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媛望族之易白头》浑河岸

2、上海往事二

　　尔嫣沿着小路独自走了好久，见路旁野花开的茂盛，比园子里精心看护的还要好看，她随手采了几朵，到有人际处看见齐日辉，已经大声喊道：“日晖，这里，我在这里。”
　　齐日辉朝她挥手，唇角扯到极处笑的热烈，拉着人力车过来，心疼的问：“骑了一下午马，你累不累，要不坐车上吧。”
　　尔嫣不矫情，点头就朝车上走去，刚刚坐稳，就拿着花给齐日辉；“这是送给你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它们叫什么，但是你一定要喜欢。”
　　齐日辉早习惯了她这般霸道，温柔的接了花说：“喜欢，你送的，我敢不喜欢吗。”
　　尔嫣看着他，咯咯笑出声，齐日辉又拿了桂花糕递给她：“到家里估计该晚了，先吃桂花糕垫肚子吧，千万别和善姨论对错，不然你又该没饭吃了。”
　　尔嫣拿着桂花糕大快朵颐，没有功夫说话，只用力点了头。
　　路走到一半，有野外的蒲公英飞到半空里，毛茸茸的，尔嫣喜欢极了，羡慕的说：“日晖，你说我要是蒲公英多好呀，可以自由自在，到处飞翔，不像现在，阿娘都开始愁我的婚事了。”
　　齐日辉跑得气喘吁吁，扭头朝她笑着说：“你放心尔嫣，我会努力赚钱，总有一天善姨会答应我娶你的。”
　　尔嫣羞得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小声嘀咕：“谁说要嫁给你了，我还没答应你呢。”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钟卓万不放心尔嫣，早就开了车跟在后头，也早就从车窗里看的一清二楚，放空了好一会儿，才唏嘘着说：“万事有心求不得呀。”
　　前头司机随他日久，料定他对前面女子心有好感，安慰道：“少爷这么快就灰心了，可不像你的性子，再说了，古往今来，戏台上，诗文上，有多少小姐是最后嫁给奴仆的，况且我们家少爷还能输给一个拉车的。”
　　钟卓万听来觉得有道理，拉一拉领带问他：“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司机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
　　尔嫣回了家已是六点，肇蕴善言语并不和善：“下午又到哪里去撒野了。”
　　尔嫣敛了下颚，轻言细语的回答：“下午是嘉川哥哥带我们骑马去了，我不好推辞。”
　　肇蕴善一听黎嘉川，又笑的极是夸张说：“这就对了嘛，你若是能嫁到黎家，这一辈子不愁吃穿，我也就放心了。”
　　尔嫣本想和她解释，肇蕴善又说：“明天是十五，你陪我去庙里上香祈福。”
　　尔嫣虽不情愿却也不能拒绝。
　　次日清晨，静安寺里尚是人烟稀少，尔嫣与肇蕴善就已到了此处，这庙里鼎盛之期已过，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静安八景无人问津，陈朝桧的事迹也杳有耳闻，肇蕴善不过是因此地离住所较近才惯常来往。
　　尔嫣看着这庙里红色的瓦顶，白色的砖墙，想起小时候额娘总是带着她到故宫的雨花阁陪太后礼佛。故宫的走廊，曲折缦回，高高飞起的檐角很有气势，只有雨花阁的琉璃瓦不是金闪闪的明黄，而是一抹淡雅的微蓝，她问额娘：“为什么这里的瓦和别处生的不一样。”
　　额娘将指头竖在唇中央，低声告诉她：“蓝色是敬畏，是祖先对佛教的无上信奉。”
　　尔嫣那时不懂，皇上是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世间一切都能唾手可得，为什么还要去求神明庇佑，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天子也会改朝换代，只有神佛才会在这个世界上千年万年的存在下去。
　　肇蕴善此刻极是虔诚，跪在蒲团上，絮絮叨叨说着，尔嫣看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就焦急起来，她今日本是要去上学，逼不得已才来此处，现在耽误了这样久，是非迟到不可了。
　　肇蕴善不紧不慢的上完香，转过头见尔嫣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将手里的香递给她：“你过来也上一柱，这般不诚恳，菩萨不会照看你的心愿。”
　　尔嫣拜了三拜，草草将香插入就要去学校，肇蕴善跟在后面，怪责到：“你这孩子，上学有什么重要的，能当饭吃吗？我若不是想替你找户好人家，何必这么大早来求菩萨。”
　　尔嫣忍无可忍，辩解道：“阿娘，菩萨日日听人诉苦，从供奉之初听到物转星移，早就听得别无二致，听得置若罔闻，这世上又有谁真的得她眷顾事事顺心啦，我只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肇蕴善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言辞锋利的训诫着：“在菩萨面前就这样放肆没有分寸，你还指望菩萨能照看你，日后若是吃苦受罪也是你自己招来的。”
　　尔嫣从不曾奢求嫁入豪门一步登天，她只想和齐日辉在一起，哪怕是只能靠拉车来维持生计，她这样的身份，又有哪个富贵之家愿意沾染上身，没有顾及，只是可笑肇蕴善还指望一个亡了国的格格能再续辉煌。
　　尔嫣不愿意在与她争辩，只站在原地，迎面就有人上来与她招呼道：“金小姐，没想到这里也能遇见你。”
　　肇蕴善眼见是一男子，就上下打量着也不说话，尔嫣出于礼貌，只能回道：“钟先生，你好，您怎么也来寺庙里了。”
　　钟卓万苦笑着，与她解释：“我的母亲信奉菩萨，上个月身患有疾来这里求了一次，现在身体康复，人却回了香港，我这是受了母命，来还神的。”
　　尔嫣见他与自己一样，都是母命不可违，两人同病相怜长叹口气。
　　钟卓万今日没有穿西装，只着了一身青色的长衫，棉布的质地，柔软舒缓，衬着他不像是归国的洋学生，倒更像书上写的‘君子如玉，国士无双’。
　　肇蕴善只觉得他举止恰到好处，说话也温文尔雅，像是个少爷的样子，眼睛使向尔嫣，笑着提醒她：“头先还说求神拜佛的没有用，现在不是灵验了吗？”
　　尔嫣怕她说出些更加露骨的话，就打断了问向钟卓万：“钟先生开车了吗？我怕上学迟到，也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送我一程？”
　　“方便，当然方便，我的车就停在外面。”钟卓万喜出望外，连声就答应下来。
　　尔嫣和肇蕴善打过招呼就赶着往外走，出了大门，神色立时欢快起来，脚步一颠一颠的，心情很好，她看向钟卓万，与他解释道：“钟先生不必送我了，我只是怕阿娘多话，耽误了您的时间，我可以自己去学校的。”
　　钟卓万没料到她不过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心里也不生气，依旧温润的答她：“我没有撞见也就罢了，现在撞见了，哪里能让女孩子自己走去学校，汽车很方便的，还是我送你吧。”
　　尔嫣齐耳的短发只别了一枚发卡，她攥着手上的背包怔忪了好一会儿，钟卓万不见她反应，替她开了车门，又说道：“你不必有顾虑的，就当是我路见不平，助人为乐好了。”
　　尔嫣不好拒绝上了车，钟卓万和她坐在同一排，前面司机问道：“少爷要去哪里？”
　　钟卓万并不知道她在哪里上学，转头看她，尔嫣对着司机说：“务本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