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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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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柳青,戏楼镶着金的招牌高高地挂着,青衣戏子在楼里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有钱的公子哥坐在戏台下,一面饮酒一面把拇指大的银子扔到戏子的脚边。
经过戏楼时,轿夫们互相看了看,领头的毕恭毕敬地问轿里的孙公子:“公子可要去听段戏文?”
孙公子在轿里闷闷地咳了两声,道:“不必。”
轿夫们便继续抬着轿子往前走。
走了半刻钟,年纪轻点的轿夫忍不住对旁边的同伴说:“我就说嘛,孙公子和那些普通贵族公子是不一样的,不会喜欢那种胭脂水粉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
同排的轿夫刚想搭话,就被领头的瞪了一眼,连忙闭了嘴。
孙柏言倚在轿里的软卧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透过帘子的夹缝看着外面的过路人。
他要是没有孙公子这个名号,就也可以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出去毫无顾忌地踢皮球,买糖人,给面容姣好的戏子送缠头。可他偏偏就是孙家人,这些事从他刚出生那会开始就注定和他无缘。
他也想在醉香楼里同大侠们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啊。
他也想自己拿着铜板去买糖人啊啊啊!
孙公子很憔悴,很惆怅。
晚风凉飕飕地吹着,天边浮起胭脂色的薄云。
路上行人不减反增,大家闺秀们仍在锲而不舍地追寻孙公子的行迹。
孙柏言刚拿起话本掩住自己的脸,便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了自己喉间。
他还没来得及拿下话本,就听面前有人低声对他说了句“得罪了”后便觉一阵天昏地暗,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意识消散前孙柏言还能感觉到头上一阵痛意,他大概是正好撞在香炉上了。
……出门前他就该算算今天是不是有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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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柏言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他能肯定他已经不在轿子上了。
他动了动发麻的手指,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粗绳磨过手腕外侧。站在孙柏言面前的人又走近了两步,带着些轻佻的意味往他脸上吹了一口气。孙公子定力好,没睁眼,继续装晕。
孙柏言等了会,就听见往他脸上吹气的人说:“再等一会。”
从声音来看,面前的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是之前在轿里用长剑抵着他的男人。孙柏言在心里盘算了会,还是没猜到抓他的人的来路,只能从对方呼出的气中得知对方不久前吃过梅花糕。
“算了,不等了。”先前吹气的少年突然不耐烦地嘟囔了句。孙柏言屏着气,还在猜少年打算做什么时,一阵冷意就从头顶蔓延至了全身。
好在孙公子定力好,还是没睁眼,继续装晕。
“暗,你是不是迷药下太多了?”少年见孙柏言还是没醒,忍不住又嘟囔了句。
“正常人一个时辰就能醒了。”旁边被叫做暗的男人低沉地应答道,“可能还得等一会。”
“这跟画像上的人不太一样啊……我们不会又抓错人了?”少年掐了掐孙柏言脸上的软肉,说。
暗迟疑了一下,才用肯定的语气说:“他在那个‘大人’的轿子上,就算不是我们要抓的人,也肯定和那个‘大人’有点关系。”
少年嗤了一声,又说:“我探过他手腕了,不是有内力之人。”
“大概是个娈……”暗说到一半,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就把剩下的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
“也有几分道理。”少年仔细打量了一遍孙公子漂亮得过分的脸,心下也认为有这种可能,“如果他是京城人,我应该会认识。那贪大人怎么说,我们审完了再交过去?”
“先关着,等那边来消息了再说。”
孙柏言听完面前两个人的对话,很快明白了这两人确实不是京城人。
在京城随便找个人,哪怕找的是个乞丐,都知道有句话叫“生儿当生柏言子,嫁女当嫁孙家郎”……他第一次从宋景行嘴里听到这句话,心里是拒绝的。但从这个方面来看,孙柏言觉得自己虽然很少露面,但一般人看到这张脸,也能大概猜到他是谁了。
孙柏言倒不关心绑他的人想做什么,他唯一担心的是母亲以为他逃避花会,一时气急攻心把他房间里的泥人都扔了。
内心挣扎良久后,孙公子才装作艰难地撑开了眼皮,眼神迷茫地看向方才说话的两个人。
和他刚刚想的一样,站在他左边的是一个褐发圆眼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眉毛微微上挑,左眼旁有块疤,眉眼间夹杂着一股暴虐之气。右边的是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五官较深,像是蛮夷人的长相。从气息上判断,这两人的武功都在上乘,怕是宋景行都打不过。
孙柏言心想待会对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凡事不能冲动,如果对方还是要打他,他就抱着对方的大腿哭着喊爹。
俗话说,大丈夫,能伸能缩。
另一边的孙夫人急得在书房里团团转时,还在写书法的孙老爷突然打了个大喷嚏。
孙老爷:奇怪了,天凉了吗……
“醒了。”少年瞪着眼睛盯着孙柏言,伸手掐了掐孙柏言的脸后,扭头对暗说,“睡着的时候好看,醒着的时候竟然更好看。眼睛像贪大人的黑玛瑙似的,难怪那个‘大人’会愿意养这样一个没用的东西。”
孙柏言紧闭着嘴,沉默不语。
“这等样貌,也是可惜了。”暗低声道。
少年端详完,才想起正事,问孙柏言:“你姓甚名谁?”
“孙柏言。”孙公子答。
“你为什么在那个轿子里?”少年继续问。
“……因为是我的轿子。”孙公子顿了一会,答。
少年又问:“你可认识钱清壬大人?”
孙柏言认真地想了会,依稀记得钱清壬是掌管财政的大臣,前些天还来过他家找他父亲喝茶,似乎最近很得皇上信任。思来想去,孙柏言还是选了一种比较模糊的回答:“知道,但并不认识。”
少年的眼神阴沉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管认不认识,这几天你都得留在这里,我们会有人来伺候你。逃是没有用的,这里已经不是京城,逃只有死路一条。”
孙公子:qaq……
孙公子: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