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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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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无可归
---绵绵衾素
三月三是应城的桃花节,也是众多青年男女的相亲会。春日里的桃花,随着微风在枝头轻轻摇曳,淡粉的花瓣,飘飘漾漾,沈如瑟紧跟着白月娘身后,她一袭天水碧广袖长裙,脸上不着一丝妆容,更显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透出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曼妙。而白月娘则着一身红裙,似清晨玫瑰上的薄雾,美得朦胧,美得妖娆。这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色吸引了众多目光。
“瑟儿,待会还是你替我弹琴,知道吗?”月娘低头向如瑟耳语。
“是,小姐。”
才艺展示时,如瑟坐在了账内。她缓缓取出琴,手指在弦上灵活的上下翻飞,如蝴蝶般轻盈。轻纱拂动,琴声悠然,如瑟出神入化的琴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安子,拿我的雩萧来。”何珉英俊的脸溢出喜悦。
安子翻找了很久还是没找到,又害怕被公子责骂只得委屈的站在一旁,无奈的摇摇头。
“你个笨蛋。”何珉无语,原先同意让他做自己小厮,不过是觉得他虽然笨了点,但总算不会说谎,现在觉得自己真的太乐观了。
安子有些委屈,平日里公子并不曾骂过他,今日却这般反常。何珉吩咐安子快些从马车上拿下来,自己却舍不得错过这琴声。虽然他并不认识白家小姐却欢喜极了这琴声,一曲悠扬的《春水》竟也能演绎的这般寂寥忧伤,让人好生心伤。雩萧拿来了,他放在嘴边轻轻和了起来。
如瑟被突如其来的萧声惊了,却也很快反应过来。一萧一琴,萧声婉转,琴声哀伤,如泣如诉,一唱一和,精彩绝伦。
“小姐慢走。”活动结束后,众人散场,而何珉却急急地追上月娘。
“何公子有礼了。”月娘拂身。
“小姐的琴艺很精彩,这首《春水》令在下于小姐多了几分了解,不知小姐可否赏光,明日碧江一叙?”
“月娘久仰珉公子六艺精绝,德才兼备,自是愿意的。”
“那么明日午时碧江上,在下静候姑娘佳音。”
“嗯。”月娘羞涩的低了低头,丝毫不觉身旁的如瑟身子僵硬,连低下的眼眶也是红的。
春日里的碧江最是美丽,两岸的群山连绵起伏,清澈的江水粼粼的泛光,一圈一圈的涟漪,似情人的眼眶,水光盈盈。
一叶轻舟漂浮于江上,未谢的桃花絮絮的飘洒,正是春水依依拂河畔,桃花片片系相思。
”姑娘果是守约之人。”
月娘对上何珉灼灼的目光,脸上不禁泛起了红霞,“公子不必多礼,叫我月娘便是。”
“来而不往非礼也,姑娘叫我子敬即可。并非在下轻浮,而是月娘琴声哀怨动人,叫我实难忘怀,不知今日可否一饱耳福?”
“这样,不知子敬可有屏风?我不喜弹琴时被人瞧见,以免分心。”
“自是有的。”何珉虽然奇怪,却还是依言拿出屏风,只等欣赏,却不曾察觉如瑟也跟了进去。
“瑟儿,你今日可一定要好好弹啊,别让我在何公子面前出丑。”月娘低声道。
“是。”如瑟的手挥动着,垂了眼,却早已溢满了泪。不觉间,一首《孤鸿》婉转泻出。
“一阕《孤鸿》清高辽远,月娘实在好气节。恕在下唐突,敢问月娘许配否?”
月娘红了脸“不曾。”声音绵软,香甜。
何珉看着她,只觉眉眼如画,与记忆中的影子似有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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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何珉在院子里发着呆,脑海里不停浮现刚才父亲对他说的话,
“不行,白家不简单,我们只能敬而远之。”
“可我只是娶月娘,不是娶白家。”
“你以为白家不简单,白月娘就干净嘛?”
“父亲,我今生只娶月娘一人,非她不娶!”
“子敬,你可记得,你幼时苏州顾家的娃娃亲?”
“儿子11岁时高烧后什么都不记得了,父亲忘了吗?且不是说顾家因触怒了龙颜早已满门抄斩了吗?”
