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归》林羿

1、皇恩浩荡

　　楔子寿宴
　　我叫于雅槐，人人都叫我于老夫人，今天是我八十岁的寿诞，八十岁，对旁人来说可算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了，巷口沽酒的孙大神每次看见我都会感叹一句：“于老夫人您可真是好福气，身体硬朗，儿女又这么孝顺又有出息，咱们庄子里谁不羡慕啊！您可得再活几十年，您的福气啊，还长远着呐。”这样的话我听了一遍又一遍，听得多了，反倒从骨子里生出了一股悲凉。人人都道我好福气，大儿子于明项入朝为官，少有将才，十六岁参军至今日花甲之年已是戎马半生，位列一品护国将军，封安国候，圣上为嘉奖他战功赫赫，赐其世袭爵位，五十余年的战场狼烟已将将我这个大儿子的心锻造的坚如磐石，我知道他一心报国，这一点倒是像极了他的父亲。二儿子于明朗不善拳脚，却偏偏生就了一副玲珑心智，十七岁离开家乡外出闯荡，三十岁时便已是一方巨贾，如今生意更是遍布全国，确实当得起一句富可敌国了。小女儿于素素今年也已经五十岁了，当年两个儿子先后外出闯荡，素素担心我老而无依便一直守在我身旁，直到二十四岁才嫁人，姑爷只是个师爷，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好在真心对素素，即使素素一直无所出也从未动过休妻或纳妾的念头，这许多年来也算是相敬如宾，对我这个糟老婆子也是挑不出半分毛病。今日我八十大寿，儿女们将寿宴张罗的很是隆重，连平日里忙于军务的大儿子都带着妻女早早的回来了，大儿子的妻子田氏，知书达理，温婉娴静，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后身体便一直不好，五年前终于撒手人寰，我的大孙子于伯礼今年也已经四十二岁，其妻早夭，膝下唯有一子子珩，二十多岁了却依旧游戏人间，不曾娶妻生子，天天嚷嚷着要寻找他的有缘人，可让他父亲祖父操碎了心，按照我这位重孙儿那放浪形骸的性子，只怕三十岁也觅不得那所谓的有缘人。二孙子于朗倒是有两个女儿，子蕙伶俐，子菱温柔，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其母完颜氏是女真族人，性格豪爽，教导起两个女儿来也是结合了汉族于女真族的长处，听说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只是她们的父母总是想着能让女儿们找个真心喜欢的男子，因此一直未曾答应任何一门亲事，我想这样也好，孙儿们自有他们的姻缘，若不是情投意合只怕会走上我的老路啊，这也是我万万不想看到的。
　　夜幕降临，大宅里已经坐满了我不认识的宾客，以我两个儿子今时今日的地位，免不了有人想拍一拍他们的马屁，“于老夫人，给您道喜了，祝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给您的贺礼，南海的夜明珠，您看这质地，这光泽......”我眯起眼睛看着这位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乡绅突然就觉得厌烦，大堂里也越发得嘈杂，好在绮罗最是懂得察言观色，及时替我堵住了那位乡绅滔滔不绝的臭嘴扶我回了房间.“老夫人，您先歇息一会吧，一会正式开宴了奴婢再来叫您。”绮罗一边说着一边为我倒了一杯茶放在我的手边，我看着绮罗恭顺的样子，又想起了她的老祖母，月姐是我的陪嫁丫鬟，看着我从天真烂漫到步步为营再到满盘皆输，吴妈之于我早已不是侍女反倒更像是与我风雨同舟的姐姐，“绮罗，我跟你说了多次了，不要以奴婢自居，这些粗活也不用你去做，我看着你长大，在我心里你就如同子蕙子菱那般，明白了吗。”“是，绮罗记得了。老夫人快休息一会儿吧。”说着，绮罗就退了出去，其实我心里也明白，绮罗和月姐一样，善良忠诚，可总是跨不过主仆的这道坎，罢了，左右寻个日子，正式将绮罗认作我于家人也就是了。我坐在床头，看着这满室名贵琳琅的贺礼，摇曳的烛火，飘动的轻纱帷幔，仿佛又回到了我成婚的那一年，果然啊，人老了总是容易想起过去，但我的过去可真不是个甜蜜的回忆。

