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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外室公子的猫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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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天空都呈现出一种灰暗的颜色。
在这片黄土上长年工作的人们倒是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好坏,他们只是关心着手里正在干的活计。
这是一片矿地,是山西最大的煤矿。这里雇佣了非常多的矿工人,从年轻力壮的少头小伙子,到身体干枯的高龄老人,甚至有的一家三口都在矿里做工。
山西有非常多的矿地,但眼前这个四面环山的是最大最广阔的,也是赚钱最多的一个。
时至正午,工人们都还赤膊劳作着。工地上永远没有“午休”。家里有女人的还好,只要他们的妻子、姐妹或是母亲、女儿来送饭,碰上好心的工头就会放他们过去休息一会儿。要是家里没有女人的,也只能靠着别家人的饭食过活。
这年头,矿工是最多的,也是最不值钱的。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他们几乎是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
远远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模糊的能看见工人身上的颜色,与煤矿的乌黑也差不了多少。大大小小的矿口处聚集着一些稀稀疏疏的人群,负责推送挖上来的煤。而那些矿口就不断的有工人负责把他们运走,连续不断的。
“大勇,这边这边!”远处,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大叔招呼着一个身材魁梧黝黑的青年背着一个装满了煤块的大筐往运输的车那边走。
这个青年长得倒是可以说得上眉清目秀的,只是脸上几乎是蒙上了一层煤灰,五官之间不大能看出来个所以然了。不过他是很力大无穷的,几乎是背着最大的一个篓筐,一个用力把煤一股脑的倒进推车里。
“大勇啊,过来歇会儿,阿!”中年大叔坐在推车旁边的一个木墩上,招呼着青年过来喝茶。
“叔儿,我不累,王伯那还忙着,我过去帮一把!!”青年立刻又奔过去,抗上另一个大筐。
刚被称作叔叔的人倒是不屑一顾,嘴上骂骂咧咧的嘟囔着些什么,也不再管他,自顾自的喝起凉茶来。
说起来,整片的大矿地里远远看去都是些矿山和蚂蚁似的移动着的工人,就只有在推车旁边有这么个凉亭似的地方。桌上只放着一只茶壶和两个杯子,除了那个大叔以外,也没什么人靠近这边。
再仔细观察那人,长得一幅尖嘴猴腮的瘦杆子样,上身穿一件墨绿色的绸缎花衫,下面是灰色的锦裤子,外面再罩一件同颜色材质的衫子,虽然是俗气到不行的打扮,却看得出价格不菲的,完全表现出主人与那些挖矿工人不同的地位。想来是个专门从矿工身上刮油水的监工之类的。
那高大壮实的黝黑青年一口气背了好几筐上来,扶着年纪大的那几位去阴凉处坐下,才过来凉亭坐下,牛饮了一大碗凉茶。
“嗨,我不是说你啊志勇,你有空闲有力气就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然后就歇着,少去管那些老不死的!那些贱骨头做不完自己的活计就不该拿钱!”
刘志勇一边擦汗一边听着叔叔的话,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叔儿,我身强力壮又年轻,气力不值什么,帮得上的也就……”
那监工头儿一听这话,立马炸了毛的要呵斥刘志勇一通,只是刚站起来要撸胳膊挽袖子的时候便被人逮了个正着。
“刘工头!”
来人背对刘志勇的方向,可是那人一喊,刘志勇就猛地一僵,整个人像被人钳住了。
“哎哟,这不是王少爷么!”刘槛迎上去,跟这王少爷打着招呼。
“什么王少爷,说来几百次了我就是个帐房先生而已,刘工头你还是叫我元苔就好。”王元苔手提着个三层的漆木盒子,笑容灿烂的过来拍拍刘槛的肩膀。这人长相一般,不过天生一对笑眼,一笑起来时无论如何让人错不开眼的。
“那也不成,到底是王家的本家儿,放在老年间这也是皇亲国戚的!”
王元苔本身是王家外室的,在王家本家作账房先生。那刘槛本是个极其狗眼看人低的,可对这王元苔还是尊敬有加,实在是这位王少爷为人和气,常与人方便,不跟王家那两位活阎王似的。
“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个价儿啊!来,刘工头,我带了点饭菜酒水来,一块儿吃点吧!”
