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姬》梨仙

13、江湖旧事，辛十三娘

　　追命只以为是她心肠软，想起艳无忧最终反戈一击也算是将功折罪，也没有拒绝这个要求。
　　冷眼瞧着这一幕，艳无忧暗暗叫苦，要知道她可一日不食不饮，却不能一日不吸人血，七日不吸血便武功尽失，寒毒攻心。石镜将自己交给追命，无异于活活折磨她十三日。
　　阴寒荒凉的幽明山庄已经付诸一炬，追命看着渐渐消失的火焰道：“这幽冥秘笈实在害人，可不能让它流传下去。”转身环视众人一圈。
　　他有一双专注执着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让你说不出假话。
　　石镜第一个受不了他灼灼的目光，撇嘴道：“追命捕快言之有理，家师石观音和众弟子皆已身故，我也没有得到幽冥秘笈的传承。只看石幽明在这几十年间有没有将幽冥秘笈泄露出去。”
　　追命闻言脸色凝重，转头用目光询问其他人是否知晓内情。
　　艳无忧也因为追命的注视，开了尊口：“大师...不...石幽明爱武成痴，他的练功房谁都不许进。”
　　蔡玉丹是石幽明的好友，对其颇为了解，果然听他补充道：“我倒是听闻一件事，可能有关。石幽明多年来不近女色，但早年曾经有过一名爱妾，视若珠宝，亲自教导武功，还要娶为正室。后来这位爱妾跟恶人跑了，想来她也许学过幽冥秘笈。”
　　“以石幽明的性格就这样放任那小妾和恶人？”这桩轶事连艳无忧也不知道，不由好奇。石幽明走到今日，实在不像是宽容豁达之人。
　　“唉...”蔡玉丹道：“那恶人娶了一位赫赫有名的魔女，将亲自追捕的石幽明和我们一干助阵的好友挡在门外，彼时那名爱妾早已不知踪迹。后来的事情大家都该有所耳闻，这个恶人大家可能听说过正是几年前死掉的快活王柴玉关，他的妻子是江湖第一魔女王云梦，而这位爱妾就是幽灵宫主白飞飞之母白氏。王云梦纵横魔教的时候，连魔姑都要避其锋芒，天云令一出群雄四散。”
　　蔡玉丹本就是心善之人，在这件事上尤其同情石幽明，即使今日遭遇他的杀手也没有改变：“后来这柴玉关骗到了许多大侠的秘笈，一时势大，石幽明更是难雪夺妻之恨。想来这几十年在这屈辱中深居简出，苟且偷生，夺妻之恨，报仇之心将他毁了。”大家闻言不由转念想起几年前江湖魔女云梦仙子王云梦和柴玉关同归于尽，大侠沈浪和朱七七、王怜花远走海岛的旧事，哀叹又是一桩祸事。
　　蔡玉丹久久不能平息，一时怜悯占了上风，心中对石幽明的怨恨一时就减了几分。石幽明在幽冥山庄苦熬多年，却得到一个仇人已亡的结局，真是可叹可悲。
　　追命思索道：“根据江湖消息，柴玉关应该没能从白氏手上得到幽冥秘笈。”幽灵魔女白飞飞的武功路数和石幽明确实相似。只是江湖上已经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这白飞飞是生是死？”
　　最后的线索断了，暂时看起来这本邪功不会威胁江湖安危，追命就先返回京城复命，转而将继续查找白飞飞的下落之事托付给了在场的江湖朋友。

　　这一番江湖恩怨情仇叫石镜太开眼界。不妨私下里和无花多聊了两句，却听到了另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石镜惊讶道：“你是说白氏是夫人的人？”
　　无花：“猜得不错的话，那白氏应该是外祖母的侍女，被赐给了石幽明。”
　　一个侍女已经叫石幽明神魂颠倒，不知道无花的外祖母是怎么样惊才绝艳的人。
　　与其他人分别之后，无花和石镜就要去完成这次最主要的使命——冯生案。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睡在客栈床上的石镜忽然在黑夜中睁开了那双如同水晶一样明亮夺目的眼睛，耳边传来无花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她手上捏诀，朝无花挥了挥手，即使在睡梦中也格外警醒的无花沉沉地睡了过去。她放心地从床上爬起，捡起衣服穿好，从窗口月光来处飞身出去，似一道被收走的月光。
　　她独自悄然回到幽冥山庄。
　　空气中，一片灰烬的幽冥山庄更加地森冷，倏忽的风声如同鬼泣一般撕心裂肺。
　　石镜对着空气说道：“还不出来。”两道阴影显出隐隐约约的轮廓，影子已经十分零散，可以勉强看出鹏鸟和狐狸的样子。
　　原来这幽冥山庄，三人之中只有艳无忧是一个真正的人，却以凡体肉躯修成了魔身。大鹏不必多说，是一个修炼不精走了邪道的精怪，而辛十三娘也不是人，却是修炼有成被夺去内丹的狐妖。一个智力有限，一个被人所伤，受石幽明的摆布。
　　因幽冥地界怨灵太多，手上杀孽太重，不能重入轮回，魂魄便游离此地，直到被怨灵消磨吞噬为止。
　　那狐狸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披着一头青丝，单薄的粉蓝色迤地宫装，霜花般皓白的肌肤，在幽冥月色的清辉中仿佛月宫仙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她死的时候，石镜和无花还没有进入幽冥庄。
　　石镜笑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
　　辛十三娘狐疑道：“帮我？”
　　石镜道：“你应当知道，你们罪孽深重，是不能转世轮回的。有人托我将你的骨灰送回家乡亲人手上，等他们积够了功德替你恕罪，便是你轮回之日。”
　　辛十三娘瞪大了双眼，黑白分明的狐眼转了几转：“不会是大师兄，难道是艳无忧？她为什么帮我？她答应了你什么好处？”艳无忧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倒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她一向自觉和长得比她美，武功比她高的艳无忧不和。可这种救自己的蠢事，真的没有别人会做了。
　　石镜道：“你的问题太多。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你，只不过是看在魔心的份上，多事罢了。”
　　辛十三娘愕然：“她好不容易才修成魔身......”有些说不出口后面的话了。
　　根据大鹏的意愿，将这它挂在高树空葬，用辛十三娘的话来说“远古时候，大鹏和我们狐族比之你们这些凡人不知尊贵多少，如今却硬要修成人形，大鹏最是骄傲一直不肯化形，还是回到天空的日子更加自在。”
　　又将辛十三娘的骨灰装好带往它的家乡——广平县。
　　这些内情石镜自然是瞒着无花的。当她回到住处的时候，无花还在沉睡，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沉静的样子如同坐定的佛陀，安详静谧慈悲，让人忘记他手上曾经沾染过的鲜血，和骇人听闻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