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那就叫第十五章吧 ...
-
陆离川抬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树干的尽头，在树干与枝桠的连接处浮着一方圆形的石坛。石坛本就不大，只能站下约六十人左右，更何况此时上面已经站了十六人。
或者说是一个人和十五道幻影。盖因九门九宗相距千里，平日里要有事商量总是没法全数凑在一起，所以每个掌门神识里都会有一道印记，每当有大事需要集体商议时，他们都会在议事点投去一缕神识，以自身幻影来替自己赴了这千里之约。
陆离川上次看到此等场景还是她师父与万兽宗的宗主下棋打赌，结果招来一帮子宗主门主们当个见证……
神农门的掌门是仙修中少见的女修掌门，她个头极高挑，就算站在一群男修中间也不遑多让。她站在幻影中间只穿了一件深绿色的长袍，银发及地，懒懒散散地被一段红绳绾住发尾。见众人站在那里发愣也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抬手招呼他们上来。
太虚宗的宗主广云真人正悬空盘膝而坐，看到众人来了便一边抚须一边招众人到他身后站着。陆离川正要应是，却蓦地感觉手头一松，回头就见夏冉如眨了眨那双大眼睛，笑着做了个回见的手势，然后调头往石坛的另一边走去。
石坛那一头，夏掌门正负手而立笑得一脸宠溺，见陆离川看向这边便冲她和蔼地点点头。陆离川无法，只好回了一礼然后满心失落地挪去了自己师父那一边。广云真人见她虽然面无表情但周身氛围与霜打的蔫茄相差无几，不由得好笑又好气道:“我的小徒儿何时跟那混……夏掌门关系这么好了？”。
陆离川看看周围看似宝象庄严实则竖长了耳朵的众掌门，无奈道:“此事说来话长，师父不妨待徒儿回宗门后再与师父细说？”。
广云真人似是无意的瞥了周围一眼，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一群老不修，本真人就是要吊着你们。
陆离川闭上了眼睛，更加坚定了“修真界的未来在我们这些年轻人头上”的念头。
再睁开眼时就见对面的夏小娘子冲自己笑得很甜。她孤零零一人站在幻影后，被光掩去了半边身形，唯独那一双眸子灿若月华，看得陆离川失了神，心湖里的那尾鱼又窜了出来，大喇喇地在湖面敲出一串串涟漪。
但很快她便克制了心神，因着仙修讲究的就是个凝神静气，心如止水，而她刚才心境不稳，神思离体，就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广云真人虽然为人和蔼，但在她的心境修炼上却督促得极紧，若是这般模样落入他的眼里，只怕自己与夏小娘子这辈子的缘分就断在这儿了。
思及此，她立刻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念起了《清净经》。
夏冉如感觉到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那道灼热视线消失了，抬眼就见那人妙目微阖，清心寡欲冷冷淡淡的模样像极了她们初见的时候，不，应当是她又变成了她们初见时的模样。
夏冉如心中一阵不痛快，干脆彻底缩在了夏掌门的幻影后面独自生闷气。夏掌门只当她是怕生，也没过多在意。
这时神农门的掌门已经派人将引得今夜骚动的“罪魁祸首”端了上来。巴掌大的一朵白花，银灰色的细叶微微蜷曲着，像是一只生病的白鹭，在众幻影发出的光辉中黯然失色。
叶东悄悄地嘟囔了一句:“怎的瞧着蔫啦吧唧的？之前看时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单古哼了一声，不屑道:“就你事多，仔细祸从口出。”
叶东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说实话也会祸从口出，不过看周围人都静悄悄的，他也就跟着闭上了嘴。
神农门的掌门自然也是听到的，却却不以为意，只是挥了挥手，守卫弟子立刻将树冠上的枝叶掀开些许，让月光漏进来。银色的月光泄了进来，恰好将那“白鹭”温柔地包裹起来。那“白鹭”像是突然生出了气力，缓缓挺直了腰杆，连纤长的细叶也伸展开来，颤动间撒下点点星尘。
广云真人坐直了身子，其他几个仙宗的掌门轻轻地抽了一口凉气，神农门掌门缓缓开口，柔声道:“各位道友应当还记得它吧，寒君你可能辨别真假？”
广云真人抚了一下拂尘，点点头:“自然是认得，贫道当初还被它救过性命。然时隔多年贫道却依旧记得，这仙草当初是被青冥将军带着同归于尽了才是。”
夏掌门赞同道:“是了，当初青冥将军引火自焚，这敛月草就在她怀中，可是烧得一点儿都不剩啊。”，说罢他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头，似乎对当初没能留下那株异宝而悔恨。
“那么千叶真人，这株又是从何而来？”一直卧在一旁嗑瓜子的昆仑宗掌门好奇道。
“是今日百花节祭典时有人送来参赛的。”
“诶？那人呢？”
“跑了。”
“跑了？”
