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仙途》汝鄢行歌

35、第三十四章

　　“……阿……秀……”谢暮商瞪大了眼睛，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仰望着绿秀巨大的真身，“是你……做的吗？”
　　绿秀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挥舞着尾巴朝着谢暮商打了过去！
　　“小心！”见谢暮商丝毫没有闪躲，燕云情急之下奔到谢暮商跟前一脚将他狠狠超旁边踢开，随即用“应榭”硬生生挡住了绿秀的攻击，“唔！”
　　好重！简直力如千钧！
　　谢暮商被他一脚踹开，跌落在泥水之中。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半晌才缓缓爬起来，仿佛听不到耳边的杀伐之声、看不到燕云越来越吃力的应对。
　　他浑身泥水、眼眶通红，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哪还有昔日九霄高阶内室弟子的意气风发？
　　“……为什么……“他拄着“星辰”站了起来，转向了绿秀的方向，“我想过那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真的是你……哈哈哈……你也好，十三弦也罢，没有人将我当做一回事，没有人肯信我……哈哈哈……”
　　谢暮商的声音并不大，低沉沙哑而又颤抖，透着压抑的悲愤与绝望。
　　而此时的燕云一时不察被绿秀一尾狠狠当胸砸中飞了出去，顿时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躺在地上，头晕目眩，竟然半天爬不起来。修仙者的体魄经过漫长岁月磨砺而坚硬非常，燕云已清修数百年，但此刻在绿秀面前竟然犹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忍不住想道：这就是千心的实力吗……她甚至还不算是成熟的“千心”，却已经比我还强了……真是难以想象上古时期那些成群结队的千心究竟拥有怎样的破坏力……不……更难想象的是师父的力量……难怪当初掌门一定要杀了师父……
　　护身灵障已经被击碎，燕云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被拆了一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绿秀越来越近，对他露出锋利狰狞的尾针——
　　“九霄剑阵·万极之域！”
　　正在燕云要被杀死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霎时间雨夜之中万剑腾空，发出明亮的透蓝！
　　九霄派最强的护身剑阵顿时笼罩在燕云身上，绿秀致命一击下去只能堪堪打碎！
　　谢暮商举着“星辰”挡在挚友身前，虽然他们不久前还拼的你死我活，但是这一刻谢暮商还是谢暮商、燕云也还是燕云，他们……仍是最好的朋友！
　　“燕云！”
　　燕云被他一喊，顿时如梦初醒，连忙勉力站起来速速推开！
　　没有了燕云做顾忌，谢暮商松了口气，然后回过头的一瞬间就迎上了绿秀！
　　她发出低吼的声音，虽然嘶哑如同野兽，但却透出一股极度悲伤和痛苦的气息。
　　那根尾针骤然在他面前停住了！再近一点就可以穿透谢暮商的头颅！
　　“……谢暮商！”燕云看的胆战心惊，拼命想催动灵力帮助谢暮商，不想又吐出一口血来。
　　“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再这样下去要死的。别担心了，看来阿秀还不打算取我性命。你说对吗？阿秀。”
　　“啊呜……”
　　谢暮商静静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狰狞的凶物，心中居然还能涌起万般的无奈和似水柔情。
　　“……杀了我！”千心捂着头痛苦地往后退，“阿商……求求你……你杀了我吧……你再不动手……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虚空之中，绿秀的声音飘进了谢暮商的耳朵里。
　　“……你总是哭，又要叫我怎么办呢？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别哭了，秀儿。”
　　说完，谢暮商伸出手，缓缓逼近仓惶后退的凶物千心，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她！
　　突然，千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燕云大叫，只见绿秀疯狂地扭动着身躯，身后痉挛的八只尾针蜷曲一下，骤然从身后刺入了谢暮商的心脏！
　　谢暮商呕出一口血，他大口呼吸着，呼出的气都混着血沫。但他仍是没有放开绿秀，“星辰”已经从她的要害穿出，她仰天凄厉地哭泣惨叫，接着顺着星辰剑身上燃起来的灵魂之火榨干了最后一丝生命力，随后便化作了石像！
　　随着绿秀的尸体石化，那根深深捅穿了谢暮商的尾针也脱落了。他踉跄着跪在了地上，鲜血不停地顺着背后巨大的创口流出，染红了地面。
　　“谢暮商、谢暮商啊——！”燕云跌跌撞撞地朝他跑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身旁，“谢暮商——”
　　“……对不起了……”谢暮商躺在地上，眼睛里一片空茫，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这下……真的要让你带一具尸体回去了……抱歉……燕云……”
　　“……啊……秀儿啊……”谢暮商对着那已经破碎的尸体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他缓缓地伸出手，试图去触碰绿秀的残尸——
　　然后永远地垂落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燕云痛苦地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谢暮商死不瞑目却含着笑容的尸体，“好友啊————！！！”
