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失语之镜》锈日青阳

20、Part 20

　　宿醉带来的头疼感像是要把脑袋炸开。
　　黑子哲也在疼痛中睁开双眼，映入眼睛的是卧室里的吊灯。压抑着痛苦从床上坐起来，黑子哲也花了半分钟确认这是在自己家的卧室。

　　为什么会在家里？
　　蹙眉思索着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黑子哲也猛地记起来他在西餐厅里和赤司征十郎共进晚餐，但是后来似乎……吃着吃着就失去意识了？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喝醉吗？
　　那么，应该是赤司君把我送回来的吧……还真是麻烦他了。

　　黑子哲也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的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重要的讯息——
　　今天早上有比赛！

　　匆忙下床，黑子哲也拿起床边的电子闹钟，上面显示10点10分，意味着比赛已经开始10分钟！
　　“啪”的一声扔下闹钟，黑子哲也连拖鞋都来不及穿，飞奔到厕所，两分钟不到，胡乱地解决了洗漱，又花了三十秒换上帝光的队服，最终他在10点13分冲出了家门。

　　黑子的妈妈极少看到黑子哲也这么焦急的样子，正想叫他别毛躁，一眨眼就只看到门口离去的背影。
　　“这孩子怎么了……”黑子的妈妈一脸疑惑，“本来还想叫他好好谢谢昨天那个红发的男孩子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黑子的房间整理床褥。打扫房间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小哲走得也太急了，都没来得及告诉他那件事呢……不过小哲一直挺大方的，应该不会在意那件东西被拿走吧。”

　　黑子哲也出了家门之后一路狂奔，在马路边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掏出便笺写了体育馆的地址。大概五分钟之后，出租车抵达了体育馆。
　　当黑子哲也冲到体育馆内的观众席上时，上半场的比赛正好结束。

　　气喘吁吁的少年抬手擦了擦汗，一眼看到了穿着帝光球服的赤司征十郎，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但是这块石头落下没几秒，场上的比分牌直接把他吓得目瞪口呆。
　　40比12——帝光中学足足落后了28分之多。
　　黑子哲也转身就跑向通往球场的通道，冲进场内，一切的动作都由不得大脑思考。

　　“黑子？！”
　　最先发现黑子哲也的是虹村修造，他正愁眉不展地思考着下半场要怎么打，神色慌乱的少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头蓝发微沾汗水。
　　这一声惊讶的叫声，引起了场内所有正在休息的帝光球员的注意。
　　赤司征十郎的眼神骤然变得深邃。

　　“你小子跑哪里去了——”虹村修造生气地走上前，瞪着黑子哲也，而后者则是喘着气，从口袋里掏出便笺，写下几个字：
　　【来不及解释了。等会儿让我上场吧。】
　　虹村修造还想再问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问，叹道：“好吧，眼下这个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尔后他紧紧地盯着黑子哲也的眼睛，说：“黑子，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你支撑着这支球队……如果说，这场比赛输了，你不要自责……”

　　黑子哲也当即愣住了。
　　他不是没想过这会是场恶战，但是队长的这个态度，却让他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黑子哲也沉默不语地绕过虹村修造，走到赤司征十郎面前。赤司喝了口水，面带微笑地对黑子说道：“昨晚把你送回家，没想到你会醉得这么厉害。现在比分成了这样，我很抱歉……”
　　【没关系的，赤司君尽力了就好！】
　　黑子哲也不忍心责怪他，毕竟这个世界的赤司征十郎不是原来那个世界的王者。
　　但怎么说，还是有些失落……

　　一旁的紫原敦吃着随身携带的美味棒，紫色的眸子处变不惊，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黑子哲也的心里，忽然涌上无助感。

　　这不是原来那个奇迹的世代称霸的世界。
　　这里的每个人都与原来的世界有着或多或少的不同。
　　赤司征十郎并没有掌控全场的天帝之眼，紫原敦并不是无懈可击的超强中锋。他们不是黑子哲也最可靠的队友。
　　他们，没有奇迹的世代那样强烈到可怕的求胜心。

　　黑子哲也的眼底流露出一丝苦涩，然而苦涩很快就被坚定的眼神代替。

　　可是，就算一切都和原来的世界不一样，我还是那个原来的自己。
　　黑子哲也从口袋里掏出护腕，戴上之后，忽然觉得全身上下充满着干劲——就好像在原来的世界，每一次上场前，他的心里都不曾想过“输”这个字眼。

　　赤司征十郎有些愣住了。
　　他不是没有看到过黑子哲也打球时的样子，但这是第一次，他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黑子哲也蓄势待发的模样。就好像一只即将起飞的白鸽，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温顺喜人，眼神里却带着不可亵渎的坚定。
　　这与昨晚那个醉酒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无论什么样的黑子哲也都是最真实的黑子哲也。
　　真实，而且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赤司征十郎忽然有些后悔。

　　紫原敦吃美味棒的动作顿住。人生中第一次，他居然在吃东西的时候被其他人吸引住。他坐在长椅上，看见黑子哲也戴护腕的动作，以及他汗湿的发梢下，那双坚定的蓝瞳。
　　但也只是几秒钟，紫原敦又开始忙着吃东西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失神，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刚才心里的感受。
　　怎么说呢……就好像，心里被挠了一下。
　　有些痒。

　　第二场一开始，场外观众的热情都已经少了一大半，眼前的比赛简直是旭阳高中对帝光中学的虐杀。
　　但是虹村修造知道，只要那个少年一上场，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黑子哲也抛掉脑海中的杂念，巨大的比分让他不敢稍有放松。
　　开场不过五秒，存在感微乎其微的他，干脆利落地断掉了对方控卫的球，飞快地传到了赤司征十郎的手中。
　　红发少年正好处在极佳的位置，他行云流水地运着球，一个转身过人，果断地拿下两分。这个轻松的得分让场外的观众有些始料不及。

