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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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选的叙旧的地方自然不是凡所。
这是一个坐落在江南区小巷深处的私房菜馆子，仿古四合院建筑，绿色琉璃筒瓦屋顶，斗拱出檐，石雕木门，大门紧闭，没有招牌，从外面看就像一间普通的富贵民宅。
敲门进来，核对预约信息，绕过雕刻着“玉堂富贵”图案的影壁，过了垂花门，内里别有洞天。
没有传统的十字甬道，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不同区域分种不同植株，各自成景又相映成趣，有的地方是金镶玉竹，有的地方是迎春，有的地方是法兰西玫瑰；有些已经盛开，有些才芽苞初探。
侍者引明楼两人沿抄手游廊向西，一溜儿墙裙皆饰有石雕，雕有花鸟虫草、山水人物，凹凸有致，疏朗得体。
侍者带着他们进了西厢第一间，上了茶，正准备出去却被明楼叫住：“加一个草头圈子。”
侍者很为难：“明先生……咱们这儿的规矩您是懂的……”
“你告诉他，明楼此次，”他深深看了汪曼春一眼，“携师妹同来。”
“好的，明先生。”侍者恭敬的退下。
“师哥。”
“嗯？”明楼微微一笑，专注地看她，一个鼻音千回百转。
汪曼春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掩饰地撩了撩及腰长发，漾起甜笑：“这里的规矩是什么？”
她原本不是想说这句话。
以汪曼春的阅历，不会不知道私房菜馆子的规矩。
一刹那明楼觉得悲凉。
从前汪曼春从不在他面前掩饰什么，即使是她对大姐明镜的厌恶。
这次回来，他发现她学会了在他面前戴着面具打着太极转移话题口不对心。
明楼不动声色，拎过桌上的茶壶，给汪曼春斟上茶水递过去：“这儿的老板，不让点菜。今日有什么食材，便吃什么。”
汪曼春扫了一眼，龙泉青瓷，粉青西施壶，配三足双鲤杯，接过来嗅一下：“好香，是‘雀舌’？”
明楼勾起唇角，笑意加深：“不错。”
汪曼春哪里懂茶呢？
还不是明楼喜欢，两人在一起那些年，耳濡目染了解到好些茶文化，甚至为了讨他欢心专门去学过茶艺。
想起这个，汪曼春有些不自在。
屋内空调的温度很高，有些闷，她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风扣推开窗，居然见到一整片早开的迎春。
这一片迎春开的密不透风，柔软的枝条交织在一起，蓬松的优美弧度上缀满了一簇簇金灿灿的花朵，像一片燃起的火苗。
明楼跟着站起来，走到汪曼春身后，伸出双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往身上带，微微低了头贴在她的发心，出口的话低沉沙哑：“别来无恙？”
她的身体记忆全面复苏，在大脑来得及阻止之前已经放松身体靠在他身上。
有一种人，就像毒品，沾了一口，此生难戒。
“物是人非。”汪曼春勉强定住心神，抬起头，发丝蹭到了明楼的脸颊，此时再离开这个怀抱似乎有些生硬，也让她……不舍。
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明知前方是死亡，却抗拒不了对光明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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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明先生的师妹来了，这可是稀罕人物，我定要来看看是个什么神仙样貌。哎呀你不要拦我呀……”安静的空间里，门外突然传来女人压低的说话声音和疑似拉扯的声音。
汪曼春吓了一跳，她靠着的那具胸膛却笑得震动了起来：“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来搅和。”
汪曼春没听懂，也不想懂。
她伸手想掰开明楼的桎梏，却被明楼按住柔荑攥在手里，“别动，再待一会儿。”他得寸进尺地更低了头，埋在她纤细白皙的颈子旁，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主动脉上。
汪曼春闭了闭眼，无奈的叹息，语调隐忍：“别闹了，师哥。”
明楼知道汪曼春是个多么注重隐私的人，脸皮儿又极薄，虽说他现在恨不能立时就剖出丹心，只可惜时机未到，今日见面已是僭越。
他松开汪曼春，怀里空空如也的感觉并不好受。
汪曼春却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走回到桌边坐下，面上很快不复刚才的脸红羞涩，转为一片云淡风轻。
“哎呀，说了让你别拦我！”檀木雕花的大门突然一下子被打开，清脆的嗓音里夹杂着轮椅滚过地面的碌碌声。
汪曼春震惊地看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儿。
是的，女孩儿。
她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穿着粉紫色的长袖针织小披肩，内搭黄色及膝连衣裙，双脚踩在轮椅的脚踏上，一头俏丽的短发，五官寡淡，毫无特色，左手腕戴着一串殷红的珊瑚珠手链。
这个女孩儿也在打量汪曼春：上身是纯白色休闲款衬衫，剪裁精致，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衣服宽松的下摆被塞进下/身的黑色铅笔裤内，脚蹬一双同色抽褶细跟高筒靴，显得体态修长。
