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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如果当初我这样做了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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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想过,如果当初我这样做了,会怎么样?——冷老板语
可是如果终究是如果,事情一旦发生,就不可更改,恰似命运如河前行,一往无前,不再回返。
雨倾盆而下,敲打着破旧的宅院,梁柱上彩漆虽然凋落,但依稀可见瑰丽的花纹,檐角飞翘,琉璃瓦早已斑驳,但至少证实着,这曾是世家宅院。
雨声中敲门声轻轻响起,所谓命运的齿轮悄悄转动。磅礴的大雨中,撑着纸伞的少女于破败的宅院中缓缓前行,淡淡丹青的伞面低垂,遮住了少女秀丽面庞上的淡漠神色,随着逐渐靠近响起敲门声的破旧门扉,少女的表情却逐渐生动起来,先前的淡漠神色逐渐褪去,显出一个正常的温雅女子的神情。
敲门声乍停,贺予烦躁将手收回 ,哈了口气,不停地来回搓动着,不外他,实在是太冷了,已是深秋季节,北地的第一场雪都降下了,这里虽说平日还算暖和,但到了晚上,秋风就像刀子般刮得脸颊生疼,更何况这一场雨大得不同寻常,而他在雨中已跋涉了许久,身上的棉袍早已湿透,随随便便都可以拧出一把水来,手冻得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僵直地活动不了。他已敲了许久的门了,但门内却没有丝毫开门的迹象,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该不会根本没人吧!贺予心中不由得生出这样的一种想法来,这座宅子十分老旧了,墙上的红漆都掉得七零八落,像是长久没有人修葺的样子,贺予越想越觉得像,生出放弃的想法。
但很快贺予就否决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这里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错过了这家难保还有下一家,他抬起冻僵了的手准备继续敲门,心中又仿佛出现一个细小的声音问他:“如果你这样做了,会发生什么?”
他笑笑,怎么今天尽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来,真是冻坏了,希望真的有人才好,不然这种天气非得冻死不可。
许是上天眷顾,这户看似破败的宅子里真的有人,他再次敲了没多久,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衣衫陈旧,但却华丽繁复的款式,五官温雅,却难言眉眼间的冷淡,手上提着的灯笼发出温暖的光,给冷淡的少女添上一圈柔软的光泽。贺予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贺予盯着少女看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到底是要干什么来着,少女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贺予难得地感到尴尬,已经冻僵了的脸都似乎有了热度,磕磕绊绊地说明了来意,少女没有过多言语,说了句“跟我来。”就引着他进了宅子。
这栋外观看似十分破败的宅院,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破败,但也没有太过整洁到哪里去,毕竟从外观就看得出来,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居住,更何况这本是江南惯用的园林式宅院,打理好了是小桥流水,树影婆娑,打理不好便是杂草丛生,枝干横生,不过这也是实在打理不过来,宅院太大了,只是勉强清理出一条主道来,不过贺予也没有功夫端这些大家子的架子。身上湿透的衣物紧紧地贴着身体,传出一阵又一阵的寒气,牙齿冷得直打战,这个时候只要能有个干燥的房间,让他把身上衣物换下来,已经是他莫大的愿望,哪来的心思去挑剔环境,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个挑剔的人,最苦的那几年,他连破庙都睡过,这里总不会比破庙还差劲吧?
这里也的确不比破庙差劲,或者说比他想的要好多了,尽管比不上他自己家的豪奢,但整洁干净,被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阳光气息,看得出是有人时常打理。贺予转身,目光真诚道:“让你们费心了!”
