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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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说三道四的人，就数京城里是最多。
人多，事就多。
大街上乱挑一人就有满肚子的闲话故事。就是邻里间传来传去的烂俗小事，胡同巷口的说书人都能给你编出个神话来。
最要百说不厌的是丞相府里的芝麻事——家里有十四个娃娃总会有那么点事被人道过来言过去。
近来又恰逢丞相府里大姑娘、三姑娘、八姑娘、十三姑娘都被选中允许入宫，这名额却只有一个，放在长舌的人眼里，又是一出好戏。
思及此，不得不悲叹来感慨一下我这运气。我就是上头那名十三姑娘，姓梁，闺名兰缇。
我母亲是外域人，就依着外域的法子给我起名，前头还得冠以我现父的姓氏，听着就有点别扭。
母亲在外域时曾嫁过人家——倒是常常被有心眼的人提起这事——后来生父早亡，娘家又不收寡妇，不得已才来到中原。那年我已是十一。
母亲长得俊俏，又生得一双绿眸，想来是这般才能入得了现父的眼。
现父是朝中丞相，平日里乐得清闲，就最爱模仿皇上。
先前皇帝有十一位嫔妃，现父取了八房还不行，但适合年纪的姑娘已经寥寥，就在青楼窑子里带回来三位姑娘。
后来张候二将争着抢着把自家姑娘送进宫去，于是现父又纳了两房，和皇帝相平，这才有了我母亲。
于是我得了个十三姑娘的名号，年岁却是姑娘里最大的，实在有些羞愧。但遇着大辈分的娃娃，还得唤一声兄姐。
幸而府中尚有一位小十四，为我大娘所生，这才避掉了成为最小辈分的尴尬事。
我大娘算是资历最久，就最得现父的信任，这才能生得二子。
再说前头入宫的事。
我不大喜欢被人嚼舌根子，但我身上总挂着那些事儿得以被长舌人家津津乐道。
这年头本就不太安生，时有战乱，现父总被朝廷上的事叨扰，于是府里也不大太平。连着我也受了影响。加上被选中，听闻背后那些窸窸窣窣，心里更觉得烦躁。
这个皇帝不说怎样，架子就摆得比天大。每年派些小太监在姑娘多的人家里选上几个好姑娘，再给个名额只让一人入宫。想着宫里的荣华富贵，姑娘们免不了要争抢一番。
我早就盘算着不多久就到了我们丞相府，近日终于落在头上来。
现父姓梁名传更，膝下子女有十又四，其中仅有两名男儿。
我相信丞相府里不知哪个姑娘终会成为后宫中的一朵鲜花，却没想到我这个年纪的老姑娘也能有机会。
这名额的决定权在于我大姐。她召集了十二个姑娘在府中花园里逐个问问意见。
我大姐是个聪慧的人，瞧见没人来开这个口，便道：“我瞧着怎样都行，如果妹妹们都不愿去，我是大姐，照理我就得上——为了妹妹们，我也愿上——但若有妹妹自告奋勇，我自然不会说什么。”
大姐比我小上一岁，但仍是大姐，说起话来理起事来都是我所不能比的。
二姑娘接过话茬：“既然这样，我也就明说。我建议让小八去。她性子最柔，自然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大姑娘不说话，三姑娘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我八姐性子是柔，但谁都清楚后宫是个什么样，就算是自己不惹事，总有一些人非得惹上自己。
所以到底还是被八姑娘给推脱了。
我了解其中的各种原因，就悄悄给八姐眨眨眼，她只笑了一下，又收回去了。
我就挠挠头。
曾有一次打碎了现父的玉茶杯，被母亲骂作不省事，出门买回同样一个不说，还得把大院里的落叶给扫尽。我边扫着边抱怨着，没想到这一扫就扫出了我八姐的小情郎。
这情郎来头不小，听八姐府中那爱叨话的小丫鬟讲，似乎是某个大财庄的大少爷。我听了只咂舌。
入宫的是我三姐。
平常没多注意着她，问她的时候也甚是平静，没想到到了入宫那天死活不肯走，闹着要上吊，后来还是我现父出来骂了她几句，这才乖乖上了轿。
说来自选中以来我就在意着一件事，而三天后我的在意就被打消了。
三天后，我三姐在宫中服毒了。
要说宫中，好消息传得远，坏消息传得快。
三姐服毒后御医刚到，这事已经传遍了半个京城。
我知晓这事情是我母亲告诉我的。她说我那三姐本就不踏实，这下连命都给葬送进去。我只觉得心寒。因为这事八成与我现父脱不了干系。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应了母亲几句，她偏着头直说我怪。我就退出房去。
我不常称呼我现父为“父亲”。一般都叫做“梁丞相”或是“丞相大人”。本来他与我也不大亲，这一称呼更是拉远了距离。
现父待我恭敬，待我母亲也恭敬，我就不怎么给他惹麻烦。
三姐这事一出，闹得大，他脸面上挂不住，就派人压下了风头，所以听那些妇人唠叨，听的就是哪个大官哪一日又去哪个馆子逍遥了一番。
我在府中比我现父还闲，挂着小姐名号就不用干活儿，我母亲又不会让我上学堂——也没有我这么大的学生——我成天的劳动就是胡思乱想，东想想西想想，和丫鬟们又结交甚好，大京城的八卦头条我几乎全认得。
所以我才知道，我现父模仿皇帝似乎有些历史了。
先帝还在的时候，宫中嫔妃多得不像样，现父模仿不来，就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皇帝送了个玉镯子给哪位妃子，他也买同样的玉镯子送给夫人。皇帝在哪里游玩夸那儿的山水好，他也千里迢迢奔过去夸一句好。
诸多事宜，简直数不胜数。
所以我觉得怪。
入宫，意味着皇帝的后宫又添一位佳人，那么爱好模仿皇帝的梁丞相在知晓后竟然毫无动静，我可一直想着添一个十四娘回来。
我再感慨几番，又盘算着这皇帝大约要派个人来这丞相府中“慰问慰问”。虽只是进宫短短三天的妃子，但这意思总得做到家来，只是这人选还不好说。
派个总管太监什么的脸上挂不住，御驾亲往又太过排场。这折中，该不会让个妃子来吧？
我想着，又自己否定了。总没有这个理儿。
后来我又去找了母亲几次，她总要念叨我几句，说我性子太惰，说我老爱乱想。我寻不到理就总说“真不晓得梁丞相怎么能看中你”如此的话，算是打趣，母亲也总是笑开。
等到那玄衣入眼的时候，我才了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章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