　　第一章皇恩浩荡
　　开元三十一年杨府
　　“圣上有旨，礼部尚书杨克携家眷跪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杨克尽忠职守，廉达清正，朕心甚慰，其子杨怀清温良恭俭，颇有治国之才，特升为大理寺少卿，即日赴任。刑部侍郎于兆宣之女于雅槐，年方十六，皓质呈露，芳泽无加，今许配于斯，择吉日成婚’领旨，谢恩~” “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大人快快请起，杨大人啊，您可真是好福气，圣上不仅重用公子而且亲自还为他挑选亲事，这位于小姐可算是个妙人了，那样貌学识在京中未出阁的小姐里可是一等一的。”杨克起身，看了一眼犹在呆愣的儿子，那神情分明看不出半分欣喜，“皇上做主的定然不会错，天恩浩荡，可真是折煞老臣了，不过张公公，您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您可知道皇上此次为何会突然下旨为小儿赐婚。”杨克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塞给了张公公两锭金子。 “这老奴确实不知，不过令公子的婚事好像是由冯贵妃提起的，娘娘刚和皇上说起这件事时皇上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足足在御书房坐了一晚上，只是下了早朝后立刻便下了旨，不过杨大人也不必担心，左不过是皇上看您劳苦功高，膝下又唯有一子未曾婚配，给个恩典罢了。” “如此便多谢公公了，还请公公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啊。” “那是自然，大人止步吧，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 杨克回到大堂里时，杨怀清早已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怀清，跟我到书房来。” “怀清，今日皇上突然降旨为你赐婚，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皇上仁厚，这是极大的恩典，孩儿自然感恩戴德。”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门亲事，毕竟你与那位于家小姐素未谋面，你....” “父亲多虑了，孩儿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人，圣上亲自赐婚已是天大的荣宠，又给了儿子少卿的职位，若是我推脱岂不是陷父亲于不忠不义，这位于家小姐儿子也略有耳闻，是个温婉娴静的，父亲放心，儿子定会好好待她。” “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就放心了，下月初八就是黄道吉日，我打算明日就向皇上请旨，免得夜长梦多。” “是，听凭父亲吩咐。” “对了怀清，若真是下月完婚，二殿下只怕是万万赶不回来啊，你....” “父亲好端端地提起二殿下干什么！他此刻正在北方抗击匈奴，这等小事何必让他分心。” “唉，话虽如此，但二殿下自小与你交情甚笃，你大婚若是不告诉他就不怕伤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情谊？他现在对我可还有半分情谊？“父亲放心，我与二殿下的情谊早已淡漠，孩儿现在只求明哲保身，还请父亲不要将此事告与他了。” “你这孩子，唉，罢了罢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吧，爹不掺和了。”
　　翌日，礼部尚书杨克向皇上请旨，于八月初八迎娶刑部侍郎于兆宣之女，帝允。
　　八月初七于宅
　　“槐儿，明日你就要出嫁了，从此以后，娘恐怕是不能经常见到你了，这杨家公子也不知道是何品行，会不会对你好....”于母刚说了不到两句话就抱着女儿低低的抽泣了起来。 “娘你放心吧，皇上赐婚是咱们于家的荣幸才是，而且我前两年曾与杨公子见过一面，是个温润的谦谦君子，而且善诗文明事理晓六艺，不瞒娘说，其实女儿两年前就仰慕于他，如今皇上赐婚反倒是圆了我的心愿，我相信杨公子不会委屈我的。” “你这孩子，还没嫁过去呢，倒先说上夫君的好话了，也不知道羞。”于母看着自家女儿那副憧憬的样子心里也稍感安慰，毕竟女儿嫁的是个自己喜欢的人，这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作者有话说

　　不管有没有人看，我会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