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陌上花开缓缓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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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有国书到。”前方，一个侍卫快速骑马来到一辆马车前。
长长的仪仗队伍，均用明黄装饰，而那唯一的一辆马车，虽然样式简单，却有着皇家的庄重和不怒自威的感觉。
“呈上来。”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车内人淡淡地说。一双玉白的手伸出来，接下了国书。
那双手在车内展开了明黄的信件：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多少感情一齐涌上心头，那女子忍不住抱住它，喃喃低唤：“父亲……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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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在一个夕阳残照的傍晚，我出生了，排行第四，父皇赐名为夕颜公主。
我的母亲是一个颇受宠的婕妤，所以我在宫中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但是母亲不常理我，她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如何取悦我的父皇和扶植家族势力上。所以，我恨我的父皇，即使我还没仔细的看过他一眼。
第一次和父皇近距离接触，是五岁那年，源于一次惊心动魄的意外。
那次父皇难得留在母妃的初霁殿用膳，我如平日一般远远的坐着，却在瞬间，突变顿起。
一些黑衣蒙面之人突然冒出，长剑寒光闪闪，向我们刺来，鲜血飞溅。
我被吓得呆站在那里，眼看着一把长剑向我胸前刺来，却无法动弹。
“乒——”长剑被挑飞，一个英武的身躯站到我面前，几个侍卫立刻团团围住我们。我抬头一看，站在我身前的是——我的父皇。
一时间，我突然感到所有的委屈和害怕涌上心头，忍不住要落泪：“父……父皇……”声音中已带了浓浓的哭腔。
“不许哭！”他冷冷得说，没有回头,“你是我的女儿，你不可以软弱。”
我被震住了，定定得看着他，那一夜，我没有流一滴眼泪。
那一夜，有惊无险，只不过死了两三个宫女。
母妃很伤心，那宫女中有一个是她的心腹,但她更害怕，毕竟这是在她的宫里出的事，她怕受到牵连甚至是怀疑，毕竟，这宫里希望她死的人很多。
相较母妃，我平静得多了。我的心中总是浮上父皇的身影。我想，其实以前我也是很喜欢他的吧，只是别扭的怨恨着他对我的视而不见。
我总是装做不经意的来到父亲的必经之路上，穿着我最喜欢的衣服，露出我最明媚的笑靥，只为引起他的注意。
我会在他来御花园时在花丛中绽放最美的舞姿，或沏一壶好茶，只为他一句夸奖。
但他从没有夸过我，甚至没有对我笑过，有时他的眼中还会露出掩饰不住的不耐烦。但我依然天天缠着他，因为，我看见了他眼中的寂寞。
高处不胜寒，他处在那样的高位就只能享受永恒的孤独，但我总忍不住希望他眼中的寂寞能稍稍减少。
十年的时光，我终于让父亲习惯了我的存在，至少，他并不排斥我，但我不知道，父亲已经很不耐烦了。
“颜儿这麽大了，该出嫁了。”有一天，父皇突然淡淡地对母妃说。我的心中一凛。
“一切听凭陛下做主。”母妃回答。
“我不要嫁人！”我激烈的反对。
父皇只是不在意的笑笑：“说的什麽疯话，这可由不得你。不过你倒可以说说，你想嫁个什麽样的人？”
母妃有些惊讶，也有些感激地看了父皇一眼。我知道，皇家的女子可以自己选择夫婿是天大的殊荣。但是……
我咬住嘴唇，止住将要涌出的泪，说：“一个像父皇一样的人。”
“傻丫头。”母妃急急得说，“是哪一点像你的父皇呢？”
“全部！”我固执的说，“哪都要像！”
他的眼中闪现着狠厉,“要那么像干吗？难道你想让你的夫婿日后接替父皇？”
母妃顿时脸色苍白，我委屈地咬着下唇，倔犟地说：“他敢有那样的心思，我杀了他！父皇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
后来，我得到消息，父亲要把我远嫁到邻国，做太子妃。
我仿佛遭到了晴天霹雳。
我跪在他脚下，哭道：“父皇，我宁可不嫁人，也不要去那麽远的地方，”
他冰冷的笑着，笑容仿佛离我很遥远：“我说过，这可由不得你。”
我咬了咬牙，说：“只要能留在京城，留在父皇的身边，嫁给谁都可以。可我不要嫁到远离父皇的地方！如果父皇一定要我嫁到姜国，我就死在姜国的婚堂上！”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
