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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与那个人分开两个月后,黑瞎子得到了解家小九爷的死讯。

      其实那个时候解语花已经死了一月有余,尸骨都放烂了,他却才知晓,最后一个知晓。

      一个月前,苏万突然来找他,那时候他把自己锁在眼镜铺里,足足有一个月没离开过家门。可能是心绪颠簸的影响,与解语花分手之后,他原本就恶劣的视力更是雪上加霜,白天时间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干脆就扎扎实实做起职业盲人。至于到苏万来时还能蹦跶着,那得多亏床底一箱泡面的功劳,凉水就泡面,他居然都没有饿死,生命力之顽强堪比小强。

      苏万以往也会来,逢年过节都带点东西来瞅瞅,偶尔还拽上他那有钱的老爸,请人给眼镜铺打扫打扫卫生,购买一点生活必须品。黑眼镜一辈子徒弟收了那么多,就属这个学生最有良心,做他师父还不足一年,对自己比对他的亲爹还孝顺。

      但是那一次苏万来的不正常。

      当时苏万是带着铺盖来的,说学校爆发了流行病,需要停课几个月,爸妈偏偏在这时候出差在外,他一个人在家空虚寂寞冷,于是便滚到师父这里求温暖。

      很拙劣的谎言,黑瞎子只是笑着摇摇头,懒得当场戳穿,他一直认为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叛逆,看来苏万终于舍弃了好学生的架子下定决心玩一回离家出走,也就任由他在这里住下了。只是当他摸索的转过身去,苏万轻轻松了一口气,眼底满是担忧。

      苏万来了,这日子就好过了许多。和往常一样,苏万先请人来做了卫生,把厨房垃圾斗附近的脏臭液体通通清理干净,然后腾冰箱,买食物,把水电房费通通交齐。他这样一弄,还真把眼镜铺弄出点“家”的味道,黑瞎子只是苦笑,也不拦着他,知道这小子是铁了心赖在这里不走。

      苏万很“孝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不怎么出门,大片大片的时间都拿来陪他。其实一个瞎子又有什么可陪的,苏万不信邪,给他听音乐,念报纸,甚至还买来菜谱给他亲自煲汤,照顾的无微不至。黑瞎子渐渐意识到这小子有阴谋,问了两次,苏万装傻,他也就懒得问了。

      直到有一天半夜,他听到苏万在客厅偷偷摸摸的打电话,对着电话另一头点头称是,仿佛在接手一项光荣使命。黑瞎子这才知道,苏万会这么做,是受人所托,有人专门派遣了苏万过来,牢牢“照顾”他这位残疾人士的生活起居。

      黑瞎子第一个就想到那人,解语花,大约只有那个人才有这样的金钱和人力,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耗这些细致功夫。但是很快黑瞎子又否定了,他了解解语花,那人是怎样的骄傲坚强,决裂时他把话说的够狠够死,他不认为解语花会再恭卑屈膝为自己打点这些。

      ——只要解当家还存在一天,你与我就永远不可能。

      这是他留给解语花的最后一句话,至于这句话后的解语花是什么表情,他并没有去看,而是一个转身再不回头。

      是谁在背后指使苏万,黑瞎子猜不出,索性也就不猜了,他直接走了出去,把客厅里擎着电话的苏万吓了一跳。

      原来电话那一头是吴邪,吴家小三爷。

      如今的吴邪早已没了昔年的天真,虽然做不到解语花那般游刃有余,但是隐约已经具备半个当家人的模样。黑瞎子拿过苏万的电话,吴邪并不意外,两人就着闲话聊了起来。聊的内容挺乏味,无非是吃喝玩乐,日常生活是否方便,眼睛的病是否好转,苏万的照顾是否还周到。