　　……
　　雨不知何时停了。
　　大雨过后，旭日东升，一派祥和安乐之色。
　　只留下燕云一人木然地对着挚友的尸体长跪不起，他跪了很久才颤巍巍起身，开始收敛这两人的尸首。
　　他将谢暮商的尸体收拾干净、整理妥当后便抱起来放到柔软的草地上。谢暮商的面容十分静谧，若不是胸口的空洞，几乎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燕云失神地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嘴唇早已不知何时被自己咬得不停渗血！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收敛绿秀的尸体。虽然她的尸首已经石化破碎，但由于体积过大，因此也不能马虎。
　　待燕云收拾到尸体的主干之时，突然，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传了出来！
　　“这是——！”燕云大骇，连忙将绿秀的尸体挖开——
　　此刻躺在那一片废墟之中的，赫然是一个女婴！
　　“谢暮商和绿秀的……孩子吗……”他喃喃，连忙把孩子小心翼翼抱起来，扯开自己的外衫手忙脚乱地将她勉强包起来，“……好友……你是否也知道你尚有血脉在这人世？如果你知道，一定会很开心吧……”
　　燕云抱着那女孩儿走到谢暮商尸体旁，神色复杂：“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若以后得子则名无涯，若生女……则名‘妨花’。”
　　他念完，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女婴。
　　“此女……名为……谢妨花！”
　　燕云打定主意便带着谢暮商和绿秀的尸体、以及他们的女儿谢妨花一齐赶回怜家！
　　……
　　燕云将谢暮商的尸体带回怜家之后便通知了九霄派和谢家，但关于谢妨花他却坚持要将此子留在身边——以徒弟的名义。
　　而谢家因为绿秀的事情也并不待见谢妨花，燕云愿意收养她他们也并无意见。
　　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燕云就发现谢妨花出现了异象！她渐渐不吃不喝，只是不停哭闹、浑身发烫；而后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燕云不敢耽搁，连忙带她四处求医却都没找到医治之法；不得已，他最终还是回了劫元仙宗请求九疑仙人帮忙！
　　“……事情就是这样，长老，可否请您看看此子究竟如何了？！”
　　九疑仙人点头：“你且冷静，在此稍等片刻吧。”
　　“多谢长老！”
　　燕云握紧了拳头，深深看了一眼襁褓里的谢妨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原地静候。
　　朔璇子之前被更月打伤，现在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这里少有仙宗弟子来，更别说还是抱着个奶娃来求救的。她觉得有意思，便坐到了燕云身旁。
　　“啊……朔璇子长老！”
　　“嘻嘻，别那么紧张嘛，吓一跳是吗？”
　　“……还好。”
　　“好啦，这里少有人来呢，你今天这么冒冒失失闯进来真是吓我一跳。对了，这个小奶娃是谁啊？她身上有妖气哦~”
　　“……”
　　“虽然被你隐藏得很巧妙，但我们还是看得出来的。唔……非常特殊的妖气呢，我竟然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妖气……你告诉我吧，她是哪种妖啊？”
　　“……长老……”燕云犹豫了片刻，仍是如实相告了，“……千心半妖。”
　　朔璇子张大了嘴巴直接“扑通”一声从石凳上跌了下去，倒把燕云吓了一跳：“长老！你没事吧？！”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拍着自己的额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我的天……千心……居然是凶物千心……难怪我从没见过……最近是不是撞邪啊，刚刚冒出一朵终古妖花，现在又窜出一只半妖千心……”
　　朔璇子用力摇了摇头，在燕云的搀扶下重新坐了回去。燕云心道她没有多问，看来三大长老确实是长期闭关不问世事，居然还不知道之前绿秀杀了怜氏家主的事情。
　　不过朔璇子没有继续问下去也让他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九疑仙人就带着谢妨花出来了。
　　“九疑长老！”燕云不敢耽搁，连忙冲上前去，“我徒儿她……”
　　“徒儿？你已经打算收她为徒了？一个半妖？”
　　“……是。”
　　九疑仙人抬眼看了他一眼，燕云身后的朔璇子便冲了过来仔细查看襁褓里的谢妨花：“哇，千心半妖诶，师兄，我们今天也算是难得地开了眼吧？”
　　“嗯，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了……没想到明明应该在上古绝迹的十大凶物居然还有遗孤留存世间……这究竟是不是巧合呢？”
　　“无论是不是巧合我们都只能静观其变了吧。”
　　九疑仙人叹了口气：“是啊，对了，燕云，她的‘病’我治不了。”
　　“什么？！”这句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将燕云打的失魂落魄，“怎么会……倘若连您都无法医治，那她不是……”
　　“你且冷静，虽然我无法医治，但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也许有办法。”
　　“谁？！”
　　“就是你的师尊——终古妖花更月。”明清真人突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定定地看着呆滞的燕云，有看了一眼襁褓里情况暂缓、沉沉睡去的谢妨花，“想要救她，就去找你师尊吧。”
　　燕云沉默了半晌，深深朝三大长老行了礼，便抱着谢妨花御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