“是啊,是啊,你忘了。唉,为父老了,我们何家三代单传,不想你飞黄腾达,只望你平平安安。白家与何家也算门当户对,你要真想娶,我过几日就去提亲。”
“子敬谢过父亲。”
“不干净”,父亲为什么这样说月娘?能弹出那般琴声的人是定然错不了的。红颜易得,可知音难觅。虽然并没有过多交谈,可是她定是会理解自己的知音。
如花的笑颜,淡粉的朱唇,萦萦绕绕的香气,又一次浮在了何珉脑海。
一大早,如瑟就被月娘唤起来,帮她挑衣服。如瑟并不是白家的家生子,而是白老爷从沈家为自己女儿请回的琴师。
“小姐,今天老爷没有通知你见客。”如瑟疑惑。
“是的,不过,昨日下午子敬的书童,就是那个在桃花节上见过的,叫....哦,安子,偷偷传信说子敬今日来提亲呢!”月娘言语间有些激动。
她不停地拿起衣服比对,尽显小女儿的柔情。
“你真的要嫁?可他爱的也许不过是‘你的’一曲春水。”如瑟忽然有些激动。
“那又如何?我知道,那是你弹的,可不过是琴罢了。我不是在学吗?子敬那样好,德,才样样拔尖,人也俊朗。且爹爹也说何家可是百年名门,我们白家刚到这应城,要是能得他们一臂之力,岂不极好?”
“可,你爱他么?你可知他是订过亲的?”如瑟越听越激动,禁不住大叫起来。
“你吼什么呀?就是因为他订过亲我才偏要嫁他!我为什么不能爱何公子?我.....我就是要抢顾家的!”月娘受不住吼,眉头紧皱,也生气起来。
“顾家?”
月娘明白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暗自懊恼,“不是啦,我是说,顾家那样了,何家早就弃约了。”
如瑟暗暗在袖中握紧了手,死死掐着不让自己露出情绪,“哦。”
“当当当...”一个丫鬟站在门边“小姐,老爷要你用过早膳之后去一趟书房。”
“哦,知道了,下去吧。”
“白....小姐,穿这套鹅黄色的,显得你肤若凝脂,定会让何公子眼前一亮。“如瑟指了指衣服“素兮,你给你们小姐梳头。”
“还是瑟儿最懂我,我也觉得这件好呢。”月娘嬉笑道,“素兮,过来吧。”
不一会,服饰和头发便穿戴妥当了,可月娘还是对着镜子不停摆弄。
“小姐,今天应该不用弹琴,我身子近日一直有些不爽,可否让我去看郎中?”
“这样啊,好吧,但你早些回来吧。”
“是。”
如瑟从后门出了白府,四下看了看,发现果然有三个人跟着自己。
‘白申南那个老奸巨猾的,果然不放心沈家,亏的他还和沈大哥称兄道弟。还是怕我是沈府的奸细。”如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加快了脚步,走入了一条小道,兀的一个转身,倏忽不见了。
“人呢?”白老爷轻佻眉间,问道
“跟.....跟丢了。”几个手下畏畏缩缩的答道。
“废物!真是一帮废物!”白老爷勃然大怒,震得桌子一阵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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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瑟并没有病,她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珉哥哥,那可是珉哥哥,她朝思暮想了八年,连做梦都想见的珉哥哥,为什么,为什么,转眼间就成了别人的夫婿,曾经的诺言呢?难道他早就忘了自己不成。为什么向月娘提亲?
念及此处,她不禁在湖边低声哭了起来,忽然肩头一暖,如瑟转过头,只见沈思唐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沈思唐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右肩,突出的骨头让他心疼。
7年前顾家本是江浙一带的名门望族,沈如瑟原是与何家有过婚约的顾家独女,顾颜夕。白申南和白月娘本是顾家的家生子,白申南与顾老爷从小长大,当了顾家二十年的管家,却暗地贪图顾家家业,私下收买工人,让一批御用丝绸不能按期交货,又对外传谣言说顾家之所以不能按时交货是因为顾家私自与蛮族通商,意在叛国,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下令灭了顾家满门,顾夫人拼死护住了颜夕的命,将她托付给没有血缘的表哥的未写进族谱的私生子,沈思唐。她以为只有这样她的颜夕才能继续骄傲的活着,才能幸福,才能快乐。
那时的沈思唐已在应城因其出色的商业天分而小有名气。他曾经在顾家随着哥哥们见过颜夕,那时的她像公主一般耀眼美丽,可他却连和他们在一起玩耍的资格都没有。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他们不用努力便可以得到有些人努力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得到的东西。可她灵动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不因自己的卑微而嘲笑自己,反而帮自己到厨房去偷馒头,狡黠的笑容像是明月般动人,她是他生命中的太阳,曾经在他人生最低谷时让他得到温暖与光明。于是他从那时便下定决心要拼出一番事业让自己配得上她,十六岁的他带着稚气来到娘亲的家乡,应城,用十年时间磨出了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沈思唐。可再看到她,从前那样清澈跳脱的眸子里却装满了恨意,事情发展到今天,他早料到,依她的性子哪怕遍体鳞伤也定是要复仇的。