      小三爷,你的天真又泛滥了,在一个废人身上耗什么功夫呢,瞎子已经不可能再下斗了。

      吴邪的笑声有些发干,勉强应和着,又婆婆妈妈交代了许多事。黑瞎子懒得听,电话又还给苏万,苏万心惊胆战的接过去,眼里的惊吓黑瞎子看不到。

      于是日子照旧,黑瞎子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吴邪照应给他的一切,毕竟他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无牵无挂,他将话说的很明白了,吴邪却依旧执意如此,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其实那个时候有些事就隐隐显露出不对,只是黑瞎子习惯性的自欺欺人,因而错过了许多机会。

      一直到一个月后,年历上是个挺热闹的节日,电视上照例要播放隆重的晚会节目。黑瞎子难得冒出点兴致,想要听个热闹。结果好巧不巧,家里断网了,苏万的笔记本放不了网络直播,抱歉的给黑瞎子泡了碗人参茶。

      “不是还有电视么。”黑瞎子漫不经心道。

      苏万挠挠头,“额,这个月我忘记缴有线费了。要不师父,我给你看电影吧,我这笔记本有一百部电影呢。”

      黑瞎子默默放下茶,突然淡淡一笑,“如果我一定要看电视呢?”

      苏万赶紧道:“这大过节的,人家都不上班,没有地方能缴费啊。”

      黑瞎子把茶放下,靠到椅子上,音调渐渐冷了下去。“说吧,你到底在瞒我些什么。”

      苏万脸色一白——虽然黑瞎子看不见,但还是紧张的手心发汗。“师父你在说什么……什么瞒不瞒的,你要看,我明天就给你弄好还不成吗?”

      “明天,等到明天你再拿预先录好的节目哄我是么。”黑瞎子揉了揉太阳穴,“我本来不想问的,但是好像自从你来我这里,我知道的所有外界信息,都是通过你,我说的对么?徒弟。”

      “师父!我、我怎么会害你呢。”

      “你是不会害我,你只是瞒我。”

      苏万傻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伸手就想去够手机。

      “打算给吴邪打电话?”黑瞎子听到响动,一言指破,“你没有那种心机,这些事都是吴家小三爷让你做的吧,你来我这里,与其说照顾,倒不如说是监视。”

      “不是这样的!”苏万急了,一下子站起来,“我们都是为了师父好!”

      “所以呢,你们在瞒我什么?”

      “我……”

      黑瞎子并不逼他,而是淡淡道:“我记得你在网上订购了一箱零食,今天下午会送来,算算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如果你不肯说,等下快递来时我就问,你如果你真的愿意让一个外人开口的话——”

      “师父……”苏万投降了,他从没有想过与师父对抗,只是想让所有人都好好的,所以他才答应吴邪,答应这长达一个月甚至更长的隐瞒。

      “师父……老九门的解当家……解语花……死了,”苏万深深吸一口气,“在我来找你的前一天,他就死在了一个斗里。”

      时间如同沙漏,一点一滴,瞧不出痛痒,带走的却是最鲜活的生命。

      有时候黑瞎子会想,吴邪兴许真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解语花身死,派遣苏万,封锁消息,一系列举动一气呵成滴水不漏,早把他黑瞎子算计的干干净净。吴家的小三爷,远比他黑瞎子本人更加明白,一旦他知道这条消息后会有怎样的结果。

      ——只要解当家还存在一天,你我就永远不可能。

      黑瞎子这辈子说过不少混话,却从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的一语成谶。他不曾想过的魔咒,最终落在最讽刺的结局上,老九门的解当家,如他所愿的不在了,那么他和他呢,还有什么样的未来与可能。

      现在想想,那句话说的不好,太伤人,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收回抑或改正的机会,也没有愿意听取的观众。

      他还猜想眼前种种会是解语花的布置,却不曾想,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苏万提心吊胆的陪在黑瞎子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沉默的人就会断了气息。在听闻解语花迟来的死讯后,黑瞎子就陷入了深渊般的孤寂,安静的令人可怕,像死人一样静默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终于他扯开沙哑的嗓子,问苏万有没有酒。

