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诡聆灵》残紅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时钟不停摆动，时间一点一点消逝，到最后顾曼芝几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钟表指针的走动，眼睁睁看着它跳过了午夜零点。不知为何在距离时间终点之前一直紧张躁动的心，这一秒却反而放下了。

　　那个总是给予自己一切，不曾拒绝自己任何愿望的人，终究还是失信了。

　　她其实是担心过沐春的安危的，可是实在想象不出这世间谁又能为难住那个女人呢？什么又能牵动那女人如死海一样不曾波澜的心湖呢？重重问题出现的时候，心里浮现的一个人影，却让她不禁蹙起眉头，不愿再去想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一遍一遍祈祷着千万不要是那样的，再也不想听到任何有关那个疯女人的事情，特别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即使父母不在身边，只要沐春陪着就足够，即使沐春迟到也没关系，一定一定要回来。一定不要因为那个女人让自己失望……

　　顾曼芝死盯着时钟，直到眼睛开始酸涩，直到午夜开始过半，几近快要到后半夜，顾曼芝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客厅，静悄悄的客厅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时钟的摆动。到后来窗外开始下起雨，顾曼芝觉得身体有些发冷，眼睛有些酸痛，直到眼泪滑落脸庞滴到浅色的裙子上，映出水印来，也不曾伸手去擦。

　　窗外的雨势不减，电闪雷鸣，顾曼芝因闪电划过，不经意瞟了一眼窗外，就见落地窗的窗帘外倒出一个人影。

　　顾曼芝愣了愣，随后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过于用力而擦的脸颊有些泛红。不管不顾冲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就见到那人傻愣的站在窗外，雨水打湿了全身，长发贴在脸颊上，整个人湿漉漉的狼狈不堪，衣物也有些凌乱。只是对方还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般，依旧两眼无神的静静站着。

　　顾曼芝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拉开窗子，把沐春拉进来，接触到的手格外的冰凉。顾曼芝蹙着眉头将人带进屋内，把窗子带上，挡住外面的寒风。

　　顾曼芝取了毯子披在她身上，用柔软的毛巾帮她擦拭头发，全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至于她到底去哪了，发生什么了，为什么那么晚回来，顾曼芝什么也没问。

　　只是当毛巾擦拭她脸上的雨水时，顾曼芝的手顿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沐春一眼，见沐春眼眶有些红，毫无反应似乎还未察觉，顾曼芝有些轻微颤抖，将手放下，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真的希望只是雨水罢了，顾曼芝从未想过沐春那样一个清冷的人也会哭。就是因为如此淡漠，所以才连流泪也面无表情不易察觉。

　　沐春像是现在才终于拉回了心神一样，眨巴眨巴眼睛，抬眸看着嘴唇紧抿，脸颊上还有些微红的顾曼芝，看她那副逞强倔强，却不开口追问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

　　伸手想要接过毛巾自己擦，顾曼芝却拽着毛巾不肯撒手。

　　沐春叹了口气，依着她似妥协般松了手，顾曼芝帮她小心翼翼的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沐春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从前她就有些嘴笨，但是今天却格外的，遇到太多太多她不知如何开口的事情。

　　例如现在，本能的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对不起顾曼芝，但是‘对不起’三个字到嘴边，想起方才尹卿竹的反应，心里觉着，这三个字似乎跟某种禁忌一样，并非会让人释怀，反而容易让人反感。所以拐了一圈，沐春寻思着是否该和她解释一下：

　　“蛋糕……”

　　“我知道时间太晚了，这个点确实买不到蛋糕，都该关门了吧，是我太任性，其实你可以早些回来。没关系的，我去煮面，咱两一起吃碗长寿面吧！”

　　不等沐春开口说完，就被顾曼芝打断，她说完一系列的话，也不管沐春作何反应，转身就进了厨房，沐春见她至始至终低着头不看自己，语气虽然故作轻松，却带有轻微颤抖的沙哑。

　　沐春看着她略带急切的逃离一般的背影，觉得不是滋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方才被缚魔链紧束缚住的地方，只是轻微的泛红罢了。沐春比谁都知道缚魔链的威力，既然缚魔链现在还在尹卿竹手中，但是并非是囚禁她的东西，那自然就变成了她的法器。

　　尹卿竹以前对缚魔链的使用就十分熟练，如今成为法器后，威力自然不减分毫。

　　缚魔链上的冥火对灵体的侵蚀最为致命，仅仅在战斗中被火焰燎到肌肤，也能烧伤腐蚀大面积。而如今这般用来束缚沐春，却也没有释放丝毫火焰，相反能感觉到她小心翼翼谨慎对缚魔链的压抑克制。