“对，跑了。”神农门掌门千叶真人慢吞吞道:“他将仙草带来时正是月上中天之时，月华太盛，大家都被吸走了注意，等回过头时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夏掌门不死心道:“那记录呢？总该有报名的记录吧！”
千叶真人摇摇头，无奈道:“查了，是假的……”说罢她叹了一口气像众掌门行了一礼:“这次是我们的失误，还望各位道友见谅……”
广云真人甩甩拂尘淡然道:“千叶你这次召我们过来怕是不止为了此事吧。”
千叶真人苦笑了一下，又向众人打了个稽首:“贫道这次召各位前来确实有事相求。”
一时间石坛上的气氛有些许冷凝，她也不以为意，继续道:“这敛月草我们神农门着实不敢留……且不论这株是否就是当年的双生敛月草，即便不是……光这些年修真界里传闻……唉……”
上可招魂塑躯，下可包治百病，食之可羽化登仙，种之能福泽百世……陆离川心中默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今夜才不到一个时辰神农门山门口就聚了不下百人，待到敛月草现世的传闻传出去后，只怕这方仙境当真要被毁了……
千叶真人环顾四周，恳切道:“我神农门本就弟子稀少，战力微薄，为护这漫山花草已是尽力，这仙家之物虽是珍宝，可于我们而言却是灭顶之灾……贫道这次请各位前来便是为了做个决断，这敛月草是毁是留？”
在场所有人都被惊得愣了一愣，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宝物就要被这么简单的毁掉？陆离川一开始是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这仙草的功效早已被传得神乎其神，人人耳熟能详，倘若当真留了下来，只怕又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但若毁掉……她凝视着花盆中的那株仙草，柔弱，纤细，却又圣洁高贵，让人忍不住想要拼上性命去保护。
场中再次陷入沉默，个人都有个人的思量，或为自己，或为宗门，或为苍生。
千叶真人也不多加催促，只是淡然地望着那株仙草，不知在想些什么。陆离川觉得她定然是不舍的，毕竟这样一个爱华惜草之人更是修行木脉心法，对普通的野草都会有怜惜之情，更何况这样一株仙物。
想到这里，她突然抬头去寻找夏冉如的身影，那人对天地异宝如数家珍，这种情况下定然心中是不好受的。
然而夏家小娘子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夏掌门高大的幻影，和幻影身后的一片衣角……
陆离川自是不知道她又生闷气了这件事，只当她是舍不得仙草心中难过才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此一想心湖里的鱼儿又摇头摆尾地钻出来漾起一阵心疼。
这时广云真人突然回过头来，陆离川心中有鬼，自然被他吓了一跳，广云真人摸摸胡须打量了她一眼，也没过多追究，只是凑过来耳语道:“依川儿之间，此物留是不留？”
陆离川偷偷松了一口气，心想，若是能留，想必冉冉会很高兴吧？
“徒儿以为，此物虽是仙界恩泽，但于天下苍生而言，许是祸患。”为何每次都口不由心呢？陆离川在心中暗骂自己。
广云真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一双鹰目紧盯着陆离川的眼睛，似乎要看穿她心底的真实想法。陆离川早已习惯了他每次问完问题后的深切凝视，所以也就放空心神认真盯了回去。
这时一直有点焦躁不安的夏掌门突然笑了起来，抚掌道:“你们这群老家伙居然能安静成这样，依我看既然这仙草不能领咱们去那宝地，不如咱们干脆把它拆了研究，能炼器的部分就炼器，能炼丹的部分就炼丹，到时候咱们九门九宗广而分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叫板？”
但也有部分掌门不甚同意:“亢龙有悔，物极必反，咱们九门九宗能立足于仙修顶点已是极致，不可再妄贪仙家之物埋留祸根。”
“祸根早就在当年仙魔大战时种下了，想当初咱们损失了多少天之骄子？若不依靠此草多多提升弟子修为，到时无妄城卷土重来，咱们就只能抱头鼠窜，沦为鱼肉了！”天蚕门掌门愤慨道，在场人都知当年天蚕门被内奸暴露了据点，一门上下死伤无数，战后只好一直躲在暗处靠其他宗门的援助调养生息。
千叶真人抬手压住了场中的争吵声，宣布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表决一下吧，灵息门和逍遥宗的掌门目下都无音讯，姑且当他们弃权，剩下的……”
还没等她说完，一个清凉的声音就发出了抗议:“嗳嗳！我可是不服，怎么能当我弃权呢？”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那就叫第十五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