　　黑子哲也没时间高兴，继续在场上神出鬼没地送出助攻，一记比一记更诡异。他的加入就如同往帝光球队里注入了全新的能量，把这潭死水搅得波澜迭起。
　　紫原敦还在奇怪小黑仔怎么又不见了，球已经飞到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地接住。来不及惊讶，他处的位置正好能够投球，出手之后便又得两分。

　　场外的观众开始惊叹，但也有人在怀疑是旭阳高中在放水。
　　“旭阳的家伙怕比赛太无聊了，故意放水吗？”
　　“我怎么觉得看起来不像啊……”
　　“不过比分都这样了，我觉得是不可能逆转了。”

　　黑子哲也的表现，给帝光的队员打了一记强心剂，同时乱了对方的阵脚。
　　赤司征十郎和紫原敦是新入的队员，但是论篮球天赋和球感不比任何人差，还是和原来世界的他们一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即便没有经过多少训练，在黑子哲也频频送出巧妙助攻的情况下，他们俩成了场上的焦点，漂亮地拿下了不少的分数，让对手们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
　　仅仅五分钟，比分已经被缩小到46比30，虽然仍然有两位数的分差，但情况已经明显好转，虹村修造见状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黑子哲也不敢放松，因为他知道像旭阳高中这样拿过季军的队伍，是不会放任他这个捣乱者随心所欲的。
　　果然旭阳高中叫了暂停，教练一脸严肃地命令他们调整战术。

　　黑子哲也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他有多么紧张。
　　赤司征十郎在一边看着，忽然伸出手，拍上黑子哲也的肩膀，声音温和而清澈：“黑子君，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放松一些，或许会打得更好。”

　　熟悉的感觉。
　　这样的赤司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信任他，想要靠近他，想要依赖他。
　　黑子哲也全身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不能说话，他便用唇语对赤司征十郎“说”道：【谢谢你，赤司君。】说罢便转身喝水擦汗，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如履薄冰的紧张感。

　　赤司征十郎在黑子哲也看不到的背后，眉宇间流露复杂的情感。
　　是他啊，为了自己的私心，才让黑子哲也醉得不省人事，早上睡过了头。这样想着，赤司征十郎心里忽然有些愧疚。
　　愧疚。
　　这是多久没有出现过的情感了？一直被家里人教育着要权衡利弊，一直在家族的勾心斗角中生存着，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小心翼翼，几乎没有哪件事让他觉得愧疚过。
　　可是这一次，他没想到，他竟然对这个少年有了愧疚之感。

　　不允许自己想太多，赤司征十郎握了握拳头，表情恢复到成熟稳重，似乎刚才的愧疚感只是错觉而已。
　　只是他原本对这场比赛的态度，有所转变了。

　　很罕见地，紫原敦没有马上在休息期间吃零食。
　　刚才那五分钟的比赛，是他接触篮球之后打得最畅快的一次比赛。一直以来靠着身高优势，在篮球上随便玩玩都能赢过普通人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合作的魅力。
　　就好像一直独自战斗的士兵，忽然有了并肩作战的队友，并且这个队友对他的脾性和能力了如指掌。
　　好像……打篮球也没那么枯燥。紫原敦挠了挠后脑勺，盯着黑子哲也看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拿出了包里的巧克力，做一只大型吃货。

　　暂停过后，调整好心态的黑子哲也深呼吸一口气，把misdirection运用得愈发令人惊叹。场外观众原本熄灭了一半的热情，逐渐高涨起来，甚至比开场时还要热烈。
　　说白了，之前黑子哲也不在，所有的队员都没有什么信心，而赤司征十郎和紫原敦也并没有非赢不可的决心和能力，加之对手极强，比分被拉成这样实在是情理之中。
　　而现在，不仅仅是队员获得了自信，赤司征十郎和紫原敦的心态也有微妙的转变。
　　所以，这场比赛的输赢骤然成了极大的悬念。

　　看台上，灰崎祥吾叼着烟，一副不良少年的姿态，身旁坐着一个故作亲昵的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
　　银发少年的眸子盯着场上的红发少年，眸底是深不可测的戾气。
　　把烟头踩灭在脚下，灰崎祥吾唇角勾起一抹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与不屑：“呵，赤司征十郎，手段还挺高明的嘛。”
　　旁边的女生一脸的疑问号：“祥吾君，你说什么？”

　　灰崎祥吾却没心思和她说话，毫不客气地甩开她凑上来的手，径自站起来走了。
　　“祥吾君，你去哪？”
　　背后传来的女生尖细做作的声音让灰崎祥吾感到厌恶，他连回头都懒得回，直接走向体育馆的出口。
　　“祥吾君，比赛还没完呐——哇，那个红发的男生好帅！又进球了！”
　　女生的欢呼被淹没在观众席上的喝彩声中。

　　灰崎祥吾顿住脚步，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嘁，虽然比赛的输赢我无所谓——”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寒光，“但是看到赤司那家伙赢得满场的喝彩，我忽然很想毁掉这一切啊。”
　　沙哑的自言自语，被吞没在观众的喝彩声中。
　　灰崎祥吾走向通往场内的通道——他向来不是一个懂得忍耐的人，这一次，对于赤司征十郎的行为，他真的很不爽。

　　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真相吧，黑子哲也。
　　当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你还有心情想着赢下比赛么？

　　血腥而残忍的微笑，出现在灰崎祥吾的唇角。