可当那天她真的在雨里哭着对他说她想报仇时,他犹豫了,但却知道她有多倔强,便教她易容,磨她性子,将她送入沈府,护她周全,教她自保 。打算用自己的全部和白家拼个你死我活,哪怕是性命。可现在,他有些后悔了,他十六便开始从商,现在二十六,在商场上雷厉风行,从没后悔过,可现在他后悔了,后悔让她去复仇,叫她这般心伤,她眼角滚下的泪像是火焰,灼伤了他。
其实他知道她的珉哥哥早就失忆了,可他不想告诉她,他想留她在身旁,哪怕将来她会恨她,他也想留住那双叫他魂牵梦萦的水晶眸子。
“沈大哥,珉哥哥说过他今生只娶我一人的,可是.......可是他今天向月娘提亲了,他.....他.........”颜夕哽咽。
“那就忘了他。颜儿,让我陪你的一生,好么?”沈思唐轻声道,手掌在如瑟背后一下一下的抚着,眼神深情。沈青在一旁看着,不禁动容,心里只觉钦佩,从前总觉得主子无心无情是个绝情之人,却从不知主子是这般痴情之人,至情至性,竟会不惜性命的护着一个人。
“沈大哥........”颜夕知道沈大哥喜欢她,也知道这世上只有他一个还知道她叫顾颜夕,可是,可是8年的朝思暮念岂是说忘就忘?
“傻丫头,我不会逼你的。复仇,要是会叫你难过,那就交给我,好么?不要再去白府找不痛快了,姨娘让你活着,只是希望你快乐。”
“不,我不可能放下,她和她父亲联手害了我们全家,这根本就是他们布的局,让我们家家破人亡,他们却拿着我们家的钱逃到了应城,安享富贵。连爹爹也不是什么畏罪自杀而是白申南用毒药害死的,我亲眼看见他将毒药叫月娘放进了药里,让爹爹喝下。不可能,我不可能放过他们,我...我要亲手杀了白申南!”如瑟大吼道,眼里却溢出了更多的泪。
“你太善良,斗不过白申南,但若是杀了他们真能让你开心的话,我会帮你。我已经将白家铺里的伙计都换了人,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将他们连根拔起,到时候不管何珉怎样,都不能娶月娘了,我再帮你去向何老爷商议亲事,好不好?”
“好。”如瑟点点头
“颜儿,你瞧。”沈思唐故意做了个鬼脸。
如瑟忍俊不禁,也笑开了。“沈大哥~”如瑟娇笑着跺了跺脚,
“好了,终于笑了。”沈思唐看着她脸上的红晕,温柔的笑道。
如瑟被思唐的深情怔住了,没发觉自己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看着他的眼认真的说“沈大哥,如果复了仇,我会不会永远也不会再这样开心?”
“怎么会呢?”
“可是,我杀过人。我.....我”
“没事了,没事了,”沈思唐用力搂紧了怀里的人儿,“我不会让你的手沾血的,报仇的事,你不用管,我来。”如瑟抬头看他,沈思唐也低头看她“如果你真的不笑了,我也会像这样逗你笑的,一生一世。”
如瑟不敢再看他,挣了挣怀抱,脸颊通红,飞快的站开了。
“我知道了,以后不开玩笑了。”沈思唐正色道,“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十日后白家将不复存在。你走吧,过几日我去找你。”
“嗯”如瑟点点头,转身离开。
沈思唐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暗淡。
“主子”沈青低语。
“事情办妥了?”
“是。”
“很好,看来连十天都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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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瑟回到白府,看见府里上下一片喜气,‘看来亲订下来了。’这样想着,不禁低下了头。
“瑟儿,你回来了?快到花园帮我和何公子说声别急,叫他等等我。素兮这死丫头,笨手笨脚,一个头发给我梳了这么久。我还得再洗洗脸。”
如瑟不动,“你在这干嘛?还不快去?”月娘催促道。
“是。”如瑟无奈,只得去到花园。
只因白府的花园装的和从前顾家一般无二,所以如瑟极少来。
忽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竹林里向她粲然一笑。
如瑟痴了,从前珉哥哥随何伯伯到顾府小住过一段时日,也是这么在竹林里向颜夕笑的,然后珉哥哥会摸摸小夕头,温柔的说“小懒猪,又起晚了,说好要练琴的呢?”
“哎呀,小夕就晚了那么一会会嘛~珉哥哥最好了,才不会怪小夕呢。”
.........他手心暖暖的余温仿佛还停在头上,却早己曲终人散,物是人非了。
“是月儿要你来说什么吗?”