话说到这儿,王元苔才亮清来意。他跟刘志勇从小在一处儿玩大的,自从刘志勇在这矿场做工开始,王元苔便常常来看他。刘槛本就有意拉拢这位管账的,很鼓励自家侄子跟他来往。这会儿,找了个托辞就让地儿了。
“唉,又跟你叔叔闲扯了一大通。”
刘志勇又是一僵,扭过头瞥了王元苔一眼,迅速的低下头来不说话了。
“怎么了,我过来看你还有错儿啦!瞧你这不待见劲儿的。”
那王元苔一屁股坐在刚才刘槛坐的地方,脸上的笑模样全不见了,翘起二郎腿斜楞着眼睛打量刘志勇赤裸的脊背。
“你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刘志勇咕叨着,被蹬的浑身不舒服。
“哼~”
王元苔本来在人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刘志勇当然不是别人。他慢悠悠的打开那三层的食盒,一样一样的往外拿。刘志勇见他终于不再盯着自己,也仔细的盯着那漆木雕花的盒子。头一层放着一碟花生米,一碟鹅掌鸭信的冷荤,中间一层是一碟鲜虾西兰花并一盘子炖的烂烂的五花腩,最下面放着两套餐具,一个酒壶,还有两碗油亮的绿粳米饭。
王元苔先把俩人的酒杯满上,和声细语的跟刘志勇说话。
“这可是今儿刚打开封的梅子酒,天气热的时候最是解暑。来,快尝尝!”
刘志勇早就盯着那酒壶了,一听这话立马饮了一杯下肚,惹得王元苔一阵笑。
“照你这牛饮,咱们院子里的窖藏半天功夫就糟蹋光了。先吃口菜垫肚子,你下午还要上工呢。”
“这酒没多大劲儿,不值什么,难得的是又醇厚又爽口,”刘志勇也给王元苔斟了一杯,“你大老远的过来,热了吧,来,你也快喝一杯消消暑!”
王元苔乐着喝着,弯弯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志勇,看得人家直发毛。
“那啥,吃饭吃饭哈。”
刘志勇呼噜呼噜的大口吃着饭菜,粗鲁的动作倒是很刺激人的食欲,带动的王元苔也也吃下小半碗饭。没一会儿的功夫俩人就风卷残云般吃光了饭菜。矿上那边儿工头又赶着工人们上工了,刘志勇一看那些伯伯又被鞭子抽打立马就义愤填膺了。
“这帮狗娘养的,对那些上了年纪的动粗,早晚会遭报应的!”说着就要冲过去。
“哎哎哎,什么意思啊,吃完就走啦!”
“谁吃完就走!!”黝黑汉子被激的满脸通红,脑子里不知道转悠着什么。
王元苔倒是一脸得意神色,道:“呦,不就是一顿饭嘛,至于这么急赤白脸的,想什么呢你!”
刘志勇愣愣的看着他,转而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岔了,顿时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王元苔本就喜欢逗这粗人玩,见他这副样子干脆凑到他耳边半吹气儿的说话。
“敢情那天晚上不是就我自己记着呢,我还寻思着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呢!”
刘志勇这会儿全身都僵透了,犯了滔天的罪一般的低着脑袋不敢看那人一眼,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那天晚上的香艳画面,等着那人发落。王元苔倒没接着往下说,自顾自收拾起食盒来。
“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吧,想好了,你知道哪找我去。”
那人一转身就走了,留下刘志勇在原地心里纠结的要死。
其实那天晚上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就是他们俩睡了一觉而已。王元苔只是稍加布置,让刘志勇以为他酒醉乱性,强要了王元苔。不过事后刘志勇并没有勇于承担责任,而是吓得一溜烟儿跑了。王元苔眼看等了几天都不见那小子人影,生怕到嘴的鸭子跑了,这才巴巴的提了个食盒送上门儿来。
他们两个本是小时候的玩伴,从前都在北平读过书,两人之间的生分是从回到山西开始的。王元苔做了王家的账房先生,再不济也使衣食无忧的日子。而那刘志勇本来有一身学识,却天生满腔的热血,看不惯四大家族剥削成性,犟着性子白白的去做苦力。
刘志勇的性子王元苔是知道的,除非他自己改变主意否则没人能劝得动他。
王家大院位于王家矿场两座山以外的一块平原上,四周筑起高高的围墙,整个院落背山环水,东西两个方向各开一扇大门。王家人口众多,但是能在这寨子里居住的大多是上一辈儿的老家伙们,这一代的除了外室的王元苔只有主事儿的当家和大房老爷留下的子嗣,其余还有一些女眷们。平常下人们出入都是走后门,虽然王元苔平时的为人行事都很得人心,不过他出入大院也是走后门。除非陪着主事和少爷老爷们。
走回大院的时候,王元苔已经大汗淋漓。他从来是个贪图享受的人,即使只有从这后门到前门的距离也恨不得打个黄包车,能叫他受这个罪的也只有刘志勇了。
“今儿晚上你最好出现。”王元苔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