      苏万当下就拒绝了,赶紧拿出准备好的水食,可是黑瞎子没有吃,也没有反抗,继续任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盲人的世界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醒或不醒渐渐地也就模糊了界限,昏沉间,他做了许多梦,梦到解家大宅遮天蔽日的西府海棠,老苑戏台上水袖如云的倾城戏子,地宫里翻飞如鹞的解雨臣解当家,还有床褥间巧笑挑逗的解语花。

      梦醒了,全都不在了,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老九门的当家是个何等危险的位置,他见过,也有幸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帮助解语花逃过死劫,然后在劫后重生里相吻相拥。有时候黑瞎子会想,如果自己还跟在他的身边,他是不是还能活着,自己就像污泥池塘边最后的一根稻草,一旦转身抽走,里面的人便溺死了。

      思绪很乱,在黑暗里拧搅成泥,昏沉而麻木,日夜不分。

      苏万给吴邪打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最后只是叹息。纵然机关算尽,也无法完全排布一切,最难拯救的莫过于人心。

      夏日,生机盎然的季节,可是眼镜铺里却只余死气和冰冷。

      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顺丰快递换了一位新人,为了找这家不起眼的眼镜铺,新来的快递小哥在烈日下浪费了将近二十分钟,汗水湿透脊背。

      “叮咚——叮咚——”

      按了有十多下,门才开启一条小缝,苏万露出阴郁的半张脸,警惕的望着门外的人。

      “您的快递!”快递小哥的声音欢快清朗,给这家铺子带来活力与生气。“请问我可以进门吗,因为客户要求,这样东西必须亲手交到收件人的手里。请问这里有没有人叫做……叫做……”

      快递小哥手忙脚乱的展开快递单,“哦,叫做黑眼镜!”

      这些天黑瞎子的情况很糟糕,苏万的心情很不好,私人医生陆续来过几次,可是病人的身体还是不可挽回的一步步枯萎下去,油尽灯枯。

      僵持了约有十分钟,苏万才让出门,允许快递员进来。他想不出会有谁在这个节骨眼给黑瞎子寄东西,吴邪么,那应该提前知会自己一声,难不成一份快递能给心如死灰的人带来求生的意志。

      快递员站在客厅,半晌没有见到收件人,以为是苏万故意刁难他,脸上露出为难。

      快递员挠挠头,对苏万道:“这位先生,我们是这样的情况,这快递盒里的东西务必要亲手交给黑眼镜先生,除此之外,还有一段话是寄信人要亲口带给他的。”快递员拿出盒子,那是个只有巴掌大的快递盒,苏万想晃晃,被快递员制止了,看来里面的东西比较贵重。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他在里屋,不方便露面,你在这里说他能听得到。”

      “好吧……”快递员不大确定的望了望里屋紧闭的屋门,还是咳嗽了两声,开始转述。

      他这一段话像是硬生生从别人口中背诵下来的,语调抑扬顿挫,生硬的可笑。可是苏万却惊讶的瞪大眼,就听这快递员模仿着语气道:

      “当你收到这只盒子的时候也许会惊讶,那是应该的,因为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们两人没有任何交集。两个月前,解语花死在满洲里的一个金国斗中,有一样东西他到死都抓在手里,也是解家人从他身上取走的唯一遗物。解语花死后,解家大权旁落,继任者们反复研究这样东西,希望能从里面找出解语花的遗言或者嘱托,好证明自己才是家族的合法继承者。”

      快递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仿佛自己就是讲话者,而对面的苏万就是黑瞎子。

      “当然,他们无一例外的失败了,这样东西上什么信息也没有留下。于是我意识到,这个东西也许不是留给解家人的,而是给你——黑瞎子。于是我费尽心思将这样东西从解家盗出,现在送到你的手上,愿你好自为之。”

      一大段话背完,快递员又回忆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缺字少漏后,对自己的记忆力暗暗点赞。苏万张张嘴,好半天才收起目瞪口呆,捧着手中的快递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就这样了,麻烦您亲手转交给黑眼镜先生,如有问题欢迎与我们的客服联系。”快递员戴好帽子,恭恭敬敬的告辞了。

