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五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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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把他们盘得掉了一层皮之后，五月忽然换了一个风格，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课堂上老师们大多也不再要求啃一些难题怪题，转而让他们总结错题，巩固知识了。
吴冬梅还特意嘱咐他们调整好作息，不是统一调整到朝六晚十，而是按照自己最适应的作息稳定下来，习惯早睡的接着早睡，习惯熬夜的接着熬夜，“你要真熬夜熬习惯了，哪怕你高考前一天晚上还熬着，上了考场我保证你照样精神抖擞——最忌讳临考试忽然改，之前熬夜的强迫自己早睡，那才是真的自乱阵脚。”
语文早自习加入了新的任务——练字，吴冬梅让他们用必背古诗词做素材，既练了字又不耽误背书。对于练字吴冬梅也有一套理论：“千万不要买描红纸盖在字帖上面描，描着描着就成了单纯无脑的机械动作，有脑子的临摹应该先盯着字帖上的字看，去想一想它的结构、线条走势，然后在米字格上根据你的观察进行仿写。字帖你们去书店挑自己喜欢的字体，只要不是草书和江湖体就行。”
楚航的字跟小学生一样，一笔一划的，看着倒清楚，绝不会把“己”写成“已”。只是太不美观，若写得快些就更如蟹爬。
叶舟则相反，他的字在男生中已经是令人拍马难及的水平了，笔锋凌厉，笔势连贯，看起来很是那么回事。买字帖的时候他还颇自我感觉良好地买了支美工笔，天天在那炫耀他的“书法”。然而他写字喜欢拖长笔，一个字里总有那么一笔长刺而出，单字倒还看不出来，八百多字的作文一写，那些字堆在一起说不出的凌乱。
吴冬梅有次路过他们书桌，把叶舟的卷子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两眼，对着他的字叹了口气：“你现在用这种笔，还早了些。”她放下卷子看着叶舟，意有所指地说：“你啊，有那么点意思，火候还欠着点，再多练练。”
吴冬梅走了之后，一旁的唐晓幽幽地说了一句：“没想到梅梅还是个哲学家。”
五一过后学校把上课时间调整到了夏令时，中午给他们多留了半小时午觉时间。头几天他们都还没适应过来，有一天两个人午觉睡得太好，醒的时候一看表居然要迟到了，赶紧从床上一跃而起背着书包兵荒马乱地冲下楼，结果在楼下开车锁的叶舟忽然大喊一声：“完了我没带水！来不及回去拿了！”
楚航一把拉住他说：“没关系，我带了！”
下午楚航每次喝水的时候都会很贴心地先把水杯递给叶舟喝，只是他广口的大杯子不怎么方便隔空喝，艰难地仰头倒了几次，临放学的时候楚航再次递过水杯，叶舟看看杯口再看看他，笑着问：“也没剩多少了，直接对嘴喝行吗？你不嫌弃吧？”
楚航一摆手，也笑：“你不嫌弃我就行。”
叶舟美滋滋地喝掉了一半水，把杯子递还给楚航，楚航看也不看地接过去，把剩下的全喝了，搞得叶舟既有些失落于他兄弟般的坦荡，又有些自嗨式的开心。
放学后两人照旧骑车觅食，刚巧看见楼下新开了家快餐店，于是跑去试水。叶舟点的套餐里有一整条鱼，奈何他从小不爱吃鱼，夹了两筷子鱼肚肉就把它拨到了一边。
楚航抬头看到，问他怎么不吃，叶舟坦言道不喜欢，楚航竟直接伸过筷子把这条开膛破肚一片狼藉的鱼夹过来自己碗里吃了。
叶舟愣愣地瞧着他细嚼慢咽，把鱼骨剔得干干净净地堆在盘子里，心里十分抓狂：又来了！他这到底是不介意跟我间接接吻，还是大直若基？他看着楚航胡思乱想，没留神差点把筷子杵鼻孔里。
大概是受虐上了瘾，老师们的节奏慢下来之后所有人都感到十分不习惯，楚航叶舟这一片儿的同学关系一向融洽，这段时间竟然苦中作乐地相约课间进行自发做题竞赛，规则是翻开本练习册，找道题然后按秒表预备开始所有人一起解，看看谁最快做出来。
