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仙途》汝鄢行歌

8、第七章

　　我又在做梦了。
　　我听见一个女人强忍着愤怒与悲哀的声音，她的声音很沉，听起来那么难过又气愤。
　　“……你就是你的决定？”
　　“抱歉……”另一个温和忧伤的女声响了起来。
　　“为了让我顺你的意思，你竟然连命都不要了。好、好，你实在是好得很！”
　　她狠狠咬着牙槽，咬的咯吱作响。
　　但我莫名觉得，她是那么难过，难过的像是心都撕开了，淌出一片淋漓的鲜血。
　　我慢慢睁开眼睛，然后捂住脸咬着牙，不准自己哭出声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梦也能伤心成这样。
　　“你醒了？”
　　我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顿时一惊，这才想起之前还在被怜家的家丁追捕，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结果还没爬起来就被人伸手拦住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有点讶异。
　　——她居然是闭着眼睛的！
　　盲人……？
　　我不敢轻举妄动，这个世界太不可思议了，万一眼前这个人也是个术法高手该怎么办！
　　不过……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莫名友好的感觉。
　　“姑娘？”
　　“啊？！”我一惊，肚子里传来一阵声响。
　　卧槽！！！早不叫晚不叫这个时候叫！我觉得我的脸都被丢光了！！！
　　“呵……”那人柔柔地笑出了声。
　　“你、你为什么在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人讨厌不起来，大概是因为她给我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吧……我对温柔的女孩子一向没什么脾气……
　　“抱歉……”她收敛了笑意，“我没有嘲笑姑娘的意思，只是觉得，姑娘实在很有意思……”
　　我无语，这是在夸我还是算损我啊……
　　“是泣玉思虑不周了，竟然没想到姑娘饿着肚子，还请稍待片刻。”
　　她的声音很轻柔，让我觉得很放松。
　　“啊……谢谢你……不对！”我一惊，连忙翻身坐起来，“请问这里是哪里？！”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衣服都换回了女装，连忙伸手在腰间摸索——寒烟翠还在！
　　幸好还在！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察觉我的动作的，只听她开口说：“此物虽为怜家五行禁制所压，但仍是灵气不减——想来，应是某个修仙大宗之物。”
　　她一说完我就连忙问她：“姑娘知道是哪个修仙大宗吗？”
　　“很遗憾……泣玉不知。”她抽回手，轻轻拢在袖口之中，温声细语地回应。
　　“这样啊……”
　　好不容易以为找到了线索，结果还是空欢喜了……
　　“但若姑娘肯在怜家待上一段时间便一定能知道此物的来历。”
　　我顿时警惕起来，往后面挪了下：“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怜家那么想让我留下来……我真的只是不小心接到怜家小姐的灯笼的……我……”
　　“泣玉明白。”
　　“哎，如果所有人都能和你一样‘明白’就好了，我是真的没办法娶怜家小姐，我、我……”我低头看着身上的女装抒发心中这口憋屈的恶气，“你都看出来了，我是女的啊！！！”
　　她听到我仰天长叹居然还笑得出来：“泣玉知道的，泣玉本就没有想过真要强迫姑娘迎娶泣玉。”
　　“就是……诶？！”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语气都颤抖起来，“你、你——”
　　怜泣玉笑容不减，只是露出一节白玉一样的指尖扶着床框往后退了几步。
　　“你就是那个怜家小姐！！！”
　　她的声音倒是很沉稳：“是，我便是那个招婿的怜家小姐——怜泣玉。”
　　我看着这个我第一印象极好的美貌温柔的怜家大小姐，差点背过气去！
　　“不……可、可是……我还是不懂啊。”我抓了抓头发，坐正了看向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知道朔夜怜家在这里可谓是权势滔天，你既然是怜家的大小姐，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要靠这种方式来招婿吧？”
　　何况她长的那么好看，这样的气质相貌和身家，就算是天生眼盲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吧。
　　怜泣玉还没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声音：“小姐，您要的宵夜都准备好了。”
　　她顿了顿，又露出那种清浅温和的笑容。
　　“姑娘不是饿了吗？用过晚膳泣玉再向姑娘解释也不迟。”
　　“好、好吧……”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意思逼她现在就要说清楚；再加上我真的饿了，所以就按照她说的先吃完饭再说别的。
　　怜家的夜宵也很讲究，玲珑精致，分量不多，一看就是给这个闺中小姐准备的。虽然色香味俱全，但是在现代磨练出的味觉显然不是这个年代的食物可以征服的。
　　啊，不过凭良心讲，这比我这两个月来吃的东西都好多了。
　　吃完饭后，怜泣玉就开口了：“其实……泣玉本来就不是真的想要招婿，而是另有隐情。”
　　我点了点头，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根本看不见，只好把动作停下：“什么隐情？”
　　“姑娘可知我朔夜怜家乃是闻名天下的神算世家？”
　　“这个我知道啊。”
　　怜泣玉轻叹一声，面露难色：“怜家以瞳术立足，并以此为介窥测天机；泣玉不才，生而眼盲，于家族无用。父亲顶住重重压力将泣玉呵护至此已是辛苦，泣玉也时时谨慎，不让自己为父亲多添麻烦。”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仍带着不变的浅淡笑意，仿佛这些并不重要。
　　“可即便泣玉小心至此，却终究避不开命中一劫——前次家父生辰，泣玉犹豫许久，仍是出席为父亲庆祝；却没想到被席上的窃玉公子看中……”
　　我抽了抽嘴角：“窃玉公子？这名儿取得……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采花大盗啊……”
　　怜泣玉宛然一笑：“姑娘莫乱说，这种话若是传到窃玉公子耳朵里，怕是不得善了。”
　　“我就开个玩笑，你继续。”
　　话归正传，怜泣玉的表情肃然起来：“窃玉公子本名莫岚，乃是魔修之中颇有名望的一位，若非必要，怜家也不愿意与他交恶。可他屡次上怜家提亲，皆被父亲拒绝。三番两次纠缠不休，最终惹怒了家父，与他撕破了脸皮，而后莫岚恼羞成怒，便放话要将泣玉掳走，甚至给自己取了‘窃玉公子’这种称号……”
　　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这些话太难以启齿，并不是很想细讲。
　　“家中众人为此多向父亲抱怨，父亲别无他法，只得演算天机，测出要泣玉放灯招婿一事，说接此灯之人可破此次祸患。”
　　……真是够够的，我就觉得奇怪了，堂堂朔夜怜家怎么会被一个魔修搞的如临大敌人仰马翻？是怜家外强中干还是这个莫岚太过强悍？
　　……想不通，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泣玉也很惊讶，没想到这位命定之人竟然是位姑娘；先前家父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助泣玉一臂之力？倘若不一样，我也绝不勉强。”
　　虽然我之前是挺生气的，但是这个怜泣玉也是个挺可怜的姑娘。天生眼盲还被人逼婚……总而言之，我还是打算帮她。
　　而且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十分舒服的温雅气息。
　　“帮你肯定没问题啊，可是我得话说在前面，我不会法术，只是搏斗还行……”
　　怜泣玉先是怔了怔，随即展颜一笑，风华万千：“怜泣玉谢过姑娘——”
　　说着就要给我行大礼，吓得我马上把她扶住。
　　“别别别——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不保证我真的能帮上你，要是失败了你别怪我就好。”
　　“……不会的……”
　　我突然发现她的手在发颤。
　　“只要是你肯定能做到的……因为……你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后半句连我都没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