录证据啊什么的。你这两个案子很明显就是我们占理呀，出轨的是那女的又不是米叔，那个房子也是卖了小E他男朋友家的小房子才买的，他们肯定出的也多啊，凭什么就给那个拉拉了。那个拉拉也是，她自己不说不要吗，爸妈一说要她就要了。”
　　“……”杨川已经有些后悔说这些了，但还是忍不住逐条分析给穆谦：“首先啊，你少看点那些奇怪的电视剧吧，毛拿着录音笔去录证据，那个几乎不可能当证据的，然后米叔那个啊，是那个女的出轨了，但是米叔并没有拿在手里的证据，而且即便有，我之前说的他不适宜抚养孩子这个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你再说小E那个，他俩要是能那么有主见不听爸妈的也就不用形婚了，更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儿。”
　　“嗯……反正我觉得你还是做比较好，当了两年多的律师了都还没自己做过案子，你啥时候才能出名挣钱啊。”
　　“……鱼姐都做了四年了也没自己做过呢。”
　　“你管她呢，你就说你自己想不想做！”穆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嗯……有点想做吧……但是怕打不赢。”
　　“你想做不就得了，你就跟他们说你自己做，问他们行不行，没准他们也就是问问你咨询咨询呢，可能还不放心你代理呢，你就自己在这纠结。”
　　“倒也是。”杨川突然觉得穆谦也是有点智慧的，“反正我就按照一般的合同拟一个给他们看嘛，就算认识也是正常的客户，他们愿意我做就签，不愿意就拉倒，输了我也没办法，我尽力就得了呗。”
　　“对啊！而且你本身自己也是gay，我觉得肯定比直男更适合！”
　　“……尹律师是女的。”
　　“哎呀就那个意思！”
　　“嗯。我明天就跟他们说，真愿意的话我就真的要做自己第一个案子了。”
　　“耶！！！你终于要变成瑶瑶了！”
　　“……那可不一定，给基佬打离婚官司，赢了也未必是好名声。”
　　“赢了就是好名声！”
　　“……唉，你说这些基佬，好好的结什么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