有天陈阳状态奇佳，一道压轴选择题他十六秒就做了出来，当即尾巴翘上天，一拍桌子逼问他们：“哥快不快？快不快！”
唐晓愣了一下，脸上不由带了点古怪的笑意：“啊……你是真的快。”
叶舟和其他男生飞快get了意思，也跟着笑起来，刘娴跟他们这群大染缸不一样，还一枝独秀地纯洁着，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开始偷笑，表情十分茫然。
刚好楚航上完厕所回来，叶舟抬头冲他乐：“你知道陈阳有多快吗？他只有十六秒！”
楚航不知道是意会了还是误会了，闻言一派真诚地对陈阳说：“你好快。”
陈阳挠了叶舟一爪子，悲愤地吼：“能不能纯洁点！啊？能不能？”
五月初的气温还算适中，但是人类的宿敌——蚊子——已经开始出没。叶舟是招蚊体质，每年夏天都被蚊子撵着咬，今年也一样，每天在书桌前坐上那么几刻钟身上就一串的包。这天他又挂了一身彩，本想着贡献了这么多血也该把那些雌性喂饱了，结果它们还是不依不饶地在他耳边转来转去的嗡嗡响。叶舟烦躁地拍了好几下也没拍到它们一根毛，终于火了。
“咱们打个商量行吗？”他说，“要吸我的血，就安安静静地吸，别在这瞎吵吵！给你们脸了是不？”
楚航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对着空气讲道理，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嘲笑。
五月中旬全市又组织了三模考试，卷子比较简单，按年级组长的话说“就是考察一下基本知识，培养一下自信”。
其实对叶舟来说这自信培不培养都一样，他这段时间心态爆好，自信过剩，各方面都很春风得意。三模前一天陈阳来找他聊天，难得露出点忧郁的神情，问：“要是没考上怎么办？”
叶舟大惊道：“你还没考呢咋就这么想？你学学我！我觉得我肯定能上第一志愿！”
“是啊，你多厉害啊。”陈阳语带挖苦，“你连染色体都比我们凡人多一条。”[注]
三模结束那天晚上，叶舟和楚航合计了下决定好好搓一顿，就跑到了江边的小吃一条街吃烧烤，叶舟发疯要了几瓶啤酒，强买强卖地塞给楚航一罐逼他陪自己喝。
楚航稍微反抗了一下也就从了他，让喝多少就喝多少，碰杯的时候一干就是一大口，搞得叶舟还以为他是酒中好手……
他们吃到后来肚子隆起如五月怀胎，才意犹未尽地回返。
楚航坐着的时候看起来还正常，结果一站起来就开始晕，他晕晕乎乎地扯住了前面叶舟的衣角，晕晕乎乎地说：“你把我弄晕了，你要负责……”然后晕晕乎乎地把自己挂在了叶舟后背。
叶舟：我靠，也太可爱了，这谁受得住？
叶舟一路半背半拖地把楚航带回了家，结果楚航的脸越来越烫，洗完澡叶舟看到他烧红的脸，吓了一跳，一把攥住他连声问有没有事。
楚航本人倒觉得醒得差不多了，就摇头说没事，两个人真就心很大地睡觉去了。原本叶舟是个沾床就着的体质，这天楚航居然睡得比他还快，叶舟靠过去抱住他的时候他还在叶舟怀里蹭了蹭，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哼哼。
结果第二天早上楚航一直头疼，到了中午他居然说没胃口不吃中饭了。楚航！一个老餮！没胃口？这还得了！叶舟十分愧疚，哄着他说：“不吃饭不行，咱们打包带回去吃好不好？吃点热乎的，小馄饨加汤包！”
楚航想了想，点了点头。
叶舟的车没后座，被留在了学校，叶舟自己骑了楚航的车载他。
馄饨店的生意火爆，叶舟远远地瞧见门口排的队越来越长，心里急着早拿到中饭好尽快带楚航回家，一下车就往店门口紧赶了几步。楚航稍微落后了一点，叶舟头也不回地急吼吼地向后伸出手去拉他，走出去几米发现手心里的触感不太对，回头一望，发现他牵住了楚航的手。
“……！”叶舟浑身过了电似的一抖，牵着楚航的手下意识地一挣，好险没把楚航整条胳膊甩出去。
“不对啊。”他半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容易有的机会他都没甩开我甩开干什么！该耍流氓的时候玩纯情也太傻逼了！”