      苏万抱着这烫手山芋,藏也不是拆也不是,更糟糕的是,刚才那寄信人的传话,眨眼功夫他就忘的七七八八,万一那段话是个要紧的暗号,自己可就闯下大祸了。

      垂头丧气的转过身,苏万惊讶的松了手,只见卧室的门虚掩着,多日不见的人不知何时出来了,形容枯槁的倚在门边,无神的眼睛正茫然的望着他的方向。

      快递盒清脆的摔落在地,盒子裂开口,滑出里面裹着锦布的沉甸甸的物件。

      苏万顾不得黑瞎子,赶紧蹲下身查看,原来那是一只古旧的玉雕花簪。玉身上被人为的添了金头,铸成金镶玉的华丽样式,合在一起并成一朵精巧绝伦的玉海棠。

      只是这花簪似乎浸过血,通体暗红,色泽污沉,看起来很不吉利。苏万嗅了嗅,这花簪上除了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还有一股他厌恶的、压根不愿回忆的——属于死人墓的气息。

      这是一件明器,解语花临死前居然紧紧握着一件陪葬的明器。

      “给我……”

      沙哑的不似活人的声音从黑瞎子嘴中艰难的溢出,苏万慌不迭递上,把玉簪交到黑瞎子手中。

      黑瞎子半身支撑在门上,颤抖的双手在小小的器物上来回摸索,也不知碰到了哪里,只听“咔嚓”一声,机括牵引,簪身如花开谢,就这么打开了。

      里面露出一枚蚕豆大小的黑色药丸。

      那药丸的气味极为浓重,隐隐透着一股不详的暗香,又裹藏着铁锈般的腥臭,不知是何物。

      这玉簪是明器,死人墓里开出的东西,总是危险又古怪。苏万担心的看向一动不动的黑瞎子,可是这是解语花留给他的,难不成解语花在斗中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用一件刚出土的明器传达信息吗?

      下一秒,黑瞎子拿起药丸,毫不犹豫吞入口中。

      “师父!”苏万吓得魂飞魄散,可是扑上来已经晚了,黑瞎子根本想也不想的、没有任何犹豫和猜忌的,把药丸吃了下去。

      是了,这是解语花留给他的,即便是穿肠的毒药,眼前的人也一样甘之如饴。

      药丸入腹即刻起效,古怪的热度从小腹炸开,转眼席卷四肢百骸。黑瞎子咬紧牙关,可尽管如此,血丝还是顺着嘴角一缕一缕的滑落下来。苏万心急如焚,但黑瞎子紧咬着嘴,根本无法把药丸吐出。

      “师父,师父!你快吐出来啊!”

      回应他的,是黑瞎子沾血的一笑,苏万愣住了。这么多日的沉寂,这么长久的压抑,有多少个清晨,他都以为自己推开里屋的那扇门,会看到一具冰冷多时的尸体。没有牵挂,没有念想,就连生死都淡的恍如尘埃。

      如今,他终于再一次在黑瞎子脸上看到了可以称之为人的情绪,却是在服下玉簪中的毒药之后,回应给他一丝微笑与释然。

      这样的结果,黑瞎子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这样的结果,比起心如死灰的熬着死神的眷顾,已经好上太多太多。

      火热的蒸腾转眼席卷全身,意识也随之飞速淡去,黑瞎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玉簪,平静的合上眼睛。

      +++++++++

      朗朗夏日,灿灿无云。

      “所以,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吴邪第七次打开玉簪中的机关,紧锁的眉头仍旧不肯放松。苏万瘫坐在椅子上,讷讷的点头,两眼通红。

      安静了一会儿,吴邪忽然扬起玉簪,“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快递员长什么样子?”

      “样子?”这个苏万倒真没有太上心,快递带来的口信和物件太过惊人,他当时实在没有功夫再去操心一个快递员的样貌。“头发偏黄,个子比我高一点,很年轻,很像大学生。”

      吴邪点点头,陷入沉思。

      “有什么不对吗?”

      “你说,他进门指名要找黑眼镜?”