少女神色未变,也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径直道:“家中净是女眷,请勿要乱闯。”
贺予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来,无论如何,自己一个男子在人家女眷家里呆了一夜,于女子的清誉终究是不妥,连忙保证:“在下天明就上路。”
说是天明就上路,但贺予到底还是没能上路,甚至连天明都没能见到,因为他
病了,许是那天淋了太久的雨,在寒风中受了凉,即使及时用热水擦了身,换了干爽衣物,到底还是倒下去就发了热。
贺予再次醒来的时候,少女正煎着药,苦苦的药味在室内弥漫,少女脸庞的弧度平和美好,他心猛地颤了一下,不知是发热发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迷迷糊糊竟觉得她美得移不开目光。其实少女的容貌只能算得上中上,而贺予自幼身边环绕的美人不知几许,但他却偏偏觉得那些女子都不如她,或许,他真的病得太深了,竟对好心收留他的少女起了非分之想。
贺予一病就是好几日,慢慢地也知道了少女的名字,夏凉,这个一如少女眼眸般冰冷的名字,让他含在舌尖,舍不得咽下。宅内如他所料的人烟稀少,除了几个老态龙钟的老仆外,便只剩下夏凉与她母亲二人,这么大个宅子,只住这么几个人,未免显得太空荡了些。能够养育出夏凉这样的女子的母亲,想必是一个十分和蔼慈祥的妇人吧!贺予闪过数个念头,到底还是抵挡不过睡意,睡了过去。
夜已经深了,偌大宅院在夜色的掩映下更显阴森,贺予吹灭蜡烛后整座宅院竟只剩一处还有隐隐约约的光亮。这是夏凉与其母亲的屋子,尽管夜已深了,但屋内的两人都丝毫没有睡意。
屋内夏凉规规矩矩地跪坐着,而床塌上则半卧着一个美人 ,真真是一个美人,纵病骨支离,纵微染风霜,也依然美态惊人,夏凉原本姣好的容貌在她面前黯然失色,即使两人母女这样深厚的血缘关系,但就外貌来看夏凉恐怕只有她的半分。
谁也没有说话,屋内静默如死寂,终于还是夏凉没有忍住开口问道:“我必须要这么做?”美人摇摇头,声音轻轻的,这看似荒凉的宅子里不知埋伏了多少人,唯有此时她们才有片刻的不被监视时间,但即使如此,她的表情也是自信而张扬的,“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宣布一个真理,“就凭你是我魅姬的女儿!”魅姬,一个在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名字,至今无人敢掠其锋芒,她的裙下之臣无数,但曾经众星捧月的第一美人魅姬,也不过只是一个时刻提心吊胆的囚徒罢了。
想到这里,夏凉闻言微微亮起的眸子又暗了下去,到底还是别无选择,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她起身将魅姬的被子掖好,冷嘲道:“年纪大了就该早点睡,免得说出什么惹麻烦的事。”如果是其他人对不可一世的魅姬说出这样的话,只怕此时就已是身首异处了,但此时魅姬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乖乖地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然后才对着将要推门离开的夏凉有些委屈地小声嘀咕:“我觉得那个年轻人挺好的啊,你真的不喜欢啊?”
“与这无关。”夏凉摇摇头,又叹道:“我会嫁的,你说的对 ,他是个好人。”
“哎,我可没有逼你的意思,你要是喜欢他,就跟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离这些无所谓的江湖恩怨远一点,你要是不喜欢,这就是个任务,拿了东西就走,知不知道?”
“知道了,明天就送他走吧,再病下去就该起疑了,这里不是他能够待的地方。”夏凉的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来,她本该在一个月才与贺予见面,结果却因某人的突发奇想,把贺予引到了这个地方,这里怎么可能是他能够待的地方,暗卫、药人、毒蛊、层出不穷的机关,只要他察觉哪怕一个,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她只好出手让他病到了今天,算算日子,那边的人也该找来了。
“你也没几天可活了,要真喜欢那个人,就好好跟他过,别总是口是心非。”
“谁、谁喜欢他那个人了!哪个人?你可不能随便污蔑人!”魅姬瞪着眼睛装傻,好似她说的是事实似的。
“你自己清楚。”夏凉吹灭了蜡烛,这唯一间亮着灯的屋子也暗了下来,黑暗笼罩了一切。
或许,嫁人并不是一件坏事,魅姬也找到了归宿,而她对这江湖是真的厌倦了,嫁一个知心人,找一个庇护之所,安安静静的生活,或许,更合她的心意。更何况事情一旦暴露,那边不可能放过她,那时候就算是魅姬也不可能保得住自己,唯有彻底踏入朝堂之地,踏入那个他们还有所忌惮的地方,她才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而且那个时候,魅姬真的还活着吗?她不敢想。
夏凉站在廊边,风吹得衣袂乱舞,她抬起手,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手腕,这里,曾翩跹着一只墨色蝴蝶,而如今却只剩一片空白。风中飘来丝丝冰凉的雨丝,扑打在脸上一片冷意,但她却笑了。
黑暗中隐隐传来某人小声地嘟囔:“我这养的到底是女儿还是娘啊,怎么一个比一个啰嗦……”
有些决定,是真的要做了,无论自己愿不愿意,毕竟她已无路可退了,她为此以付出了太多,更何况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说不定他就是她一直寻找的能够和她共度一生的人。
微雨风中,少女的笑容像一朵带毒的花,香味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