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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原委 ...

  •   见秦月之神色一凛,阿离也不瞒着,一五一十将那晚巴陵的所见所闻全说了,直说的对面正坐的道长脸色一点点灰暗下去,几乎发抖地握上佩剑,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盯着曲玲珑身侧的唐无痕。
      “别别,秦道长你别激动。那高官之地发下来的暗杀令,就算唐家堡也很难奈何,何况无痕那不知如何调解的闷罐子,只当出了手就算了。”阿离挪了挪座位,挡住了秦月之要杀人的目光,压低声音劝解道,“曲当家知道他擅做主张,都气疯了,一扫毒掌就废了他一只眼睛,现在你瞧他,面具只得打了对称的换边戴。”他说着,还比了个面具的姿势罩住自己的脸
      秦月之目光森冷,极不情愿地坐正,算是按耐不动。
      “花无间箭伤虽不轻,我也是下了蛊虫及时稳住的,比起他经脉上出的问题,箭伤都不足一提了。”阿离说着,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
      秦月之听到他陈述的事实,一时难以消化,听到这句就更为惊骇了:“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阿离张大眼睛与他对视,无辜地摇了摇头,“只知他被发现的时候没有其余外伤却气息奄奄,连天策府最好的军医也束手无策,直到遇上在各地看诊的黎若姑娘,这才救得。”
      听到熟悉的名字,秦月之暗淡且沉到底的目光这才有些波澜:“黎若,若姐?”
      “是啊,就是花无间的师姐。那师姐起初倒是凶,说什么自讨苦吃,后来是骂骂咧咧进帐、哭着出来,据说从他身上取了十来根金针下来,倒是花无间,一声不吭不说,醒了还得安慰黎若姑娘。”阿离说着,十分抱歉地笑笑,接下去道,
      “花无间一恢复,就立刻退了霄云、上了昆仑,我是真的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当家的也没问出什么来,后来我们问起,她只说花无间拿着的公文是她给的,办的事一半有霄云的份,且她对下属管教无方,早无颜面作什么补偿,以后花无间要提什么要求,尽管应。”
      “那……他,他……提什么没?”秦月之说得磕磕绊绊,阿离的话就像是摧枯拉朽的力量将他几年来成千上万个假设全都粉碎。
      “没有。”阿离见他不信,又赶紧补上解释,“花无间和曲当家还是好友,你知道他的性子,他既不怪罪霄云,自然不会因这件事提什么条件。他倒是对自己的事从来不提,我们也不好多问,除了这回……”
      “这几年当家的有些疲了,意在缩小规模、简单办事。战乱起后,霄云虽不染指阵营纷争,也不得不低下头接下边角任务,这趟来昆仑是交付一些军备。”阿离说着,回头望了望曲玲珑的方向,又冲秦月之道,“方才当家的在二楼雅间烤火烤的开心,一眨眼就被花无间拎起来,说让她去东昆仑保个人出来。不然你以为,我们是刚巧碰上你的?”
      阿离朝他眨了眨眼,秦月之便哆嗦了一下,想也不想便要起身,又给阿离按下去。
      “秦道长你别忙,把话听完怎么样?”阿离笑的有些无奈,虽然不抱希望,但还是说了,“你们之间怎么样,我在城南宅邸也见怪不怪。但就算见者众,花无间也还是不认你,代表他压根不想见到你。他如果想与你相认,还要咱们去保人作什么?”
      “你是说……”秦月之艰涩地开口,终于还是说不下去,手里的剑鞘越攥越紧,脸色却和门外的冰一样白的都要透明起来。
      “秦道长也别太为难自己,有的事,过去就当过去,何况你现在剑技高强,到哪里都能使得开拳脚。”阿离见他充耳不闻,只得苦笑一番,同是不是观望的曲玲珑交汇了下眼神,让人拿来个盒子,搁在桌上。
      “秦道长,我阿离承蒙花无间相救,也不多劝你,有的事我心里知道的很,就替当家的送还个人情。”阿离打开了盒子,推给他看,“这是花无间撂在霄云的报酬,你见着他,就送还给他,有什么问题,也当面问他。说不定,你的话,他最后是肯听的。”
      苗疆弟子的话说的坦白极了,秦月之方才差点被宣判得万念俱灰,此刻摸着盒子,双眸又染上些期待,“哪里可以找到他?”
      “当然是恶人谷的营地——西昆仑高地。”阿离笑开,就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压低了声音,“记得找许君睿——许先生。”

