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颜》Alias

30、报应

　　红酥手，黄藤酒。
　　七寻端起一杯酒，眼神迷离，却是迷醉得很。
　　“你怎么不高兴？”
　　“你在这里喝酒，我却不行。”华颜幽幽道。
　　“等你身体好了，我就派人去无情谷，把你珍藏的桃花酿全部搬回来——”
　　“就你还惦记着那些。”她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是，一个丫鬟端了一个红盘子过来，上面放了一碗汤药。
　　“又来喝这个？”华颜皱了皱眉。“每天都是一碗，喝得我都要腻死了。”
　　“今天再喝一次，以后都不喝了好不好？”如今换了他也要来哄她。
　　“好吧，最后一次。”华颜端起了汤碗，勉强喝完了。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华颜刚转了个身，忽然觉得不对，“这什么药？我怎么头这么晕？”
　　“鬼医说了，你要好好调养。我不想让你再去为那些不相干的人烦心。你放心，这个汤药只是让你睡上一阵，正好可以调理内息。墨儿我也安排人照顾了，你可以放心休息。”
　　“你——”
　　“等你醒过来，希望你不要怪我——”
　　他抱着她，手心相抵，点点流萤之光出现，进入她的身体。
　　他亲手抚弄她的长发，“我把灵力还给你，接下来的事，我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完成——”
　　他抬头望向窗外，现在，是要清算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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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某处。
　　海水击打岩石，一波又一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青衣男子冷冷地说道。
　　“颜儿为我生了个儿子，那孩子一出生就遍体异香，不愧是花神的骨血。”七寻笑道。“可是有几笔帐，我得和仙上好好算一算。魔界之主七寻，请战天界华仪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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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原本好好的几句诗，那姑娘念起来却显得千娇百媚。
　　她要是再这样说几句，道士的骨头可都要酥了。但是表面上，他还是显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姑娘，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贫道一定倾尽全力相帮。”
　　女子显出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小女子身世飘零，原本有一情郎，愿托终身，不料他却弃我而去。如今我孤苦无依，不知道长可否收留，愿为奴婢，为道长端茶送水可好？”
　　女子的声音甜腻得很，要是她一直如此说话，只怕任谁都会招架不住——
　　道士心花怒放，觉得自己真是交上了桃花大运。

　　那女子引着他走到郊外，说是要回去收拾行李。
　　道士不疑其他，紧随其后。
　　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女子忽然停住了，转身对他露出一个极为妩媚的笑容。
　　几道白色的缎子忽然朝他袭来，将他团团裹住。
　　“你，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要请道长帮个忙。”
　　“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这几十年的修行。”那女子笑得愈发花枝乱颤，“帮了我，我会记得你的好的。”

　　忽然，一阵风刮过。
　　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那男子只是轻轻出手一推，女子便摔倒在地，缎带也被切断。
　　道士大叫道，“妖怪，你们一个个都是妖怪——”
　　男子好笑道，“我救了你，还这么不知好歹。也对，我救了你，却让你大大地失了面子。人啊，就是这么回事。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长，有没有兴趣来切磋一下武艺？”
　　道士吓得连滚带爬，赶紧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男子拂了几下衣袖，重新转向倒在地上的女子。
　　“仙子刚刚的所作所为，实在有失身份。”
　　那女子鬓发散乱，气得红了眼，“如果不是你害我堕落成妖，我用得着去吸取学道之人的修为么？”
　　男子轻笑道，“我本来发过誓，你害她的，我会让你百倍承受。如今要不是看在颜儿面上，我岂能如此轻易放过你们。她在人间做了一千多年的花妖，如今你不过才熬了一百年，还想要走捷径，真是痴心妄想。这人间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特意让司命保留了你的记忆，就是要让你受尽这煎熬。我劝仙子还是耐心些，慢慢修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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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
　　那些紫藤花枝忽然无情地朝他袭来，在七寻身上抽出了一道道血痕——他却倔强地不肯松手——
　　“你可以打我骂我，可是不要再丢下我了——”
　　花枝忽然撤了下去，原地出现了一个女子，正是华颜。
　　“你又是何苦缠着我？”她摇头道。”无论是哪个身份，我们都没有好结果。正应了天书上的三聚三离——”
　　“什么破书，我才不信它——”
　　“若这天要阻拦你我，我就灭了这天——你怎么可以忘呢？”七寻拾起身上的玉佩，“这是我们定情的玉佩，是你亲手编的穗子。你说，玉佩成双成对，我们也可以比翼双飞。”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如今已是魔君，你就放过我吧。”
　　“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好狠的心，孩子还一岁都不到。”
　　“你做的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为了替我报仇，把当年追赶我们的那些天兵的元神都打得魂飞魄散。你还用十万魔族的士兵要挟天界，让他们把牡丹和兰花仙子贬去凡间，堕落为妖。你还——设计——去害我的师兄。你变成了这副模样，我实在是认不出你了——”说到这里，华颜的声音愈加颤抖。
　　“最后那件事，我没有错——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后悔！”
　　“你还嘴硬。”