　　她果真是舍不得伤害自己分毫的。

　　亦或是说……尹卿竹绝对不会伤害的人，是她曾经所爱，甚至现在依旧爱着的苏唯柒。

　　所以从最后尹卿竹一脸失望隐忍对她说“滚出去”的时候，沐春是真的一时间不知所措。最后沐春离开前，尹卿竹对她笑了。

　　以至于回来的路上，大雨倾盆，却都没在意，任由雨淋湿。甚至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一路上脑子里都是最后尹卿竹对她的笑，那种很释怀的笑着说：

　　“我的爱人是苏唯柒，永远都是。我不认识沐春，所以，你可以滚了。”

　　沐春起初刚度过失去感情如木偶一般空白麻木的时期后，逐渐开始找寻自我时，其实内心是格外矛盾复杂的。

　　所以一直不愿去回忆，也不喜欢别人提及自己的过去，甚至当涵素给她取了新的名字的时候，她也是应允的。就好像把所有都舍弃重新开始，把过去的一切都否定，刻意的遗忘了。

　　但是当涵素的研究渐渐有了效果，沐春渐渐的有了五味杂陈的感知，开始不由自主的去接触关于过去的人和事还有回忆，甚至如此的执着要薛蜜留在自己身边，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怀念。

　　犯贱点的说就是，还是舍不得过去的一切，当感情再次开始渐渐恢复的时候，越发抑制不住心里的感触。

　　而曾经所做的一切与之背道而驰的决定，都是自己不可控制所犯下的错，失去理智和感情的自己所做的一切过错，都需要自己去承担，去解决。

　　‘苏唯柒’这个名字，她从过去的反感，到后来的不愿提及，渐渐的尘封。可当那个人说‘你不是她’的时候。被否定的时候，难受痛苦的情绪不可抑制的逐渐席卷而来，如同要帮她整个人吞噬一般的凶猛。

　　以至于什么时候哭的都不知道。

　　但是她记得，曾经问过涵素，什么时候才算真正的感情完善恢复，自己才算一个完整的新生。涵素说‘你什么时候会哭的时候，就是你真正恢复完善的时候。’涵素一直鼓励她多与外界交往，多去看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世间百态。

　　但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沐春让她们很是捉急，她们觉得，沐春连笑和生气都很难，更何况哭。

　　当察觉到自己因为尹卿竹的一句话而流泪的时候，沐春说不上来到底什么感觉。既然如此，就证明她已经完整了。可是似乎她却失去了更多……

　　沐春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在里面忙碌的顾曼芝：

　　“小曼，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曾经你救了她一命，带她进入你的世界，付出真心待她。眼看着她成长了，最后却和你告白想要改变二人的关系，当你从不解到接受后向她求婚。最后却发现她与你的敌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在紧要关头背叛了你，绝情的囚禁你百年，期间任你如何痴心等待也未曾去见你一面。当你再次获得自由身的时候……再次见到她，你会如何？”

　　顾曼芝听闻沐春突然开口讲述，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倾听，只是越听越不对劲，她知道这故事中的两位主人公，必定有一人是沐春，另一人一定是那个疯女人，可是她有些拿不准二人在其中扮演的分别是哪一位角色。

　　看沐春痛苦挣扎的表情，顾曼芝决定赌一把，她认识沐春不过十多年，而沐春必定活了数百年不止。以沐春的性格……她过去一定受过伤，在自己不知道的过去……

　　顾曼芝赌的就是沐春是那个痴情被背叛，被人囚禁近百年的人。而那个‘她’就是那个疯女人。只要那个疯子才能如此喜怒无常，如此绝情。

　　顾曼芝心下越发心疼沐春，更见不得她心软犹豫。

　　“我会杀了她。如果有人那么对我，如此践踏我的感情，再次相见，必定眦睚必报复仇到底，绝对不会原谅她。”

　　沐春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对啊，是啊，原本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任人践踏真心呢？的确不该原谅，复仇，也是应该的。只是这般决定忘了，既往不咎决定再不往来，也未免太……”

　　沐春说道这里笑容有些苦涩，顾曼芝却是认同：

　　“其实忘了也好，不追究也罢，痛苦的回忆和另之痛苦的人，统统忘了也好。否则长期纠缠，伤口反而越扯越大，早些断了干系也是好的。

　　“是吗？是啊……忘了吧，都忘了吧。”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