      恶人的西昆仑高地同浩气盟的遥遥相对,只是昆仑就近恶人谷,凛风堡修的格外大且气派,就算是单独辟出的药园也足够大还特地挑了背风的地方。
      凛风堡人来人往,药园却鲜有人至,花无间坐在小板凳上,缩在药园角落地棚里头,闷闷不乐的伺候一株好不容易才成活的药花,长长的狐球斗篷将他裹了个严实,只漏出垂顺的额发和提着铲子的手。
      谁都知道药园的许先生动动手指就能让人苦不堪言,自从他来了凛风堡,对面浩气的气焰明显收了三分有余,两个守卫在药园门口窃窃私语、推推搡搡好一阵,才划拳得出人选、战战兢兢地进来。
      “何事?”花无间头也不抬,听着脚步声便问,“我不是说过,没事就别来打扰么?”
      “许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是这样的……”守卫紧张的额角冒汗,也不管是否被风吹干,抬手猛擦、边擦边深吸一口气,“有纯阳宫的道长前来凛风堡。”
      花无间的动作微微迟缓,抬了抬眼,冷道:“纯阳宫会派弟子协谈停战一事,早就有信函来告,这也值得你来报我?”
      “不,不是,不是,许先生。”守卫这回辩解用上了双手,使劲地摇,“那波纯阳弟子早就被安排了住所、下了凛风堡,是……是有个纯阳宫的道长,说非要求见许先生。”
      “见谁?”
      “许先生啊。”
      “不见!”花无间几乎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
      守卫给他没由来的低喝吓得不轻,都要给跪下了:“许先生,我们早就让他走,可他在凛风堡门口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眼看着天要黑了,这才来问问。”
      “他等归他等,关我何事?”花无间拂袖而起,正欲逐客,守卫的目光却落在地上、进而害怕地后退几步。
      花无间低头一看,方才那铲子不知何故被自己插进土里,现在一气之下,那株药花连根带叶的被翻倒在地。谁都知道当初他为了培这种白的跟神仙下凡似的漂亮小花,进山不知多少次,也顺带和捣乱的人交手不知多少次,千辛万苦移了十一株,才活了这么一株。
      花无间当场脸就黑了,瞅了半晌,竟然怒极反笑,扔了铲子叹息:“他一来,我这花都没开的必要了,真是……”
      守卫没听清下半句,正寻思着用什么姿势逃跑比较安全,狂风一过,方才昏暗的好似黑夜来临的天空霎时飘起了鹅毛大雪。
      花无间抬头,闷闷地看了眼飘雪,当即改了主意:“绑起来,扔到小地牢去。”
      “啊?”守卫怀疑耳朵出了问题,“许先生,他可是纯阳宫……”
      “恶人谷的纯阳还少么?不要我说第二次。”花无间抖落了披风上的雪,撂下这句就径直回屋了。

      在雪堆起来之前,秦月之已经被“请”进了小地牢
      小地牢说清楚点就是个动私刑的地方,明白的都知道,进小地牢,那绝对是不能对人说的私怨,否则提到大地牢去抽一顿也好、剥层皮也罢,都是给凛风堡添威风。但凡扔人进来动私刑,多是要遭人诟病,一个不小心还惹得左右不高兴来谏言,故而小地牢时常被闲置。
      自从和谈之后,除了凛风堡堡主外,只有许先生还往里扔几个,秦月之便是这几个之一,其余还剩下的两三个都已经给关到角落幽闭起来。
      守卫见他完全没有抵抗地交出佩剑,也不捆紧他,只依吩咐给他套了条锁链绑到了凳子上等候发落,继而在背地里窃窃私语甚是无奈,就不懂这么个生的干净又乖顺的陌生道长,怎么就惹到了许先生。
      正交头接耳的议论,只见花无间一脚蹬开牢门,背着手走到秦月之面前站定,守卫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花无间低下头,脸对脸的离他不过寸许,四目相接,地牢昏暗一片,除了角落里偶尔的声响外,只剩下花无间和秦月之相互吞吐的气息声。
      数年不见,两人都略有变化,只不过一个更为稳重安静,而另一个更为冰冷锐利,此时见着彼此,谁都没能先开口、甚至先挪开视线,倒是秦月之那双乌黑的眼珠像黑夜里的星,越看他越发明亮起来。
      花无间沉默地盯了半晌,见对方毫无退意,默默垂下眼帘:“阿离和你说了什么?”
      “你肯承认了?”秦月之看着他紧绷的脸颊,继而微笑起来。
      “所以呢?”花无间退开一步,眸色暗的看不出情绪,倒是嘴角噙了抹意味深长的笑。
      “阿离说了他知道的。”秦月之看着他,坦白道。
      “啧,多管闲事。”花无间的不满都写在脸上。
      “无间,你到底怎么了?”秦月之嗅着他身上的冷香,分辨出越发明显的血腥味,忧心地问。
      “没什么,如你所见,我现在是凛风堡专门研毒制药的万花医师。”花无间草草回答,撇过头去。
      “……”秦月之沉默片刻,有些忐忑的开口,“无间,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么?”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如果阿离有劝你,你就该知难而退。”花无间叹息一声。
      “那么我该唤你无间、还是君睿?”秦月之盯着他。
      “你不该来这里,办完事就赶紧滚!”花无间已经失了耐心,一拳打在他脸侧的木柱上。
      “我要办的事,只有见到你。”秦月之甚至没有眨眼,放缓语速道,“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让我陪在……”
      “我忘了!”花无间顺着他直挺的鼻梁和白皙的下颔一直看到微敞的衣襟,没由来的生气起来,“秦道长如今是用剑的高手名仕,还在乎从前的只字片语么?!”
      秦月之给这么一吼也愣住,呆了半晌,才艰难地点了点头,道:“无间,你告诉我,你的经脉如今没问题么?”
      “你不信,那要不要试试看?”花无间松开拳的手轻轻架了个姿势。
      “你愿意的话。”秦月之轻轻地道,身上本就松松绑着的锁链不知何时竟挣脱开了,他缓缓的抬起双手、够着花无间近在咫尺的脸,“无间,我是月之啊。”
      花无间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大惊失色,想也没想就甩了一招出去,秦月之被这猝不及防的冲穴之力击得闷哼一身,脑袋砸上身后的木柱,登时晕了过去。
      花无间本能退了几步,呆立片刻后立刻上前查看,只见他双目紧闭、全无意识,因长年练剑而布满老茧的掌心微微拢合、朝他的方向垂着手,佩剑安安静静躺在离他不远的包袱旁。
      花无间探了呼吸、搭了脉搏,又检查了下他后脑是否有伤,这才松了口气,抓着他脉搏的手犹豫再三却怎么也没放开,末了将他光洁的手背举到跟前、在脸上贴了贴,又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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