　　“当年他不要你，任由你被赶出师门。现在你嫁了我，有了孩子，他还来找你，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一口气。”
　　他的怨气无处发泄，又不能真的对她动手，于是全都撒在了周围的树木上。
　　可怜那些长了数百年的参天大树，就被他亲手毁于一旦。

　　“我就不信，你可以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我原以为孩子出生后，你会改变主意，没想到——你还记得你发过的那些誓么？”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我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你——”
　　“你好狠心——”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可是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快要被你耗尽了——”她又顿了一顿，”你若一心要拦我，大不了我们一起打个两败俱伤，不过你可想好了，这样谁来照顾孩子?”
　　“你果然知道如何伤我——”
　　“我受的那些委屈，我自会去讨回，不用你之前那样做——我心中已没有了对你的爱，自然也不会再有恨意。他们说，心中无爱的人，也不会找到爱，说的也许是我。”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几句，他听来却是有如剜骨掏心一番，仿佛他已经成了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一样。
　　“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了么？”他仰天大笑，“罢了，既然我一错再错，我不拦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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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老祠。
　　月老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他原本是最和气，最与人为善的神仙了。
　　他又不是那些个崇尚武力的神仙，他的职责是司管人间姻缘，牵的都是红线。怎么就招惹了这个魔头呢？

　　这时候，那人一身黑袍，冷冷地朝他这边走来。
　　“魔尊——小老儿这厢有礼了——”月老心里抖了几下，还是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
　　但是，魔尊接下来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掏出两个瓷娃娃，端端正正地放到了他跟前。
　　“牵这两个娃娃。”
　　月老楞了半晌，这才反映过来。
　　“魔尊，你们一个是神仙，一个是魔族，本来就不在我这月老的姻缘簿上啊。再说这两个娃娃，是实打实的瓷娃娃，和我自己的人偶娃娃不一样啊。”
　　“让你牵你就牵，不然我就让人把你庙里其他这些娃娃的红线都给扯了。”
　　他挥了一挥手，立刻有人捧了一根红线，送到月老面前。
　　月老在他的威逼之下，战战兢兢地开始给娃娃牵红线。

　　这个时候，魔尊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注视着月老的一举一动。之后，他拿起了两个牵在一起的娃娃，像宝贝似的放进了怀里，拂袖而去。

　　“真是个怪人——”月老在心里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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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尊拂袖而去。
　　他想着这几年间的那些事，百感交集。
　　没有得到她的时候，他仰望着她，奉她为女神，
　　可是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她，又失去了她的爱。
　　所有的一切仿佛在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为了报仇，他固执地走上了一条腥风血雨的道路。
　　他终于报仇成功的那一天，
　　她抱着孩子站在桥那头看他，
　　眼神好像冬天里的寒冰。
　　她竟然把孩子丢下来给他，
　　她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他这几生，有好多个名字，文靖，小七，还有七寻。
　　魔尊，不过是现在手下对他的恭敬的称呼。
　　可是他只想回到和她初次见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