他冷冷的甩开我的手：“那你不如现在就死给我看，让我看看，你为了反抗我的旨意，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如坠冰窖，呆呆得站在哪，任久违了十年的泪水在脸上肆虐。
“二十年前，我就知道，姜国不会永远记得我们的好处。”他平静地说，“你给我搞清楚：你不只是去嫁人而已。姜国的太子不止是你的丈夫，还是未来的国君。还有……你生在王家，就不要想着可以和普通少女一样又哭又闹、央求父亲改变心意。况且你追求的，也不是普通人正常的幸福。”
我坐倒在地，只听到自己麻木的声音从最中飘出：“那麽父亲，你希望我做什麽？”
他浅笑着：“什么都需要我教吗？我又不知道姜国的皇庭是什么情形。你要是不能在夫家立足，到我死之前，你都不用回来看我了。”
那一刻，我才发觉我们离的是那样遥远，或者说，我们从没有近过，将来也不会靠近。
他是真正的帝王，他在享受着高处的一切，包括寒冷。
离开的那天，我走的决绝，头也不回，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因为一切已无法挽回。
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把整个姜国奉献到你的手上。
接下来的十五年，让我懂得了什麽是残酷。原来宫廷是这麽的黑暗，即使我是邻国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也许是吧。相较那几个不敢接近父皇的兄妹。），也依然无法躲过被暗害的命运，甚至因为我的身份，他们表面上护我周全，实际上巴不得我死于“意外”。
我的夫君更不喜欢我，甚至因为不得不娶我而厌恶我。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们彼此彼此。
我多麽想逃回他的膝下，向他哭诉。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话和我的誓言。十五年，我没有回去过一次，甚至书信也没寄过一封。我步步为营，小心的一点一点培植自己的势力。
我还等的及，但是有些人都坐不住了。我所谓的夫君和他的母后已经打算撕毁条约引发战争了。
我说过，谁想取代父皇，我就杀了他。
我杀死了他们，在围猎时，暗杀。我也是冷血的吧，即使看见自己相伴十五年的人的尸体，我也没有一丝悲伤愧疚，只有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我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吧。
我掌握政权，成了摄政太后。因为我没有子嗣，立了一个没有太大背景的妃子的儿子。
父皇，我要回来了，把整个姜国奉献到你的手上。
一切安排妥当，我就踏上了回家的路，作为姜国的摄政太后友好访问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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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读了一遍国书，看着父皇那熟悉的字体，不由开始猜测父皇现在的样子。
就要回去了，虽然他叫我缓缓归，但我已等了十五年，如何能再等？
离开，人离了心不开；等待，等成迫不及待。
“加速上路。”我下令。却久久没听到一声是。不过，我的疑惑很快被解开了。
马车外，血流满地，车内，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架在我脖子上。我脑中闪过那母以子贵的妃子的可恶的笑脸。
很像我五岁那年，只是，这一次他不会来救我了。
我突然很想哭，只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可以见到他了。
“你是我的女儿，你不可以软弱。”
我笑了笑，我留在人世的最后表情是笑，我最灿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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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国摄政太后，薨。
得到这个消息时，他不慎折断了今年新绽的一朵白芍药。
那个女儿，那个天真的笑着的女儿，那个不是把他当作皇帝日而是把他当作父亲来爱的女儿，就如陌上开逝的花一般，过早的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他已经猜到她的真正死因，但他甚至不能为她报仇，因为他是一国之君。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死亡的命运吧，她太天真了。
陌上花，逝。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