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海》故里

2、缘灭

　　（十一）
　　段白墮在城外酒肆等人。
　　那一年冬至下了倾盆的大雨，他赶夜路进城，在这附近碰见个被雨水浇透的小姑娘。驾车的老孙头心慈：“墮少爷，载她一程吧。”他也是看着不忍，就招手让那小姑娘进来马车。
　　小小的姑娘上来便说：“去白帝城。”
　　他笑：“小姑娘，我不去白帝城。”

　　（十二）
　　那时小姑娘哦了一声，掏出颗灰蒙蒙的珠子扔给他：“我大约是要死了。这个你拿去，能救人性命。”
　　他不拿。小姑娘就坐在那里，用直勾勾的眼睛盯着他。鬼使神差的，他竟收下了。
　　她说：“带它去白帝城。”
　　他说：“好。”
　　阿毓走过酒肆，段白墮正开了第三坛新醅。
　　段白墮转头看到她，即刻唤她：“姑娘，姑娘留步。”
　　段白墮扬声道：“在下有事相求，还请姑娘留步。”
　　段白墮追出来：“姑娘，您现在还去白帝城吗？”
　　阿毓顿步。

　　（十四）
　　段白墮将珠子还给阿毓，拱手肃道：“姑娘曾说这珠子能救人性命，眼下我一朋友已临死境，求姑娘相助。不论事成与否，必当重谢。”
　　阿毓慢慢把珠子攥进手心：“去白帝城。”
　　段白墮问：“那我朋友，他？”
　　段白墮道：“在下冒昧，姑娘可否先救人？”
　　阿毓：“去白帝城。”

　　（十五）
　　荒古时候，白帝在团螺山里修行，因感镇日寂苦，于是拾捡走兽残肢拼得一具骸骨，又在其上放置鲛人心脏，并加诸秘术，令此物肉骨还春。其行走起卧与情状音色，同常人一般无二，然喜食活物脏腑，难容于世。
　　——《团螺记》

　　（十六）
　　阿宝斜躺在榻上，翻着段白墮给他寻的几个话本子，看到这个故事不由慨道：“此物非愿为人而成人，成人却又非人，白帝实在是可恶。我不要命了却被你吊着这条命，段白墮，你也是讨嫌至极。”
　　段白墮不理会，只去问阿毓：“还能治吗？”
　　阿毓：“去团螺山。”
　　段白墮：“好。”
　　阿宝：“喂！”

　　（十七）
　　入白帝城，进团螺山。
　　海公子一路行来，终于追上了阿毓。
　　海公子问：“阿毓怎么不与我说一声就走了。”
　　阿毓说：“我做不成你的妻子。”停片刻又道，“我要死了。”
　　海公子苦笑：“不愿意便罢了，阿毓何苦要这样咒自己。”
　　阿毓：“那我走了。”
　　海公子：“你还回来吗。”
　　阿毓没有回头。

　　（十八）
　　这条路太短暂，我很快就会走完。

　　（十九）
　　入夜，湖少爷在半山腰寻到海公子：“如何了。”
　　海公子只觉唇舌艰涩：“阿毓走了。”
　　湖少爷安慰道：“走便走了，我们来一遭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你看这山空月明的，倒也畅快。”
　　明月满空山。
　　海公子听罢一怔。

　　（二十）
　　阿宝正同阿毓讲话：“为何不同他回去。他能追到这里来，倒显出几分真心。”
　　那边厢段白墮拔剑在手，冲密林喝问：“谁在那里！”
　　海公子从漆黑的林子中走出来。
　　海公子捉住阿毓的手：“若是你走了，谁来同我看这空山月满。”
　　阿毓看着他，慢慢道：“你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