“嗯,小姐说要你再等等她。”如瑟垂眼。
“月儿真是孩子气,我又不会走。”何珉笑道。
“我是月娘的琴师,听闻公子喜爱琴,不知可否听我弹奏一曲?”
“乐意之至”何珉拱手。
如瑟心境凌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弹些什么。只呆呆的望着何珉,不觉间,一首《夕颜》脱手而至。
“姑娘果是月娘的师傅,琴声竟有七分相似,只是好似更加悲凉,且这首曲子我好似从未听过。”何珉拍手赞道,嘴角留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如瑟看着他的笑,心里一阵撕裂,忍不住脱口而出“珉哥哥......”
“姑娘说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公子可曾记得苏州的顾家?”
“顾家?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不过好奇罢了,听别人说何家与顾家早有婚约。”
“是月娘不放心吧。唉,我幼时确与顾家有婚约,只是顾家早没了,我爹也替我解除了婚约,姑娘请叫月儿放心,我不是那不守约之人,我这一生非她不娶。”
“那若是白家也不在了呢?”
“月儿生,我生,月儿死,我死。我定伴她左右,不离不弃。”何珉眼神坚定。如瑟颤着声问道“那你会不会,很恨那个害了白家的人呢?”
“当然,我定不会放过她。”何珉恨声道。
“子敬......”不觉间月娘早已站在林外,听着这誓言,感动得眼眶湿润。
如瑟悄悄走出了花园,那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花前月下,真真叫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假装自己不伤心,可其实早已被伤得无心可伤。
她还要复仇吗?哪怕成为她最爱的珉哥哥的仇人?不,不要,她不要,可是灭族之仇呢?她可以忘记吗?
眼前开始模糊,记忆仿佛回到从前,珉哥哥要离开的时候。
她哭着拉住珉哥哥的衣角不放,“珉哥哥不走,珉哥哥不走。”
何珉溺宠的摸着她的头说:“小夕乖,等你长大了,珉哥哥就来娶你,好不好?”
“那珉哥哥会忘了我吗?”
“不会的,就算我不记得小夕了,只要听到你的琴声,就不会忘记。那首《夕颜》永远只属于你。”....
往昔之事还历历在目,却未曾想到当初一语成戳,八年时光,珉哥哥果然将她忘得一干二净。风翻动着树叶,无尽的疼痛,风和树相恋,彼此用呼吸找到对方,曾几何时,她的珉哥哥也是这样说过“非她不娶”,他到底说过几个“非她不娶”?珉哥哥真的忘了她,那她呢是否也要学着忘了他?那般静好的岁月,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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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的早上,沈青对如瑟说今日会有大事发生,叫她留心。如瑟问沈青发生了什么事,沈大哥为什么不来接她。沈青只是淡淡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让如瑟一早上都心神不宁。
月娘被白申南找到了床边,如瑟也悄悄跟到了门外。
“月儿,爹爹无能,护不住白府。”白申南哀痛的扶额。
“爹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我们家的布也出问题了,和沈家合作运到云南王府的那批货在路上掉色了。”
“什么?”月娘惊呼“那批货可是我们的全部家当啊!那沈思唐呢?他可是也投了全部家当啊!云南那边可是他进行联系的啊?”
“他也没好哪去,沈家的钱也全没了,王爷那边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我们。我也不知道那得罪他了,竟然愿意以两败俱伤的后果给我下套。月儿,这若怪罪下来可不是你我担得起的,估计比顾家还惨。这应城呆不下去了,我们逃吧。”
“逃?可,何珉?”
“看来你是真心爱他。何珉那小子,从小就忠厚,白家亡了,他也不会不要你。这样也好。你去把我桌上的盒子拿来。”
白申南趁月娘转身,仰头喝下了床边的药。
“爹爹,是这个箱子么?”
“是,你,把他......把他打开。”白申南语气虚弱。
月娘打开了盒子,里面竟满是珠宝。
“这是爹为你留的,就算何家不要你,拿着这个盒子,你的后半生也算有着落了。”
月娘听出了不对劲,随即反问“那爹呢?咦?这碗里是药吗?”月娘拿起碗嗅了嗅,“这是.......这是.......”月娘大惊失色的摔了碗,她当初就是用这药端给顾老爷的,所以她再熟悉不过,“爹,你,你喝了这毒药?”