他及时收回了抡出去的胳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把又攥紧了楚航的手拉着他往前冲。
等他们站到了排队的队伍里，叶舟才不无遗憾地佯装镇定地松开了手，干咳了一声，对店门口的菜单产生极大兴趣一般目光灼灼地盯着它看，仿佛想把它看出朵花来。
队伍行进得很慢，叶舟看完了菜单又开始看左看右看天空，正当他以四十五度仰角思考人生的时候，肩膀上忽然压上了一份重量。
楚航侧过身子，轻轻地把头靠上他肩，眉头微皱，半眯着眼，睫毛困倦地扇了几下，咕哝了一声：“难受……”
叶舟的心脏“嗖”地一下被扇到了半空，“嘭”地一声炸掉了。
好在楚航只是有点宿醉的后遗症，当天下午就又活了回来，吃饭也能照常吃两大碗了。
时光如白驹扬起蹄子飞奔过隙，眨眼到了五月底。气温一天热似一天，反正在家里一切从简，两个人写作业就穿个白背心和大裤衩开着最大档位的电扇吹。
叶舟的背心看着有些年头了，底边都已经卷了起来，背部也因为常年穿着有些发黄，整个的形状也洗没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他第一次穿的时候楚航就看了他好一会儿，问：“你这衣服什么时候买的？”
叶舟说：“初中吧……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比它更好的！一直没舍得换。”
楚航就又看了几眼，脸上泛起意味不明的微笑。
过了好几天，叶舟那天晚上洗完澡出来，一边走进书房一边把背心往身上套。套到一半楚航忽然说：“我特别喜欢你穿这件衣服。看着很舒服。”
叶舟吃了一惊，低头看了一眼，说：“啊？这都这么旧了……”
楚航很认真地看着他：“就是旧看着才舒服呀，因为舒服你才会一直穿嘛。衣服旧旧的让我有种……”他想了想，说，“家的感觉。”
叶舟从前很少从“家”这个字眼里能咂摸出温情来，此刻被楚航一说，胸口竟有些酸软。他心说，是啊，我知道，你是个很恋家的人。
那天他们肝作业到凌晨，叶舟伏案的姿势不对，写着写着肩膀酸得不行，只好皱着眉头揉了两下。楚航刚好写完，索性起身站到他身后帮他按摩。
楚航平时斯斯文文的，手劲倒挺大，手指压在穴位上又酸又疼又爽。他在叶舟颈窝处按了一会，又屈起手指顺着他的肩线狠刮了两下，叶舟于是把背心的肩带拉了下来方便他动作。
台灯的光照得叶舟的身体半明半暗棱骨分明，老旧的棉麻质衣物乖顺地落在他的臂弯，衬着他笔直的长锁骨格外漂亮，楚航一个晃神，下手重了点，叶舟低低地“啊”了一声，听上去就像……一样。
楚航手一顿，忽然一阵心慌，忙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太热了……晚上睡觉把空调打开吧？”
能享受的事叶舟自然没有不应的，楚航于是飞快放下手窜到卧室去开空调。
等叶舟洗完澡，打开卧室门，看见楚航把薄被老老实实地拉到下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从床尾绕过去，看到拱起的被子下伸出他半边42码的小脚丫，觉得十分可爱，一时好玩，就弯下腰，轻轻在他脚底板挠了一下。
他只是玩笑，结果手还没来得及离开，就极明显地感觉到楚航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叶舟一愣，随后见楚航被踩到尾巴一般整个人猛地往被子里一缩，同时发出一声惊喘。几秒之后楚航仿佛是缓了过来，一把翻身坐起控诉地瞪向叶舟。
叶舟被他这巨大的反应唬得几乎惊呆，还弯着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和楚航面面相觑。
他回过神来几乎笑到岔气，顺势爬到床上，按下楚航，正经地说：“宝贝，你真敏感。”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五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