长卷发流泻而下，盈润亮泽，五官妖艳，勾魂夺魄。
轮椅上的女孩儿露出一个娇憨的笑，这一笑，让她寡淡的五官顿时生动起来：“你可真是个美人儿啊~”她朝汪曼春伸出手，声音嘹亮：“美人儿~来抱一个~”
汪曼春：“……”
“宜秋，不许胡闹。”明楼含笑过来解围，“曼春，这是宜秋，城南苏家的老幺。”
汪曼春颔首，苏家的老大她是认识的，这个小的则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她走过去蹲在轮椅前，轻声细语：“小家伙儿你好，我是汪曼春，很高兴认识你。‘瘦玉萧萧伊水头，风宜清夜露宜秋。’你知不知道这首诗？”
“我知道呀。我哥哥叫苏宜清,我叫苏宜秋，我俩的名字都是来自这一句。”女孩儿很欢喜，倾身“吧唧”一口亲在汪曼春脸上，“知道这首诗的人不多，美人儿你真有文化~”
汪曼春：“……”
这种突然被小孩子调戏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苏宜秋，我看你是皮痒了！”
这次走进房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穿一身朋克风格的铆钉夹克，一侧耳朵上的三枚钻石耳钉闪闪发光，身后两名侍者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依次放下手中的菜品又次第退出。
“明楼哥，要不是听说曼春姐来了，这草头圈子我定是不给你加的，这不是坏我规矩吗这不是！”年轻人叨叨着，伸手握住苏宜秋轮椅的把手，对汪曼春露齿一笑：“曼春姐，你慢用啊！”
说完不待汪曼春回话他推着苏宜秋转身就出去了，门被带上之前汪曼春还听到了他的一句唠叨：“苏宜秋你个熊孩子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啊，明楼的人你也敢调戏，你不想活你哥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本来好好的一出情感大戏硬生生被这兄妹俩搅和成喜剧。明楼强装泰然，他招呼汪曼春落座：“曼春，来尝尝看，他这里的厨子不知是从哪里挖的，手艺的确不俗。”
桂花糯米藕，凉拌牛舌，秘制粉蒸肉，腰果虾仁，草头圈子，清炒芥兰，松茸汤。
菜是好菜，味道也确实极佳。
明楼却有些头痛。
事情的走向出乎他的意料，它似乎正朝着他不可掌控的未知方向滑去。
汪曼春变了很多。
五年不见，他的小姑娘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混合了成熟女人的风情，出落的更漂亮了。
他以为，他的小姑娘见到他，会像从前一样，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儿一样扑过来抱住他开心地欢迎他回来。
但她没有。
她脸上的表情也完全不是惊喜。
他还记得，汪曼春说过他的声音很性感，像大提琴的优雅低沉，从前他每每用气音跟她说话，她都会意乱情迷。
但这次，她只是微微脸红。
她的潜意识似乎在抵抗他。
而后来出现的叫做于曼丽的小姑娘就更奇怪了。
她是明台的女朋友，明楼自认在此之前也从未见过她，但她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
她在挑衅他，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
看来，有什么事情是阿诚也没有了解到的。
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明楼很烦躁。
今天一整晚坐在他对面的汪曼春都笑的大方得体，说话轻声细语。
看来，会很难哄。
想到这儿，明楼的头更痛了。
他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不许告诉大姐我回来了，不然打断你的腿！
不到片刻，他收到明小少爷的回复：‘(*>﹏<*)’
看不懂符号表情觉得莫名其妙的大哥更加烦躁：说人话。
这一次，过了很久他才收到明台的回复，只有老老实实的三个字：知道了。
求明小少爷的心理阴影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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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绝不会低于明小少爷。
“师哥，”汪曼春有些无奈，低垂了眼看面前梅子青万福碟里整齐排列的三颗草头圈子，其中一颗正是最新加入此豪华阵营的，“师哥，我……我现在不爱吃这个了。”
“噢对，你刚才说过了。”明楼放下手机，握住汪曼春放在桌上的一只手，调整了一下情绪，愈加温柔，“告诉师哥，怎么不爱吃了？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这道菜。”
只这一个动作，汪曼春的心就轻轻颤了一下，极力武装的铜墙铁壁似乎要出现裂痕，桌面下的手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绽出一个妖娆的笑：“师哥，我的喜好，变了很多。很多我以前喜欢的，现在都不喜欢了。”
比如草头圈子。
比如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