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优昙婆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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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之境总是寂寞。
九天既无日月之更迭，亦无四时之交错，空旷冷寂的玄境中，只有灵境瀑布来回上演着凡间的悲欢离合，流出些许烟火气。往来之人也乏善可陈，除了阎青常来走动，就只有司掌花事的谢裙仙子，不时拎着一篮子珍稀花卉前来装点九霄殿。
优昙婆罗花产于凡间至高的山麓，花隐于壶状凹陷之花托中，其花三千年盛开一开次，花茎柔韧，细如蚕丝。谢裙向往常一样，挥手将优昙婆罗花洒遍九霄殿，隐花胜放，清冷的大殿顿时生机勃勃。
“不过只得一日花期，下次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连渊手执书卷，身旁的长桌上放着一些油纸包裹的点心。
谢裙是天帝幼妹，自小养在天庭，未曾受过什么苦，整日有大把的时间来钻研花卉与华裳，日子久了，天帝觉得妹妹也应当有个一官半职，否则叫人嚼舌根，便设了个“司掌花事”的职务，其实就是个闲差。
三万年前，谢裙仙子在天帝寿宴上见过连渊一回，为其风姿所倾，便苦苦恳求天帝将她带到九天，痴心地等了几万年，这也是传遍了仙庭的一件大八卦。
殿中飘花如雨，谢裙身上藕荷色的云绣宫纱轻轻飞扬，只听她道：“优昙婆罗花有安魂之功效，上神诸事操劳，此花可助静气凝神。”
“既然如此，多谢仙子了。” 连渊从油纸包中取过一枚梅花酥，一边翻书一边递到嘴边。
谢裙听得这不咸不淡地夸奖，挽着花篮娴静端庄地一笑，又蹙眉道：“谢裙听闻上神早已辟谷，今日怎有兴致吃这些零嘴？这沾了红尘的俗物，还是少吃些罢。”
“这糕点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连渊翻了一页书，抬手递了一枚绿豆酥给她。
谢裙尴尬地望着那块绿豆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早已辟谷，这些五谷杂粮于修行一道，并无半分益处。
谢裙柔柔地福了福：“多谢上神，上神修为臻纯，这酥点自可随意吃得，谢裙平日惫懒，此后也需勤加修炼，方能自如地食这五谷之物。”
连渊“嗯”了一声，放下经书从座椅上起身，捏了个决将一宫的优昙婆罗花收了，向灵境瀑布一指，那些洁白细小花朵呈玉带状向镜中倾泻而去。
谢裙见镜中一个容貌秀丽的小女孩正蹲在灶台后烧火，脸上虽抹着几缕锅底灰，仍难掩一双清亮通透的眸子，手中的花篮不禁紧了一紧，问道：“上神……这是何用意？”
连渊凝视着镜中，说道：“优昙婆罗花千年一开已极是难得，花中佛气如此浓郁，与我并无大用，倒不如送往人界渡化他人。”
心中只怪自己多虑，她顺从地垂着头：“上神执掌命缘，心怀众生是大慈悲。谢裙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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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的时分，莲季从朱雀桥边醒来才发现已经快要卯时，心中暗叫不好，急急忙忙向太守府奔去。
昨日午夜，她枕着水声靠在朱雀桥头睡着了，梦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姐姐，从妖魔鬼怪手中救了她。那女子容貌模糊地穿着火红色的长裙，打着一把绘着莲花的朱砂纸伞，伞端燃着大火，大雨倾盆也浇不熄。
莲季怪罪自己一时高兴得过了头。擅离府邸又误了早膳的时辰，可是不小的罪过，回去免不得要受一番皮肉之苦。
她向怀中摸了摸，那装着零嘴的油纸包却不见了。
大概是昨夜瞧热闹时，落到什么地方了，莲季想。
果然回到太守府之时，膳房的掌事正在清点人头。太守夫人点名要吃龙须糕，莲季本该在后厨守夜，此时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掌事急得上火，将后厨的人手都点了一遍，除了莲季之外竟找不出一个会做龙须糕的来。