      “是的,快递单上写的就是师父的名字,口信也是传给师父听的。”

      “那就不对了,”吴邪托着下巴道,“当时黑瞎子在里屋,客厅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快递员会认为——你不是收件人‘黑眼镜’呢?”

      “因为我没有眼镜啊。”

      “这世上没有人姓黑叫眼镜,这个名字一看就是称号假名,现在用网名购物的人多了去了,快递员应该最了解——还是那句话,当时客厅只有你一人,快递员怎么就一口咬定你不是黑眼镜?”

      “他见过……”苏万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快递员,他一定曾经见过师父!”

      吴邪点点头,转而又去拿快递盒。“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用快递寄送过贵重物品,但是首饰,不应该被包装的如此简陋。看吧,就连快递单上也没有过检的盖章。”

      “这么说……”

      “是啊,这个玉簪并不是从快递公司寄来的,而是被有心人登门送来的。搞不好,这个快递员和寄件人还是一伙的。”

      “是解家的人!”

      吴邪叹口气,“我对解家了解不多,这事要回头麻烦秀秀了,还有他……”吴邪顿了顿,目光从里屋紧闭的门上收回,“还有他,就拜托给你了,这是我能为小花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嗯。”

      黑瞎子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吞下药丸那一刻,他根本无暇理会生死,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解语花,解雨臣。

      海棠玉簪,死生与共。

      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迫不及待的厚重情愫,不假思索做下的选择。

      你会等我吗?在奈何桥畔,孟婆亭边,就像过去在一起的无数个夜晚,交换着约定好的等待。

      黑瞎子等待着,期盼着,任自己在黑暗里沉沦,然而黄泉迟迟不见,一束刺眼的光芒拨开重重黑暗,笼罩住他的全身。

      黑瞎子心头忽然一阵慌急,猛一挣扎,醒来了。

      木色的天花板悬挂在头顶,吱呀呀的风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旋转着,窗外绿荫丛丛,正是一个宁静平和的夏日午后。

      黑瞎子就这样无神的醒了许久,最后颤颤的伸出手——苍白的骨结,干瘦而没有光泽,陌生却有力,他的手——他用双眼看见了,自己的手。

      惶然的,黑瞎子摸向自己的眼睛,熟悉的墨镜不知去了哪里,眼皮上没有任何遮拦,但是他却看到了,眼前这色彩斑斓的世界。

      视力,眼睛,竟然在这一趟死关中全数恢复。黑瞎子支撑着坐起身,大约是躺的久了,身躯有那么一丝麻木僵硬,可隐藏在僵硬下的,是从未有过的澎湃的力量。

      黑瞎子真正茫然了,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生还是死?

      “师父!”

      卧室的门打开,苏万迫不及待扑了上来,死死搂住黑瞎子。紧跟着,戴着眼镜的吴邪也走了进来,见到他苏醒,吴邪脸上没有半点意外,而是开口解开了他的疑惑:“你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为什么……”

      吴邪拍了拍苏万,苏万吸吸鼻子退开,让吴邪坐到黑瞎子床边。吴邪的喉头动了动,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头,只好转身拿出那只海棠花簪。黑瞎子的瞳孔微微一缩,用两只手接过。

      “这是小花留给你的,也是他最后的心意。你……明白了吗?”

      苏万疑惑的抬起头,下一秒,就听黑瞎子嗓子里滚出一串嘶哑的笑声,他这一笑,重见光明的瞳孔中便有晶莹坠下。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用了些力道——这还是张起灵教他的,只是不知放在此情此景,能否叫眼前崩溃的人寻得一丝平静。

      “你活着,即是说玉簪里的东西不是毒,是药。解家人说的没有错,这样东西的确是小花要留给你的。”

      “那个金国斗,秀秀告诉我是小花夹的喇嘛,为的就是这一只海棠玉簪,这一粒药。我不知道小花当时打探到什么消息,才执意要亲身犯险,但是我很清楚他这么做是为了谁,发小一场,他的心愿我一定会帮他达成。”

      吴邪对上黑瞎子模糊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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