“月儿,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害了顾家,爹一直不甘心,凭什么,他顾昌平就可以安享荣华,而我就得做他的奴才,明明我也是父亲的儿子。可是现在我懂了,命,都是命,你就得认命,不是你的怎么都不是你的,对不起,月儿,”白申南想伸手摸摸月娘的头发,却发现自己无力抬起进来,无奈放下“月儿,爹不该,不该将这半生的罪过让你也扛了这么久,以后..............和他好好.......................好好过,也别恨谁,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白申南头无力的向一边垂下,“爹.................爹...................”月娘大声呼喊着。
站在门外的如瑟心头也不禁动容,原来,原来是这样,父亲一定是知道的,难怪,他对白申南那么好。
如瑟走了,“瑟儿,你.........”
“我不是瑟儿,我是顾颜夕。”如瑟撕掉面具。
“你,你.......”月娘惊讶的说不出话。
“我,我不想杀你,你走吧。”如瑟转头,“但请你要珉哥哥明早到碧溪边来见我,放心,我不会说到你,当然,你不告诉他,也是你的自由。”
“小姐,小姐,对不起,我当时,我........我一定会和子...何公子说的。”月娘颤抖着,泪眼婆娑。
如瑟没有再搭话,转身离开,没来由的想念沈思唐的微笑。
如瑟找到了沈青“他们都得到了应得的报应,沈大哥呢?他在哪?”
“这.........我不能说。”沈青摇头。
“说啊!沈大哥到底怎么了?”如瑟有些急了,抓着沈青的袖子用力摇晃。
“唉,主子为了让白家陨落,假意合作,可白申南老奸巨猾,迟迟不肯,要不是这次云南王府的诱饵够大,他也不会上钩,主子为了不错失机会叫姑娘白白再等些时日,便投入了全部家当,甚至铤而走险不惜自己亲自和云南王联系,白家是没了,可一事发,责任便全是主子的,白家最多不过是从犯,这会子,主子已经被抓了,正在牢里等着明天问斩,主子,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伤心,可我......可我实在是替主子难过。他,他还叫我替你和珉公子议亲,唉。”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如瑟连连向后退去,“我要见他,不可能,你在骗我,我要见沈大哥。”
“好”沈青带着如瑟向大牢走去,买通了侍卫,向死囚区走去。
牢里四周泛着让人做呕的气味,如瑟此时却顾不得这些,她感到很害怕,这八年来的点点滴滴,让沈思唐对她而言早已不是哥哥那么简单了。她的心甚至比看到爹爹死时还要难过,一个人肯为了自己不惜生命,她意识到自己也许早就不爱珉哥哥了,有的只是对过去岁月的一种怀恋,现在的对她而言沈思唐早已是全部。
她看到了沈思唐,才几天未见他像苍老了很多似的,下巴上长出了细细的胡渣,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鼻头忽然有些发酸。
“沈青,怎么回事?”沈思唐惊讶道。
“思唐,不怪沈青,是我要来的。”
“颜儿,别任性,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沈思唐有些慌乱,“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乖乖的去何家,何珉他在十一岁时高烧失去了记忆,他不是不爱你,而是他不记得你了。对不起,颜儿,我没有和你说,我害怕你会离开,我知道你还想着他,快去找他,我已经和他说你的一切,他会让你幸福的。明天一早,你就会看到我,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相信我。”沈思唐转过了身。
“不,你不会。”如瑟大叫,“明天一早,你就会死,我说得对吧?思唐,我爱你,对不起,以前是我太天真,害了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颜儿........”沈思唐转身,“颜儿,不,不是你害的,别....”
“我不是顾颜夕,我是沈如瑟,我是你的如瑟。”如瑟轻轻踮起脚,隔着牢门拥着沈思唐,深深印下一吻,温柔,缠绵。
如瑟松开手,她怕自己会不舍,立即转身离开,走在黑暗的走廊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天。
“嘿,你是谁?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玩?”
“我.......”沈思唐还来不及开口,他的肚子先说了话“咕噜咕噜”
“哈,你定是饿了,你等我,我去帮你偷几个馒头,嘘,别担心,我和爹爹赌气不吃饭时也常偷的。”女孩狡黠的笑着,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月光下,男孩和女孩一起笑得灿烂。
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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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江边,顾颜夕一袭火红嫁衣,笑意盈盈的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水里湛出了巨大的水花,晕开了一朵红色的花。那刺眼的红,像是一滴凄美的泪。
“不,颜儿,不要!”何珉匆匆赶来,却还是迟了,他伸出双手用力向前,想抓住颜夕,却什么也碰不着。他想起来了,记忆里的那个女孩狡黠的向他笑着,明亮的眼,闪出星子般的光芒。“珉哥哥,珉哥哥,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记忆里的他,也笑着,那样美好,可终是佳期再难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