莲季跑得满脸通红，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还抹着几处锅底灰，膳房掌事见到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莲季，你竟敢擅离职守，私自出府，还误了夫人早膳的时辰，你可知太守夫人等了多时，还未用膳？简直是反了天了！”
莲季扁着嘴立在一旁，低头一声不吭。
“夫人还在等着，你的处罚也将后延一延，待到服侍完夫人用膳再去领罚。”掌事压下火气生硬地说道。
莲季老老实实地来到灶台前，将燕根苗摘去老根，切成一指长的小段，再将青梅、瓜条、桃仁混匀剁碎，取蒸熟的面粉擀细过筛，与糯米面、燕根苗、白糖和水拌匀。熟练地倒入四方木框内，按平压实，撒些樱桃碎、葡萄干和剁碎的青梅、瓜条桃仁。放上蒸笼，以大火催熟。
众人看着她麻利的手脚，感叹道：“若不是莲季的厨艺这么好，以掌事的脾气，哪里容得下她这般放肆。”
此刻莲季百无聊赖地坐在灶台后添着柴火，心中还在回味着昨夜荒诞不羁的梦：不知这世间是否真有那谪仙一般的人物。她在脑海中描绘着那修长耀眼的红色背影，想象着雨中燃着大火的朱雀桥……若是真有那么一个美人姐姐，那该有多好，她一定将她当作亲姐姐一般敬爱，用尽全力对她好，为她做所有拿手的点心。
莲季从小便没见过爹娘。
太守夫人在寺庙祈福时，从秦淮河水上的竹篮里将她捡回来，太守府就是她的家，府中的下人们便是她的家人。有时候，她也会羡慕地看着其他人在节庆时回家探望，回来后讲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出嫁的喜讯，不时还稍些家母做的芝麻饼一类分给众人。
只有她，只有她在这个世上孤苦无依，举目无亲。想着想着，她有些难过起来，忍不住心中泛酸。
就在此时，她看见虚空中飘来一些白色的细小花苞盘旋在她的身侧，莲季额头上的莲花印记艳红得要滴出血来。那些白色小花如萤火一般，浮游在她身周飞舞了片刻，排成一长排，如利箭一般扎进了她的心口。
莲季只觉得大脑中澄明一片，身周的莲香浓郁得快要化为固形。大慈大悲的梵语在心中响起，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魂魄，胸口似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而出。再睁眼时，眼中景象已全然不一样，世间万物纤毫毕现，人心中的念头幻化出一个个金色文字飘荡在半空。
她的大脑从未如此空旷澄明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全身恍若轻得只剩一片羽毛的重量。抬头望去，厨房里的众人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场变化，都在各自忙着手边的事情。
莲季惊恐地看着手背上闪烁的莲纹，她悄悄扒下衣领，只见脖子以下的部位，全身都密布着密密麻麻的莲花纹路。
不过又是一瞬，那莲纹消失得无隐无踪，眼中的世界也恢复成往常的样子，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莲季反反复复地检查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只见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如玉般洁白无瑕。
真是活见了鬼了，下回要找黄大仙算一算命，莫非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怎么近日总白日做些奇怪的梦。
对了，龙须糕！
误了时辰便不好吃了。她双手握着滚烫的笼屉将四方木框取下来，徒手将那龙须糕从灼热的蒸笼中取出，用长刀拉出一块块三厘米见方长方小块，在盘中摆成一个昂首龙形，兴高采烈地端到掌事的面前：“宋妈妈，龙须糕做好了。”
只见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莲季，你的手不烫吗？”
莲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时着急，竟徒手从滚烫的蒸笼中取出了笼屉。她赶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洁白如玉，一丝红印也无。
作者有话说第4章 优昙婆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